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黄沙扑面而来,炎炎烈日将大漠烤得扭曲。
一望无际的大漠里,缓慢移动的那道身影显得孤零零的,也不知道她在坚持些什么。
宁萱已经拖着身后那人走了一天一夜了,若不是她的身体不同于凡人,别说一天一夜,在这漫无边际的大漠里,拖着比自己还要重的人,就是两个时辰都撑不下去。
简直是生不如死。
她累极了,只能找个沙丘的背面,遮挡住浓烈的太阳,稍微休息一会儿。
闷热的风吹过面颊,宁萱用薄纱覆盖在脸上,只剩下一双明亮好看的眼睛露在外头,又担心旁边的人会不会呛进沙子,回过头去看躺在那块破布上的人。
这块破布原本的样子已经看不大出来了,金线勾出丝,比麻袋好不到哪里去,只能从形状大致看出它本该是一件披风。
躺在披风上的人身着月白色宽袖长袍,身上血迹斑斑,把好好的月白色染成了鲜红色,血迹干涸凝结在衣服上,显然这场大战已经过去了有段时间,而他的脸则被一块紫纱蒙了起来,上头和衣服一样都聚了许多黄沙。
宁萱将他脸上的薄纱小心地取了下来,抖了抖沙子,又伸手去探他的鼻息,虽然很微弱,但至少还有气。她终于安下心来,再看向昏迷中的男子,不禁感慨画中仙果然是画中仙,真人比画像还要好看。
墨色长发稍显凌乱,束发的玉冠也有些歪斜,但这并不妨碍他的整体气质,反而多了两分不羁。他的五官生得极好,宁萱原以为画像毕竟是他人手绘,或许在想象之中还会夸大,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轮廓棱角分明,双眼紧闭,鼻梁高挺,薄唇轻抿,脸上几乎没什么血色,看起来易碎又脆弱,偏偏那双剑眉凌厉,让人望而生畏。
在宁萱盯着他看的时候,卷翘浓密的睫毛微颤,仿佛下一瞬就要醒过来,宁萱摒住了呼吸,过了好一会儿,见他依旧没有动静,这才把悬起来的心又放下。
她见过他清醒时的样子,不像现在这般脆弱可欺,而是只需一眼,就能让心怀不轨之人遍体生寒。
仙界和魔界开战,合欢宗平日里就有弟子与魔修有来往,如今夹在缝中的合欢宗首当其冲,那些魔修哪里会顾什么往日恩情,见一个杀一个。
宁萱是合欢宗的圣女,未满十八不得踏出宗内圣地,那些魔修杀完了整个合欢宗,才发现她这条漏网之鱼,正要对她下手的时候……
宁萱望着身旁的俊美男子,又惆怅地抬头望天,悠悠道:“承怀仙尊,您可要快点醒过来,若是醒不过来,您就白救我了。”
在千钧一发之际,这位承怀仙尊救下了她。不知道他先前经历了什么,他救下她时已经是强弩之末了,魔修发现他的异样后,便穷追不舍,宁萱决定搏一搏,开启圣地秘境,带着仙尊一起进入了秘境。
这个秘境,从开放到关闭,都有且仅能有两个人存在。
离开秘境的方法不多,每一个方法都很苛刻。
宁萱也是进了秘境之后才明白,为什么宗内弟子都是满十八才能进行双修之法的实践,为什么她满十八才能离开圣地,而这个秘境又是为什么存在。
不过是合欢宗那群糟老头子想要利用她的天阴之体进行双修,又怕她逃走,于是弄出这个秘境,等她年满十八,天阴之体彻底成熟,便能将她囚在这处秘境,任人采摘。
合欢宗,真是被灭得好啊!
宁萱恨不得拍手称快,但拍完手之后,又发起愁来。
想要出去最简单的法子就是进行双修,两人春风一度,秘境之门就能打开。
然而,现下只有宁萱一人,剩下那位不知道情不情愿的仙尊还在昏迷之中,即便她想强来,人家的身体也不允许啊。
另外一个能够出去的方法,便是靠她的双脚,走到秘境边界,跳下去,就能出去了。
毕竟在秘境之中,什么法术都不管用,只能靠自己的身体素质撑下去。
宁萱又一次在心里痛骂合欢宗,弄出这个秘境,分明就是没想过让她从这里逃走。
天色渐暗,宁萱又拖着承怀仙尊走了许久,隔得老远终于看到了一片绿洲,干脆一股作气把他拖到绿洲再休息。
明明绿洲看起来像是离得很近,偏偏宁萱拖着承怀仙尊跑了大老远,那距离却依旧不增不减。
她就像是眼前吊着一根胡萝卜的驴,不知疲倦地往胡萝卜冲去。她的双腿仿佛灌了铅,喉咙如同火烧般饥渴,需得拼了命地往上爬才能够到那根胡萝卜,可是身后还坠了个巨大无比的拖油瓶,每往前走一步,就得往后退半步。
要么放弃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去找绿洲,要么就拖着救命恩人一起在沙漠里渴死。
在这一瞬间,宁萱生起这个念头,她本来就摇摇欲坠的精神在这个时候绷紧成一条线。
黄沙再次吹来,迷了她的眼睛,她的面纱被吹开,露出得天独厚的美貌,可在这荒无人烟的大漠之中,美貌顶什么用?
宁萱闭上眼睛,想等黄沙过去再继续努力,但是这风却没给她机会,吹得她几乎往后仰,她便只能弓着身子,试图抵御这股妖风。
紧接着,宁萱突然感觉到身后一轻,狂风把她的披风掀了起来,吹往天际。
而原先在披风上躺着的人便顺着沙丘往下滚落。
“仙尊!承怀仙尊!”宁萱身体比脑子反应得更快,她一个滑铲下去,不顾那些沙子在她娇嫩的皮肤上如何摩擦,只想着她一定要抓住这个人,如果他没了,如果他没了……
宁萱还没想到下文,便已经拉住了向下坠落的承怀仙尊,如同失而复得的宝物,抱住了他,两人滚落的速度没什么缓冲,便一路滚到了最底下,才终于停了下来。
高大沉重的身体压在宁萱的身上,墨发落在她的锁骨上,几缕青丝甚至探入了她的衣领。
宁萱仰头望着头顶的天空,此时已经看不见太阳了,她满身疲惫,被这人压得喘不过气来,想要推开身上这人,却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万万没想到,我竟是被仙尊压死的……”宁萱气若游丝,认命般闭上了眼睛,没有注意到她的气息喷薄在男人的耳朵上,很快他的耳朵尖就染上了薄红。
月明星稀,大漠的夜晚很冷。
承怀有清醒意识的时候,第一感觉便是身下传来的滚烫体温,他拧着好看的眉头,终于睁开双眼,入目的却是一片赤.裸的双肩。
他的身体正压着一名昏迷中的姑娘,反应过来后,他双手撑地起身,却不慎碰到还在缓慢自愈的伤口,疼痛让他越发清醒,也渐渐回忆起他都做了些什么。
数日前,他只身前往魔界,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到魔界即将出世的魔胎,没想到魔界已经对仙界发起了进攻,于是便一路过关斩将,杀了路上见到的所有魔修。
旧伤添新伤,让他无法再支撑下去,在路过合欢宗的时候,听到一个女子的求救声,想着能救一人是一人,提剑便上。
围绕这名女子的魔修比他见过的其他魔修还要棘手,仿佛喝了什么增强修为的药剂,他无法护她周全离开,原想交代她一定要把魔胎交到仙界手里……
他刚对她伸出手,那姑娘就用双手握住了他的大掌。
当时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记不得她长什么样子,却记得她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声音坚定:“仙尊,我们一定能活下去!”
再然后,他便连魔胎都没来得及交给她,就昏迷了过去。
之后,他的意识不清,却总能听到那个声音在念叨着什么。
“仙尊,您好重,您的徒弟知道您这么重吗?”
“……出去之后,您能不能少吃点?以防万一。”
“最后一口水了,仙尊,现在只有我在干体力活,就让我喝了吧。”
“这不是水,是酒哇!最讨厌喝酒了!呸呸呸!”
现下看来,应当是这个声音的主人救了他。
承怀垂眸看向身旁的姑娘,借着头顶的月光,看清她的容貌。
不过仅一眼,他便立刻收回了视线。
但这一眼所带来的冲击也已经足够了。承怀闭上眼,脑海里便划过刚刚那一眼所见的风景。
她身着衣不蔽体的紫色纱裙,腰间坠着轻巧的金银首饰,手腕的红绳铃铛倒是朴素,衬得她的肤色越发白皙,只是她的掌心像是被什么粗粝的东西摩擦过,又红又肿的。
承怀拧着眉,将自己的衣服脱下,盖在她的身上。因着他别过脸,没有看她,反而误判了位置,微凉的指尖无意间擦过她赤.裸的肩膀,这才发现她的体温多么滚烫。
许是她衣服穿得少,身上到处是被沙子磨破皮的细小伤口,看起来很狼狈。
承怀从未照顾过他人,更何况是一位姑娘,他犹豫着到底是先用衣服遮盖住她的身体,以免轻薄了她,还是帮她散热。
“唔……”宁萱只觉得脑袋好沉,费力地睁开眼睛,眼前便天旋地转,比喝醉了酒还要难受。
承怀飞快地把衣服盖在她身上,便移开了目光,背对着宁萱,悄然松了一口气。
宁萱的视线往旁边移去,看见已经坐起身子的承怀仙尊,扯开笑容,但是视线还是好晕,只得闭了闭眼睛,试图把这股难受劲先压下去。
“仙、仙尊……”
承怀听到她唤自己,声音虽然微弱,却与他昏迷时听到的声音对上了号,他心下稍定,咳嗽一声。
“我在,你说。”
他的语气镇定,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仿佛只要有他在,一切困难都能够迎刃而解。
合欢宗那些糟老头子为了把宁萱养成一个废物,什么粗重活都没有让她做过,还变着法儿地哄着她,让她心甘情愿地留在合欢宗圣地,就待她天阴之体成熟,能够任人享用,不知道幸运还是不幸,在宁萱年满十八这天,合欢宗遭受了灭顶之灾。
如今,自来到合欢宗后,就几乎没有受过委屈的宁萱吃尽了苦头,她顶着炎炎烈日把人拖了老远,粗粝的风沙把她娇嫩的皮肤磨得生疼。她嘴上说着自己把水全喝了,又怕仙尊会渴死,临进秘境时顺来的水囊里有一半都给他喝了,她顶多就是润润喉咙,不敢多喝。好不容易看到了绿洲,结果他掉队了,她还自己垫在身下,差点让他给压死了。
宁萱这两天受的委屈,一下子涌上心头,鼻子一酸,红了眼睛。
就像是委屈到了极点的孩子,没有人关心她的时候就自己偷偷忍着,一旦有了依靠,便卸下防备,好好地哭一场。
承怀察觉到身后人的异样,回眸看她,对上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眸,下意识抿紧了唇,呼吸不自觉放轻。
宁萱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望着他,说:“仙尊,我们双修吧。”
只要能立刻马上出去,让她做什么都愿意。
答应过大家6月开文,但我对自己的感情流没有很大信心,开文期间很难说服自己让女主喜欢上对她不好的人,重写了好几版开头,最后还是决定按照自己想的节奏来切入。
先发两章给大家试阅一下,大家看看怎么样。
劝退警告:
感情流特别卡文,全靠作者现编,谨慎入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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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