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夫人,你这桂花酒是那家酒楼酿造的,当真是极好。这浓香的酒味,尚未入口,便是闻闻便能感觉到那醇厚绵延之香,真真是上品佳酿”
何母寻声望去,远远便看见那位梳着垂云髻,容貌迤逦的女子坐在徐程氏的下手,闭着眼捧着杯子,放至鼻尖闻了闻。看那熟练的品酒样子倒是个行家。只是何母在济州多年,从未见过她。
待要问便听见身边的钟徐氏笑着说道“时隔多年,君妹妹的眼光还是那般好,一闻便知这酒的好坏。不过这酒可不是那外头酒楼家的,而是你口中这位何夫人亲自酿造的。”
“原来如此”那女子听罢,站起来福了个身又说道“何夫人真是好手法。”
“这位夫人过奖了”何母笑着
“何夫人想必还不曾见过我。娘家姓君,名君妍。七年前便嫁去了平州。今年一月时回得济州。恰逢前些日子嫂嫂染了风寒,不便前来,便叫我替她将礼带过来。”那夫人见何母眼中有疑惑,便站起来说道。
“原来如此。我说呢,这才一年未出门,济州便来了一位如此标致的人。若不嫌弃唤我一声姐姐便好”何母笑着说道
“何姐姐说笑了,那里是什么标致之人。不过姐姐这酒是真的一绝。”君妍听闻也不客气,当下便唤起姐姐来。
哪是什么好手法,不过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若是君妹妹喜欢,待走时我让丫鬟给你装上几罐,带回去。”何母看那君妍,确甚和她心意便笑着回答。
“那就有劳姐姐了”那女子看了何母一眼也是笑着。
下了宴,众人坐在花厅之中饮茶,何欣年也是在宴前见了一回众人,便被抱回房里休息。那徐程氏望了望厅外的日头把茶盏放下对着何母与众人道
“院长夫人,这酒也喝了,茶也饮了,眼看这抓周的吉时就要到了,不如,把你家丫头带出来让我等瞧瞧。”
何母看着眼前装腔作势的徐程氏,问身后的珠圆抓周事宜备得如何了。
珠圆小声道“夫人放心,东西都已备好了。”
“去叫院里的嬷嬷把小姐抱到花厅来,顺便让她们把东西都准备好。”
“奴婢这就去”珠圆说完便退出花厅往院内走去。
“还请知府夫人和众位稍等片刻,这抓周礼待会就开始”何母看着一脸准备看戏的人说道。
所谓抓周,简单来说就是一种所谓的占卜。通过小孩子选取的东西来预测将来会成为何种人。
何欣年被何母抱在一堆物件中间,众人皆是瞩目的看着她,带着真心,或是假意。还有就是纯粹看戏的。
要何欣年说,这种东西真的很没意义。毕竟如果真能用这种方式决定人生,那就不会有人家为了自家孩子到时选的东西不如长辈意而刻意去教孩子拿什么了。
何欣年坐在那堆物件里正考虑拿什么,便听到徐程氏用手绢捂着嘴角笑着说“哟,这孩子是怎么了。怎么愣着不动啊,莫非……”话不必太满,但大家都懂。
何欣年看了她一眼。有句话说得好,叫相由心生。古人当真不曾欺我。即使妆容在和蔼,也掩饰不了那一脸尖酸刻薄的样子。
何欣年爬到小称边上。将它拿在手里,晃了晃,很轻。估计何母担心她拿不起故意叫人用木头做了一把。
“院长夫人,你家丫头有本事,不似别家闺女,只懂针线诗书。将来定是要富甲一方了。”
徐程氏这话说得不可谓不诛心。大庆的女子虽没有明清时那般严,也不需要裹小脚,但外出还是要带着围帽,身边有丫头跟着。抛投露面那等事是要招人诟病的。况且士农工商,商在末尾,可见商人就是再有钱也不受人敬重。
徐成氏这般说不就是暗指自己将来不似女子,要学做那低贱的商人,抛投露面。还富甲一方,不过是想毁人名声罢了。何欣年想着,拿着称冲徐程氏咧嘴一笑,然后晃悠悠的站起来,拿慢慢的走至徐程氏面前把称递到她面前说“申申,懂你”(婶婶,送你)。
“知府夫人,这孩子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钟徐氏看着眼前的场景笑着说。
徐程氏看着走至跟前的小娃娃,又听到钟徐氏那讥讽之意当下脸便黑了一半,又不好意思对着一个话都说不清楚的小孩子计较,只好忍痛笑着将东西收下说道“小孩子不懂事,送的虽不合心意,到底也不好薄了她面子,那我就收下了。”
何欣年看着徐程氏黑下的脸,心里甚是高兴心道“敢诋毁我,我就明目张胆的还回来。”想着便度着小步走回那堆物件里坐下。
何母看着那小丫头笑里的狡黠。也不知是像了谁。但既有现成的笑话不说,也太对不起自家女儿了。便开口说道“瞧瞧,我家这丫头年纪虽小,却也是个懂事知心的人。知道知府夫人家是富家一方的名门,特意把这东西送与知府夫人您呢。”
徐程氏听闻只能僵笑着。谁让自家是商贾之家,纵使如今做了知府夫人也改变不了娘家低贱的身份。
“一一,喏”(姨姨,给)何欣年将一阙色泽鲜亮的玉佩走到君妍面前给了她。
君妍见此有些受宠若惊,当即把自己身上带得一块长命锁挂到何欣年身上道“姨姨来的冲忙没准备什么礼物,唯有这块长命锁,是在佛前开过光的可保平安,便赠予你把”
“使不得,这么贵重的礼什么能收呢”何母见状赶紧出声阻止
“姐姐这话便有些见外了,我即叫你一声姐姐,那我这个做姨的自然要给我家外甥女准备礼物了。况且妹妹老早就盼个女儿,只是一直没机会。如今好不容易有个愿意与我清净,还不许我多讨好讨好吗”君妍看着眼前这个乖乖的何欣年对何母说道。
何母闻言,不便再拒绝只道“那就多谢妹妹了,囡囡还不快谢谢姨”
“喋喋一”(谢谢姨)
“瞧瞧这孩子多聪明,也不知外面哪个心思歹毒的长舌妇,竟敢胡乱谣传。您说是吧知府夫人”钟徐氏看着徐程氏笑着问道。
“自然”徐程氏见此面上有些挂不住。心下暗恨,恨那奶娘不不知好歹,竟敢胡乱说话。
正想着呢,便听到有个丫鬟急忙忙的跑进来道“不好了,夫人,大少爷和知府夫人家的少爷在小花园里打起来了”
众人皆是一惊齐齐站起都问到“什么,怎么回事?可有受伤!”
“伤倒没有,只是奴婢们拉不住只好来禀告夫人。”那小丫鬟道。
“珠圆,找人去请个大夫”何母说着便带着乌泱泱一群人往小花园走去。
一行人行至花园,果然见了两个小子扭打在一起。何欣年被人抱在怀里看着打架的两个人脸上皆是淤青,样子颇为吓人。
“都给我住手”何母大喝一声,两人这才分开,只是眼中皆带着恨意,咬牙切齿的盯着对方,似乎稍有不注意便会再打起来。
徐程氏看着眼前这个鼻青脸肿的便宜儿子。心下虽不怎么在意,但今日这场宴叫她憋了一肚子火没处发。见此当即假模假样的走到便宜儿子徐铭峰面前紧张道“可怜的孩纸,怎么一会没见就伤成这样了。”又冲着何母道“何府这家教当真是好得很,竟连宾客都敢动手打,往日怕是不敢再来”
何母见此便问自家儿子“錦年,为何要和
知府大人家的公子打架”
“他说妹妹是傻子”何錦年低着头道。
“你家妹妹本来就是傻子,还不许别人说了”候府公子徐峥听闻当即又小声嘀咕道。
“你家妹妹才是傻子”何錦年听闻又要上手,被下人及时拉住。
何欣年听闻何錦年是为了自己才和别人打架打成这个样子的,心下很是心疼。当即就自己挣脱下来,晃悠悠的走到何錦年面前,踮起脚要去抹眼泪还道“嘚嘚,不吐”(哥哥,不哭)
“哥哥没事,乖!”何錦年将何欣年感觉抱到怀了笑着道
“铮哥儿为何要这般诋毁我家丫头”何母看了眼互动的两人转头问知府家的孩子。
“府里的人都和徐嬷嬷都这么说,我又不知道这是假的”徐峥见那走出来的小包子一个劲的安慰何錦年,完全不似傻的低下头小声道。
这徐嬷嬷是徐程氏身边的人,她这般说不就代表是自己让她这么说的吗。当即笑道 “你这孩子净瞎说,徐嬷嬷怎么会说这种话。”
“本来就是,那日我去父亲院里,你们不就是在笑此事吗?”这徐峥平时就讨厌这位继母,若不是她,母亲也不会被活活气死。今日又见她这般假模假式当即哄出来。
“你这孩子,怕是隔得远听错了吧,阿娘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徐程氏笑得有些尴尬,本来是想把错推到何母身上,如今却又回到自己身上去了,不可谓不尴尬。心下也是为这徐峥恼怒不已。
何母看着眼前的女人,心下厌恶好好的一个周岁宴都毁在这个人手里也不甚客气道“知府夫人,看样子你是得好好管教管教下人了,这治家不严可是一大忌讳。幸好今日是我这样的人家,若是换了别家高门贵府怕是……”
徐程氏闻言,只觉落了面。心下恨的不行,指甲生生嵌道肉里,也不觉得疼只道“院长夫人说的是,待我回去定好好管教管教下边的人。眼看天色也晚了,今日之事,我改日再来赔罪。”
“知府夫人慢走”众人将徐程氏送出何府,也纷纷告辞
“今日招待不周,还请君妹妹莫要怪罪。我已叫人装了些桂花酒,妹妹带回去尝尝。”临走时何母握着君妍的手道。
“那就多谢姐姐了”君妍道。
“珠圆,錦年的伤大夫如何说,可有伤到要害”回院里的时候何母问
“夫人放心,到底是小孩子,没多大力气,大夫看了所说是有些吓人,但都是些皮外伤,过几日便会消掉。”珠圆跟在身后立马道。
“那便好,先去青书院看看那三孩子,再回去休息,这一天当真是累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