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妍今晚在小屋子里凑合了一天。下午时她去周边简单踩了下点——说是踩点,实际上也没什么好看的。就和她刚进来的时候一样,偶尔有些人进出,但都是几人一起,她一个落单的十分显眼。考虑到这点,林婉妍也很少出门了,还没到她高调的时候。
当然,既然出来,她不能白跑一趟——她去埋纸条的地方看了一眼,幸运的是宁落枝真给她回了消息,新撕下来的一小块白纸上写着“后天下午四点,食堂东区树林”。语言简练,笔锋有力,林婉妍老妈相当热爱书法,在老妈的逼迫下,她即使只懂得一点,也看得出宁落枝的写字水平。
优秀军人,能打能动脑能跑路,文化课还这么好,她到底遇到了什么全能大佬啊。
……可即使是宁落枝这样的水平,似乎也没在军队得到多少重视。
她不由得想,到底是因为宁落枝本身优秀,还是因为同样水平线上,更厉害的女性才能打破性别歧视,所以不得不优秀?
林婉妍摇摇头,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再想下去又得把自己气着。
食堂东区的树林……虽然她没去过,食堂对于她们来说不是特别重要的地点,再加上钟鸣箫会提供食物,没人想着去食堂踩点。如之前报名任务遇到的东北大哥所说,食堂是基地有工作的人,简称公家人士,才有资格去的地方,她们本就去不了。在池旭和苏黛找到工作后,因为性质特殊,三餐都是在工作地点内解决的,依旧没去成食堂。
但她背过基地的地图,大概知道位置。宁落枝肯定比她了解基地,选的地方应该还算安全。
林婉妍把纸条撕碎,分几个地方埋在了绿化带下,毁尸灭迹。
接着,她又去公共洗手间解决了一下生理问题——断水断电后,虽说基地还有提供,在人力不足的情况下能省则省,除了上头和有权势的人,居民区的洗手间已经不能用了,普通百姓只能去统一的公共浴室和洗手间,还有限时。林婉妍看了洗手间一眼,里面相当炸裂,好像根本没人打扫过。女性的生理结构本就容易感染,林婉妍只能尽量快速地结束,火速出来消毒。
这下她也不打算去公共浴室洗澡了,管理比大学还屎,如厕就算了,洗澡那是要脱衣服的事情。林婉妍只好拿了个折叠桶到居民楼楼下统一打水——折叠桶是她刚又拿了根华子跟楼下安保换的,每个居民区都有固定的打水地点,每家每户每天只能打一次1000毫升,不管每户里有几个人。
这一听就知道会造成争端,但内部怎么争斗上头不管,一刀切就完事了——给你水不错了,我的职责尽了,能不能守住你的水是你自己的问题。
真够混蛋的。
林婉妍翻了个白眼,她独身一人在打水里很显眼,但多亏她的华子,做安保的中年男人很给面子,热情洋溢地跟她唠了好几句,明晃晃的举动让蠢蠢欲动的不少人都安分下来。在基地里,关系户可是平民不能惹的存在,尤其是在**的管理下。你欺负我的人,可以,找借口说你扰乱治安,这儿不收你了,滚吧。
就这么简单粗暴。
资源至上啊。
在安保的示意下,林婉妍相安无事地提着水回到房间——里面的水早就超过一千毫升了。走之前中年男人还跟她说了好几句有什么需要就找他,林婉妍也只是笑着应和过去。
她把水分出来一部分,简单地擦了擦身体,保持最基本的干净。这些水对她来说绝对足够了,除了引用和个人卫生,甚至还能剩下一点。
她正想着把水存起来,门忽然被敲响了。声音不大,怯怯的,几下后就没了声。
林婉妍站在沙发前,安静地看着门缝里递来一张纸条。
她往前走了一步,用脚压住纸条,挪到自己面前——
“小姑娘,实在不好意思,我家有两个孩子,水真的不够用,我看你只有一个人住,能否分我们一点?”
她沉默了两秒,腿抬起来,纸条上留下一个分明的脚印,被风吹得翻了两圈,随后便落在了角落。
倒也不算意料之外吧——虽说,她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表面上是看她人比较好,要她凶神恶煞的谁来找啊。
话语也挺礼貌。
林婉妍却厌恶地不打算再看。
因为她知道底层逻辑。
即使有安保的暗示,在所有人的心底,年轻女生,永远是最好欺负的对象。
她们脸皮薄,涉世未深,不懂拒绝,善良,乐于助人,礼貌,好说话。
明明有些是很好的词,很好的,代表着人性光辉的词。
在社会上,她们在他人眼中,就像小白兔。
这些好事儿加到她们身上,表面上看是夸奖,实际上——更容易从这里得到利益,所谓美好的词,是用来蒙蔽限制女性,让她们乖乖成为待宰羔羊,最后被榨干到渣滓都不剩的谎言。
这是他们真正想要的。
林婉妍笑了笑,可惜,她不符合刻板印象,而在末日的锤炼下,那些人也很难从年轻女生身上讨到好处。
她们只是善良,不是愚蠢。
年轻的她们,是最擅长学习的。
被骗过,绝不会有下一次机会。比起那些好笑的形容词,自己过得好才是最重要的——只不过女性会被叫骂成恶女,而同样的事情放在男性上,会夸赞他们“理性”“能成大事”。
没关系,时日还长,可以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唯一让她可惜的是……
写这话的,是个母亲啊。
她在打水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那个沧桑操劳的,带着两个孩子的女人,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的水桶,有嫉恨,有羡慕。
同为女性,女人当然知道年轻女生的想法,她也默认女生这边最容易讨好,所以她出手得如此迅速。
同为女性,母羊想来吃羔羊肉。
明明也被剥削,却站在了侩子手的一边。
……。
接下来的几天,陆陆续续有人想跟林婉妍打交道。自从他们发现从林婉妍身上讨不到好处——有安保看着,他们也不敢做什么明目张胆的动作。之后,居然开始巴结她。
想想也正常,有的是人想通过林婉妍跟安保打好关系,让自己过好一点。敲门的林婉妍一律不理会,必须的打水活动也无视所有想和她搭讪的家伙。即使如此,每天开门,门口还是会堆着些礼物,上面写着来自哪一号房。
人情社会,真有你的。
林婉妍照例把所有的礼物都踢到一边,提着水桶下楼,熟门熟路地出了居民楼——
她顿了一下,不确定地又看了两眼。
不远处站着一个戴着帽子跟口罩的人,她觉着有些眼熟,对方正巧看到她,先一步跑了过来。
“你不认得我啦?”她把口罩往下拉了一下,又很快戴好。
林婉妍一瞬间也是又惊又喜:“黎知晓?你怎么在这?”
黎知晓比了个小声的动作,揽着林婉妍往旁边走了两步:“之前不是说好要来看你的吗?最近工作比较麻烦,我好不容易才抽出时间。住的怎么样,放不方便去你那说话?”
林婉妍当然连连点头,打水的事放在一边,带着黎知晓又重新进去。路过安保,林婉妍只说“我朋友”,中年男人看都不看一眼,也不登记,很轻松地就放她们走了。
“……我真有眼光,早听说这儿是给东西就能当皇帝的地儿。”黎知晓在她耳边吐槽,林婉妍十分赞同。
二人勾肩搭背地回到房子里,进门后,黎知晓一把脱掉帽子和口罩,往沙发上一摊:“哎闷死我了——你这里还行啊,单人小别墅啊,就是环境差点儿。”
“末日嘛,能有个人空间不错了,”林婉妍给她倒了杯水,“你捂这么严实?”
“害,我也不瞒你,上头最近跟发癫一样管得越来越严……说实话感觉他们在针对我和我妈,”黎知晓不客气,端起水杯喝了大半,一抹嘴,“我想方设法才溜出来,不严实点儿怕被他们发现什么。”
“你这……这么不方便,不来也没事儿的。”林婉妍没想到形式这么严峻,一时间还挺感动,毕竟两人也没见过几次面,黎知晓愿意做到这份上,已经相当义气了。
“扯这些干嘛,宁军官可是救了我的命,她那边我帮不上,只能帮我救命恩人的救命恩人了——不然那还算女人吗?”黎知晓倒是看得很开,“你这边怎么样啊?”
林婉妍担心她停留太久不好,思索几秒,还是把自己进入B市基地后的大部分情况如实说明,从楚清秋受伤到和钟鸣箫的关系。当然,她在最后没有先把自己的最终目标说出来,只是在陈述完毕后,等待黎知晓的回复。
果然,黎知晓在经历一系列震撼并成功消化完后,道:“我天……你的经历能写小说了吧?”
短暂的大惊失色后,她皱了皱眉,开始思考:“那你这是挺麻烦的。玩心眼子你很难玩过社会人,也许出口还是在钟鸣箫身上。这小子我听说过一点,挺牛逼的,只是被打压着起不来,在基地内没什么话语权,知道的人也不多,我妈说有点可惜。”
黎知晓没有在意林婉妍前期的隐瞒,知道事实后的第一反应也是为对方出谋划策。
看上去像家里天真的小孩,干起事儿不含糊。
光凭这点,林婉妍觉得,和对方的相性很好。
于是林婉妍一边观察着她的神色,一边尝试说道:“我也这么想。问题是,我没有途径能打听到钟鸣箫的情况,卡死在这儿了。”
黎知晓马上说:“简单啊,只是打听的话,我可以让我妈问问。我去,没想到那群老登下手这么黑,这明显是给软禁了吧。”
“别激动姐们,”林婉妍拦了一下,“说起来是简单,但你不是说阿姨也四面楚歌,她一打听,风声传出去,别人以为你妈要帮钟鸣箫咋整,不然她闲的没事到处问八卦啊。”
“我妈妈话术很厉害的,”黎知晓骄傲地说,又符合了一句,“但你说的也有道理。”
她泄气地看着地板,嘴角微微下撇:“……其实,我有点不想在基地呆着了。婉妍,你这么聪明,也看出来基地的问题了吧。我妈妈是很圆滑谁也不得罪不站队的类型,一开始还风生水起,现在基地却越来越走极端,恨不得让每个人胸口刻着要给上头卖命,才能混下去。我妈妈不明显站队,哪边都讨不了好。”
黎知晓不是个愚蠢的人,此刻半推半就地说心里话,一是信任,二是大概真的憋了很久了。她有能力,却没到能左右大事儿的程度,处于母亲的庇护下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被逼到越来越狭窄的角落,自己又帮不上忙,怎能不着急?表面上没心没肺活泼开朗,也只是不想让母亲担心,顺便给周围人演戏。
可她心里,其实是很害怕的吧。
讨厌着自己的无能为力,恐惧着母亲会不会承受不住,最后从高处落下。
这种前后都是未知深渊的情况,林婉妍深有体会。
所以她的语气不自觉带了几分安抚:“……实在不行,阿姨就选一个靠谱的先站站?”
“我说过,”黎知晓叹了口气,“可她有别的考虑。王立国和徐肃离了谁都不行,现在闹得这么僵,双方不安分,里头恐怕有不为人知的因素——不把这点搞清,随便站队很容易粉身碎骨。可我妈妈想方设法都打听不到,所以和你一样,卡住了。”
林婉妍听到这里,咽了下口水。
随后,她试探着道:“也许,主动出击是个更好的办法?”
除夕快乐宝贝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2章 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