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屹听到尖叫声,跑过去的时候,嘉和已经被附近值守的侍卫从河中救了上来。
她被呛了几口水,正剧烈地咳嗽着。李君屹将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给她披上,她看都不看他一眼,由着宫女搀扶着自己回去了。
太后听到嘉和落水的事情,便提前离开了宴会,带着嘉和先回皇宫。
在回宫的马车上,太后看着在她怀中哭得瑟瑟发抖的嘉和,便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不是去找李君屹了么?怎的忽然就落水了?是不是吵架了?”
“太后,君屹哥哥他承认了,他承认他心里还惦记着沈清月……”嘉和哭得杏雨梨花,“那我该怎么办啊太后?”
太后的神情立即凝肃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同哀家仔细说说?”
嘉和一边哭,一边将那封信的事情告诉了太后。
“你是说,沈清月在许州一带遇到匪徒,得衡阳王世子相救才免于落难?”太后问她。
嘉和点头:“衡阳王世子在信里是这样说的。”
太后冷哼一声:“她倒是个命大的。”
“君屹哥哥已经给衡阳王世子回信了,定然是托付世子保护沈清月,想必沈清月早就已经平安抵达青川,在老家住了一段时间了。”
“且先不说她,”太后心疼的抚着嘉和濡湿的头发,分析道,“哀家倒觉得李君屹纵然回信托付衡阳王世子保护沈清月,也未必是心中还惦记着她。君屹虽是不爱言语,性子有些冷淡,却也是个善良正直的孩子,他让衡阳王世子保护沈清月,也只是发了善心而已。那沈清月到底是嫁过他,他若是置之不理,岂不成了心肠冷硬之人?”
“不是这样的,君屹哥哥对那个女人绝对不是发善心而已,我能感觉得到君屹哥哥心里就是有那个女人,”说到这里,嘉和的心头又酸楚起来,“太后,君屹哥哥明明已经忘了那个女人,却还是会为她牵肠挂肚,所以他先前一定是爱上了那个女人,才会有现在这般的反应……”
太后见嘉和如此笃定,也不好再与她分析下去,只当她的猜测是对的。
“那你是怎么想的?”太后问她,“倘若真如你猜测的这般,李君屹心里真的有过沈清月,你又当如何?你还想嫁给他吗?”
嘉和也想赌气说不嫁了,但是一想到她此生不能与李君屹结为夫妻,便觉心中钝痛。又想到日后万一李君屹想起了沈清月,他们若是重新在一起了,自己更是不甘心。
于是她道:“太后,当初您说要下旨给我和君屹哥哥赐婚,嘉和很后悔那时拒绝了您的好意……”
太后当即了然,平缓道:“无碍,哀家再下一次旨便是……”
***
青川,月牙山庄。
洛杨前几日去镇上的集市上牵回了三只大狗,两只小狗,马车上还有一筐小鸡,半笼小鸭,扑腾着两只大白鹅,怀里还揣着一只刚满两个月的狸花猫……
山庄里一时热闹起来,绿竹抱着小猫爱不释手,栀素用碎布团了个小球逗两只小狗,洛杨说这两只小狗是长不大的那种,可以养在前院当宠物,而桑末则盯着两只大白鹅直流口水。
那两只大白鹅原本呼扇着翅膀很是嚣张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直至走到桑末面前,被桑末那两只垂涎的目光一瞧,便立即偃旗息鼓,收好翅膀往旁处溜达了。
沈清月叫人将三只大狗牵到山庄后院,安置在东西和北边,又叫人将鸡鸭抬去果园旁边的圈舍中养着,然后对桑末说:“这两只白鹅暂且搁在前院看家护院,你若想吃,明日叫洛杨去镇上专门给你买一只烧鹅……”
桑末不太能听懂沈清月的话,只隐隐能听懂几个字。她指着那两只大白鹅,竟是断断续续地咬出几个含糊不清的字来:“桑末……吃……”
众人听见桑末竟然开始学说话了,都惊讶地望了过来。
栀素丢下两只小狗,跑到桑末身边,惊喜道:“桑末,你会说话啦!”
桑末见大家都望着自己,愈发努力地又说了起来:“桑末……吃鹅……”
栀素哭笑不得:“桑末,那两只鹅不能吃,中午吃鸡腿好不好?”
桑末的注意力登时被栀素口中说的“鸡腿”吸引了,憨笑道:“桑末……吃……鸡腿……”
栀素欣喜又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桑末真乖。”
如今山庄里人多了许多,里里外外也都有人打理,不出几日,山庄焕然一新,从一个杂草丛生的废弃山庄变成了一个山水自然、浓郁典雅的好住处了。
只是这山庄前院上一任庄主留下的家具,都有些老旧破损了。沈清月一直想找一个能工巧匠修补一下,再重新打一些家具,但她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适的匠人,加之此番随身带的银两并不算太多,自住进山庄这些日子,已经花得差不多了,所以只能暂时先将这件事放一放。
她同父亲写信说了这里的情况,再过些日子,父亲应该能叫人再稍些银子回来,眼下只能先凑合着了。
这一日,山庄里忽然来了客人,小厮来通传,说是那日夜闯山庄的那位小公子和他的大哥过来了,身后跟了几个随从,拎着许多礼品,说是来道歉的。
沈清月想到那日他们离开时,薛崇羽的大哥的确提到改日要来登门致歉,她当时已经婉拒了,没想到他们还会过来。
但既然他们已经来了,沈清月也不好将他们拒之门外,便叫人将他们迎进来了。
薛崇枫自那日见过沈清月之后,脑中总是浮现出她清丽的面容,他知道自己这是对那位姑娘一见倾心了,于是回去之后便叫人去打听她的事情。
只是镇上的人都不知道那座闹鬼的山庄里忽然住了人,更不知道住的是何人。他只得另辟蹊径,派人去打听当初买下山庄的是何人,得知是当地一位姓沈的人家买下的。
只是这位姓沈的人家已经在前些日子搬走了,最后是从沈家的邻居那里,才打听到了一些沈清月的信息。
沈家的邻居姓林,据那位林婶儿说,前几日确实有一位姑娘来过沈家,模样俊得在这镇上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林婶儿虽不清楚这位沈姑娘的名字,却是知道她的母亲当年也是这方圆十里出了名的大美人,后来嫁给了沈家老二,当初还只是青川知县的沈九儒。不久后的几年,沈九儒高升去凌州做了知州,便举家搬走了。再后来,便听说那沈九儒去京城做大官了……
如此,薛崇枫才得知,月牙山庄的那位姑娘姓沈,有一位在京城做高官的父亲,母亲亦是极为美丽。
除此以外,再也不知别的了。
纵然目前对她知之甚少,但薛崇枫还是忍不住,精心备下礼物,带着薛崇羽来来到山庄,道歉的同时,也想与她结识成为朋友。
薛崇羽随着大哥刚进院子,便看到那个叫桑末的姑娘,正领着两只大白鹅在院子里转悠,颇有种巡逻的姿态。
她的额头上还包着白棉纱,想是上次被他打伤的伤口还没好。脸上今天又画了一朵别的花,上次好像是木棉花,这次是一朵桃花。
“崇羽,这位就是你上次打伤的那位小姑娘?”薛崇枫问他。
薛崇羽点点头。
桑末见有人进来,便扭过头来看,目光一落到薛崇羽的身上,便多了几分凶气,像一只发怒的小老虎。
“先去给人家小姑娘道个歉……”薛崇枫对他说。
薛崇羽小声道:“哥我不是同你说过了吗?她是山里长大的野孩子,不同人语,我就算跟她道歉她也听不懂,再说你看这丫头多凶……”
“她听不听得懂是她的事情,但你打伤了她,就得道歉。”薛崇枫伸手将他推了出去,“快去道歉。”
薛崇羽不情愿地走到桑末面前,低着头嘟囔了一声:“对不起,上次不小心打伤了你……”
桑末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扭头对身后的两只鹅发出了命令。
薛崇羽没有抬头看她,但听见她忽然发出“轧轧”的声音,不由扑哧笑了起来,转身对薛崇枫说:“大哥,你看我就说她听不懂人话吧,我跟她道歉,她却学鹅叫……”
薛崇枫看着他身后扑棱起翅膀的两只大鹅,不由张大了眼睛:“崇羽,你后面……”
“啊?”薛崇羽随意往身后瞥了一眼,却见两只大白鹅伸长了脖子,厚厚的脚掌哒哒踏地,冲他奔来。“啊啊啊,大哥救我啊……”
沈清月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便从堂屋中走了出来,看到薛崇羽被两只鹅撵得满院子跑,薛崇枫站在院中有些不知所措,桑末在旁边咯咯直乐……
“桑末,”沈清月无奈地看着这一幕,“叫它们停下。”
她说的“它们”,指的便是那两只鹅。
自从那日洛杨买回鸡鸭鹅和猫狗后,大家便逐渐发现了桑末有一个神奇的技能——她竟然能与这些动物互通语言。
后院那三只大狗初来乍到时,甚是不听话,一直出于狂躁的状态,但是桑末对着它们吼了几声后,它们便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纷纷夹起尾巴,老老实实回窝里趴着了,再没有乱吼乱吠的情况发生了。
在后来,笼舍的小鸡,圈舍的小鸭,前院的两只大白鹅,以及绿竹最喜欢的那只狸花猫,都一一屈服在桑末的裙下,见了桑末就像是见了山大王似的听话……
在薛崇羽被两只鹅叨了好几口之后,桑末才张口唤了两声“轧轧”,那两只白鹅得令,停下了追认的脚掌,重新扬起脖子,大摇大摆地回到桑末身边了。
薛崇羽被追得迎风流泪,可怜巴巴地回到薛崇枫身边,抬眸看了沈清月一眼,眸中有一种无声的委屈与控诉。
沈清月瞧他狼狈的样子,便代桑末同他道歉:“实在抱歉,桑末不懂事,叫薛小公子受惊了。”
薛崇枫立即替自己弟弟回道:“无事,崇羽他先前伤了桑末姑娘,今日桑末姑娘出出气也好。”
沈清月顺势将他们请进堂屋中:“两位公子进来喝杯茶,压压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