等谷崎兄妹结束了不该被少年人看到的亲密动作后,折原津奈才收回手,喝了口茶平复心情。
她和迪诺第一次的恋爱就是她一见钟情的产物,这种近乎奇迹的爱情不可能总是频繁地发生在相同的两个人身上。
折原津奈没把这个可能放在心上,知道可能在侦探社得不到什么爱情上的指导帮助,她把话题转到了其他方向上去:“说起来,横滨最近是有什么事发生吗?”
最近的新闻里横滨总是出现爆炸和杀人事件,她忙着画画都看到了这些新闻,足以可见频繁程度。
与谢野晶子面不改色道:“横滨不是一向如此吗?”
“…也是。”折原津奈觉得这话她没法反驳。
民风淳朴的横滨市时不时有杀人事件发生倒的确很正常,毕竟有人才济济的港口…港口黑手党?
她漫不经心地吃着蛋糕奶油上的草莓。
折原津奈对横滨那个据说是横滨最深黑暗的port mafia一点也不了解,最多就只是听人提过横滨有这样一个黑恶势力,但在横滨住过一段时间,还经常去横滨玩的她一次也没遇到过。
她一直都认为这个势力的存在就像是花子小姐、八尺女这些流传已久又总有目击证人的都市传闻,是属于横滨的都市传闻,实际上并不存在。
“米花其实也不太安全哦。”谷崎直美说,“听学校里家是米花的同学说,虽然治安依旧没太大变化,但那边最近频发凶杀案,还出现了一位有名的侦探毛利小五郎——”
“这好像是折原姐刚才在故事里提到过的名字诶?”宫泽贤治听着很耳熟。
折原津奈点头:“那位毛利先生确实提过自己是位侦探。”
“是那个沉睡的小五郎?”与谢野忽然说。
“晶子小姐也听说了吗?”
“倒不是听说。”与谢野的表情古怪,“上次那个案件,我和乱步先生在现场一起碰到了这位毛利先生。”
中岛敦好奇地看她们:“那他是不是传闻中那样睡着了就会立刻找出凶手?”
折原津奈只是温和地笑着,没有说话,而与谢野晶子意味深长:“只能说名声和实际果然是有差距的。”
深谙说话艺术的侦探社几人听懂了她的暗示,齐齐发出了失望的声音。
“又是个营销骗子啊。”
“也很正常吧,毕竟不是谁都像乱步先生。”
“但毛利先生那个亲戚家的孩子还不错。”与谢野晶子道。
折原津奈抬眼:“那位柯南君?”
“你也见到了?”
“嗯,很有天赋的孩子。”折原津奈说,“听他说毛利先生的侦探事务所就在米花美术馆附近,说不定等过几天会经常见面呢。”
谷崎直美松开她哥哥:“对哦,津奈姐你要开学了吗?”
她轻轻点头:“下周一。”
“那在米花可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谢谢,我会的,直美在横滨也要多注意安全。”
“有哥哥在,我就完全不用担心呢。”
折原津奈看了眼因这句话挺起了脊背,情绪高昂的谷崎润一郎,失笑却没有插嘴兄妹二人又开始的亲密大戏。
送给中岛敦的画还放在画室里,又聊了会,折原津奈带着他们去画室拿那幅画。
在征求了中岛敦的意见后,她把画从盒子里取出——她前天就结束了这幅画,从借去看的家光姨夫拿回来时发现他在看完时顺便找人帮她安好了画框。
画的主人中岛敦看到了画的正面,他的表情一瞬间变得空白。
“这是,这是给我的吗?”他忽然惶恐起来,想要伸手却又害怕那是自己的幻影,一碰就会碎掉。
“还有谁的异能力是老虎吗?”
“但是……”
中岛敦看着画,他甚至开始以为自己现在是在梦里,不然他怎么会看到——
画上的是一只白虎。
不,准确的是画上的应当是恰如狮身人面像一般的人虎。
巨大的门牌压倒在人虎身为人的头上,看不清脸的恶魔和邪灵背对着画面趴在人耳说着难听的恶语,试图将他身为人的灵魂拖入地狱,在那邪灵的身后是一片留着硫磺的火湖,隐约能看见里面有哀嚎的鬼魂沉浮。
而朦胧月光洒在老虎于迷雾中若隐若现的半身上,它举起锋利的虎爪挥向了邪灵。
江户川乱步稍微睁开眼,他越过呆滞的中岛敦伸手指向画上老虎的眼睛。
“你画的是什么?”他问。
“…啊?”
折原津奈刚想回答那就是老虎的眼睛,但是当她凑近看江户川乱步手指的位置后,喉咙里未发出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眼里浮现了疑惑。
在白虎的瞳孔上,居然有一个像是高塔城堡一样的虚影,而她居然在乱步指出之前一直都没能发现——
这里是她画的吗?
还是那是在她沉迷在创作里陷入无我那个阶段中画出来的,所以她记不清了?
这么说起来,还有老虎这边远景的浓雾似乎也不是她最初的想法…
不过最终出的效果不错。
“可能是当时的灵光一闪?”折原津奈摸着自己的下巴说,“它压着的这个头骨也不是我最开始的想法,是中途画着画着…好像是突然做了个梦,醒来就有了灵感。”
她说的头骨是指画上的白虎另一只没有抬起来的爪下压到的骷髅,画面上只表现出了一个头骨,眼洞处有三道被什么伤到入骨的伤口。
“你画那幅画时究竟做了什么梦,完完整整,从头到尾说一遍。”
那个梦…
折原津奈眯起了眼。
时间隔了太久,她大多的细节都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她是在一片浓雾里。像是寂静岭里那样的浓雾,四处虚无模糊,她站在雾里,仿佛自己是世界上最后幸存的人类。
孤独感翻涌而上吞没了她,她无法低头,因为梦里的她在恐惧,在不安,透过地面上的水影去看到什么比迷雾更为恐怖诡谲的事物。渐渐地,她在迷雾中迷失了自我,想向迷雾的边界奔跑,摆脱那个未知的、却一直追在她身后的家伙。
但是迷雾没有边界。
她没有逃脱成功,追捕她的是一只巨大的老虎,白色的,额头似乎有着暗蓝色,令人疯狂的亮光。折原津奈想开口说话,她在梦里清楚地记得自己认出了那只老虎是谁,可虎爪穿过了她的胸口,她竭尽全力也只能发出难听崩溃的嗬嗬声,喑哑枯朽而可笑的自欺欺人。
她仰天看去,胸口的鲜血在流失,大脑缺氧空白。在死前混乱的视线里,她看见了在迷雾中心里伫立着一座高塔。
一块明亮的宝石从高塔上掉落,远远地看去就像是星星从天际坠落。
紧接着,一块两块三块,宝石们构筑成了宝石瀑布。
最后直到她失去意识,眼前黑暗,高塔上摔下了一块…不,那不再是宝石,而是一个有三道抓痕的骷髅。
她把她梦到的意象都表达在了画里。
“宝石?你确定是宝石,而不是其他的东西。”江户川乱步问。
折原津奈回想了下,“我确定,而且梦里那只老虎的头上有着和宝石相似的亮光,还有死亡的…苹果?”
她猛愣在了原地。
“…等下,苹果?”她愕然地喃喃自语道。
“什么?”
“——苹果、一个插了匕首的苹果,死亡苹果!”
折原津奈随手拿起了桌上的炭笔,在桌上的速写本上画出了方才闪过她眼前的一幅画面、或者是一个云里雾里的片段。
纸页上粗略随意的几笔画出了一个苹果,它被插上了一把匕首,被摆在了一盘普通的苹果之间。
她把速写本上的画给他们看。
苹果是禁忌之果,传说里知善恶树的果实。
神对伊甸园里的亚当夏娃告诫,他们不可吃这树上的果实,也不可摸,免得他们死。但根据魔鬼——或有一说法,是蛇——所说,吃了禁果后,便能如上帝一样拥有分辨善恶的能力。
他们被诱惑,吃下了禁果,被赶出了伊甸园。
人类因此有了分辨善恶的能力,也有了善恶之分。
有恶诞生罪,罪恶永远随性。
“它不应该踩着那个头骨,那是过去式的东西,不赦之徒便入地狱,我应该画它踩着这只插上了匕首的苹果,那个死亡的禁果才对!”
就像是昏暗的房间里窗户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阳光洒满了房间里,四处通明,豁然开朗。
折原津奈连解释都没有心思,她着魔一般地全神贯注在那幅画上,重新拿起了画笔。
她全然无视了刚才还被她带进了画室里的其他人,眼里只有那幅画,和她的灵感。
好在除了新来的中岛敦外,其他侦探社的人都了解清楚折原津奈这个毛病,尤其认识她更久的江户川乱步,他咬住了糖棍,含糊不清地让第一次看到她这幅样子的中岛敦不要大惊小怪。
与谢野晶子无奈地去打开了画室的窗户,领着其他人离开了画室,给折原津奈留下了间安静的画室。
“习惯就好。”
谷崎润一郎拍着中岛敦的肩膀说,“在现在的津奈桑眼里,我们一起穿着草裙跳桑巴舞都比不上一个微妙的色调变化更有吸引力。”
“…会不会太,太夸张了?”
“津奈桑是个满眼里都是画的人,灵感来了,她画两天不吃饭不出门都有可能。”
看到中岛敦仍是没有明白透彻,与谢野晶子插话道:“换个比喻,津奈喜欢画画就如同太宰那家伙自杀一样执着和沉迷,这样你明白没?”
懂了。
非常直白的比喻。
“……”
中岛敦用力连连点头。
“当然,这句话不能当着津奈桑面说哦。”谷崎直美说。
“为,为什么?”
与谢野晶子神秘莫测地笑起来。
“你可以去试试,小子。”她说道,“对你这样什么都不知道的少年,津奈的耐心还是很足的。”
中岛敦不免开始好奇起来,究竟为什么不能对折原津奈说她和太宰很像这类话的原因,不过他野兽般的直觉告诉他这绝对不是一个可以问出来的问题,所以他在再次面对改完画的折原津奈时及时地扼住了想问出来的想法。
但他在回到员工宿舍时,还是没忍住向在侦探社懒散躺着,写作值班读作睡觉的太宰治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而听清他的问题,总是漫不经心的太宰治闻言露出了像是他吞下了过期变质的蟹肉罐头那样,既厌恶又难以言明的复杂神情。
“敦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问?”在中岛敦心里无所不知的太宰治问道。
中岛敦踌躇着,还是迟疑地看他:“…这是不能随便知道的事情吗,抱,抱歉,太宰先生,我只是很好奇…”
“不算不能说,只是…”太宰治很快就恢复了常态,“是晶子小姐告诉你的这句话吧?”
中岛敦的表情已经替他自己回答了问题。
太宰治轻浮地笑起来,只是这次他的笑没有那么散漫,而是突然透着一股空无的违和感。
“不让你当着小津奈面说这句话,当然是因为这句话听起来就好像把我们两个变得有多么相似一样。”太宰说,“和别人相似真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这对以灵感为核心的画家更加严重,说出来你可能就会见到生气的小津奈呢,很可怕哦。”
“顺带一提,我也很讨厌哦~”
他笑眯眯补充道,“自杀和画画放在一起真是太噩梦的形容了。”
之后,太宰治没有再给他机会追问,他干脆地转移了话题——得到中岛敦首肯后,他拿着折原津奈改过后送给中岛敦的画去找了在休息室里吃着折原津奈打包送过来的和果子的江户川乱步。
不知道为什么,太宰先生和乱步先生都对那幅画很在意,中岛敦从那天起偶尔会看到乱步先生和太宰先生凑在一起讨论什么,而他们面前的桌上摆满了很多像是个人档案一样附着照片的纸张。
像是在找什么人一样…
中岛敦疑惑不解。
他询问太宰治,只得到了“小津奈的画作当然要仔细研究一番,毕竟她可是很有名的哦,一画值万金啦。”这样的回答。
虽然知道他是在敷衍,但被激起了好奇心的中岛敦还是忍不住去问了织田作之助:“…抱,抱歉,织田先生,请问折原桑是很有名的画家吗?”
织田作之助坐在软塌上,略一颔首。
“应该算很有名的那种吧,我并不是很了解这方面。”
“那津奈桑的一幅画价值很高吧?”太宰先生都说值万金了的话…
织田作之助思索着说出了折原津奈曾经卖出的画的价格,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中岛敦震惊睁大双眼的反应。
“二十、十十十亿?!”
中岛敦的眼前忽然掉落了一碗又一碗的茶泡饭,那些掉落的茶泡饭堆漫过了他的头,把他淹没在了茶泡饭组成的山里也没能停止地在掉落。
“所以…”他把视线移向了因为空间小就随意被摆在宿舍里的画,它在早上刚被太宰治还回来,“我,我收到了一幅价值二十亿的画吗!?”
“应该没有那么多。”
中岛敦刚要松口气,就听见织田作之助平静的后半句话:“那幅二十亿是为了救人的价格,你的这幅是她送你的礼物,不能用价格衡量。”
…这,这不是听上去也是恐怖价格的意思吗…
中岛敦左右慌张地打量着自己的宿舍,开始思考自己到底应该怎么摆放才合适,是把它摆到供桌上一天三支香供起来,还是挂到墙上天天拜一拜?
但是,比起这个,说起那幅画,中岛敦最近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事——
他从看到那幅画起就开始做一些相同的梦。
虽然醒来后他总是忘记梦的内容,但他还是能模糊地记着那似乎是他在孤儿院发生的一件事,可是再详细的细节就在他的大脑里模糊不清了。
织田先生告诉他,这与津奈小姐的异能力有关。
和国木田的「独步吟客」类似,她的「画中人」也是通过媒介才能显现出来的异能力,不过不同的是,津奈小姐常表现出来的异能力是通过画进行精神上的指引。
“指引的意思是指…预知未来吗?把未来的事告诉现在的我,然后规避危险…?”中岛敦不明白指引具体的意思,他努力理解地问道。
织田作之助愣了一下,没有否定他这个猜测。
“津奈的画对于每个人都不会是有一样的意义,我当时收到津奈的画时就与你不同,我只做过一次梦。”织田作之助平静地说,“而就是那一次梦,救了我的命。津奈的画给了我走向命运转折点的机会。”
“欸——救命?”
“是的,那是四年前的事了。”
他并没有打算详细说那件事,只是一提就又回到了解释折原津奈异能力的话题上。
“只要画没有受损,津奈的异能力就能一直维持在上面,连太宰碰到都不会受影响。不过要是还想收藏的话,最好还是偶尔保养一下,小心对待一点为好。
中岛敦用力点头,他当然会好好保存那幅画,一定会比对待自己还要精细。
毕竟是价值几十万,甚至几百万碗茶泡饭的画啊…
他看着那幅画上的老虎,不禁吞了吞口水。
二十亿,在文野里连三分之一的人虎都买不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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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