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亦尘直被他们两个说糊涂了。“你们在说什么死不死的?”
张俊青看着他玩笑道:“这小仙师怎么比我还单纯。”
“我这师弟,成日里只知道采药炼丹,专营医术。不像我这混账是什么场子都混玩过的。”
张俊青听了大笑,“咱们两个彼此彼此。”又向童亦尘解释道,“仙师聪慧,我只说一句你便能明白了。”
原来晚上吃饭时,上桌的张家本本家人也是分两派的。恰巧作陪的那一派是张公子的父亲千叮咛万嘱咐要小心谨慎的,他父亲欣赏的那一派反而只是饮酒吃饭,只偶尔寒暄两句。张俊青心里自然是提防的,这也是他非要跟着刀哥和童亦尘的原因。
刀哥的话更简单直白,“那两个一直灌酒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是你那个叔叔,妥妥的伪君子。”
张俊青对刀哥竖起了大拇指,“我父亲不知道说过他多少次,他一味的寻理由找借口。怪天怪地怪父母,反正就是不怪他自己。”
“你这个叔叔场面活做的滴水不漏,想必你父亲也没少帮他这个弟弟。”
张公子对刀哥的敬佩之情又添几分。他从小就跟着父亲学相人之术,没想到竟没有刀哥一顿饭看到的多。他摆摆手,“扯远了,扯远了。别说我那些不成器的本家了。”他回过头又对张二许诺,“回去我把许三的身契也一并要来,让你们做个伴。”
张二连忙跪下死命的磕头。
“起来,快起来吧。地上凉。”
张二站起来又拱手行了个礼,说道:“城里怕是回不去了,别院也不吉利。不如往前面走走,官道边上有个驿站,那里可以将就一晚。等明日一早开了城门再回去。”
“别院怎么不吉利了?”
“住进去的仙师全死了。”
马车里三人面面相觑。出来降妖谁身上不带两件保命的手段,最狼狈不过身负重伤落荒而逃。哪能像话本子里写的那样说死就死了,还“全死了”!
童亦尘问:“都死在那院子里了?”
“听许三哥说第一个是抬回来的,连个囫囵身子都没有;后面六个都是受了伤在院子里养着没养好。大家都说那个院子不吉利,不想在那边伺候。”
童亦尘不知道从哪里扯出来一条带子,“没事,去看看。”
张二从脸上到心底都是抗拒的,有了活的希望还能比现在活的更好他那份死志便消磨了。奈何张公子已经点头了,他只得驾车前往。
“这什么玩意?”刀哥拿过童亦尘手里的带子,也没看出来这条布带有什么不凡之处。
“绝阳纱。”
张俊青扯过那条带子蒙在自己眼睛上,“这就是传说中蒙在眼睛上能看到鬼的东西?”
“这你都知道?”
刀哥从张公子手里夺过那个带子,“这个可不能给你玩。这玩意儿真能看见脏东西,别吓着你。”
“我哪有那么胆小。”
玩笑着便到了别院外。三人下了马车,院子没有什么异常。按张二所说这个院子死了很多修士,此时他们应该已经感受到阴气了才对。
张二敲了半天门,没人应声。
刀哥飞身进去,从里面把门打开。他又祭出了那颗珠子,把院子里照了个通明。
——没有异常,一丝丝的阴气都察觉不到。
童亦尘吸上绝阳纱也什么都没看到。
可是那张二一脸老实样,不像是会撒谎的样子。
“今天太晚了,这夜里也瞧不出什么东西。好好睡一觉,白日里再说。”
谨慎起见,几人睡到了一个屋子里。本来是让张公子睡在床上,他们三个打地铺。张公子不好意思,声称自己不能搞特殊。
于是,唯一的床空着,四个人在地上整整齐齐的躺了一排。
次日天亮,院子里下人洒扫的声音把几人吵醒。
问过这院子里管事才知道,他们晚上不在这里过夜。
早餐是皮蛋瘦肉粥和包子,配了两个凉菜。
管事的一直赔罪:“早上才知道几位贵客在此小住,没来得及准备。这会儿已经命人去城里采买了,等几位降妖回来刚好能吃口热乎的。”
张俊青赏了那管事二两碎银子,管事的谢了恩便下去了。
童亦尘抿了口粥,“味道不错。”
刀哥那碗粥已经见底了。
张俊青也喝了大半碗,“看着不咋滴,味道却不错。这两个凉菜你们也尝尝。”
吃饱喝足该去会会那头他们到现在都没搞明白是什么的神秘妖兽了。
驾车的依然是张二,马车行到一个荒芜的村子里停下,“我就是这个村的,他们说那妖兽就在这附近。”
村落破败至极,用“残垣断壁”来形容真是一点都不夸张。
空气中充斥着腐烂的味道;土坯墙,篱笆墙,残破的门窗上到处都可以看到成片成片的血迹。
触景生情,张二又哭了一场。
“我怎么觉得有些腿软。”张公子踢踢自己的腿。
刀哥笑道,“该不会是吓得吧。”
童亦尘给了他一颗丹药,看他吞下后又扔给刀哥一颗,“化灵散吃多了可不就腿软吗。”
普通人没有灵气,化灵散只会划掉一些力气。更何况这里面加了软筋散。
“化灵散?”
童亦尘没事人一样,边走边说:“没什么事,那化灵散不够纯,剂量也不够。估摸着是都让前面那几位吃完了,剩下这么点儿又参了点软筋散给我们了。”
“还有软筋散?!”
刀哥冷笑一声,“我之前还纳闷,这是多厉害的妖兽,来了几波人都没除掉。原来‘厉害’在这儿。”
张公子啐了一口,“张家人的老脸都让他丢光了。”
他们没有在村子里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最后还是童亦尘又系上绝阳纱,才看到在村子里游荡的野鬼。
他们的身体没有一个是完整的,像是被巨型野兽一嘴撕下来的。
童亦尘捂着嘴,他不是怕鬼,是恶心。他将绝阳纱扯下来,胃里才舒服一点。
刀哥知道他是看到什么了,他扯过绝阳纱蒙在自己眼上。
“你们怎么死的?”他问。
童亦尘扯了一下刀哥的衣袖,“他们听不到我们的话。”
“有其他法子没?”
“比划,打手语。还不行就只能神魂出窍了。”
神魂出窍是有危险的。
然后几人就看到刀哥跟个傻子似得手舞足蹈的比划了半晌。
他扯下绝阳纱,“在北面的荒山里。”
张俊青一脸兴奋,跃跃欲试。
刀哥让张二驾着马车先回别苑等着,一个村子就剩下这一根独苗,没必要去冒这个险。
哪里知道那张二竟是个讲义气的,“你们不回我也不回。没事,我不怕。真到了要逃命的时候,尽管把我留下来拖时间,我不怪你们。”
“有胆气。”刀哥依旧扛着他那把横刀,“把马车卸下来,牵着马跟我们走。”
张俊青拍拍张二的肩膀,“行,没给咱老张家丢脸。经过了这一事,咱们这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
走到山脚下,进山的小路便断了,前面杂草长得有半人多高。想是山里出了妖兽之后便没人上山了,这草也就长出来了。
“马是进不了山了。”刀哥无奈,原本还想着用这匹马做饵儿将那妖物引出来。
“你们先走,俺拉着马在后面跟着。”
“那可不行!”张公子喝道,“可不能为了匹马把你搭在这。”
刀哥和童亦尘相视一眼各自祭出飞剑,一人带着一个往山里飞。
没飞多远就看到一头比马还要高一点的肥狼。那肥狼一双冰蓝的眼睛幽暗慎人。
“这玩意撑死四阶。”刀哥围着那头狼飞了一圈,下出结论。
那头狼像是一个孤傲的战士,它没跑也没叫,就那么一直和刀哥对视。
好像在说:“你下来啊。”
两人在那头狼对面的一个山头落下。
张二问:“它站那么高做什么?”
“放哨。狼是群居动物,休息的时候会有一头或者几头狼放哨。”
刀哥抽出那把横刀以他们三个为中心刻画阵纹。
童亦尘将灵气汇聚指尖在身旁二人脖子后面留下印记。
“我们俩能干点啥。”
童亦尘祭出帐篷,“搭帐篷吧。”
两位张姓少年便开始搭帐篷。
一切都张罗完,已经日落西山了。
刀哥和童亦尘都有随身携带干粮的习惯。干粮在火上烤烤就着果香扑鼻的果酒吃也别有一番滋味。
吃东西的时候刀哥嘱咐了张俊青和张二晚上打起来之后的注意事项。
吃完东西童亦尘就钻进帐篷里了。
刀哥也跟着钻了进去。
“害怕吗?”刀哥问他。
“我知道你应付得来。”
“你留下来守着他们,只要我把狼王砍了,其它的就都好说了。”
童亦尘轻声应了一声,他不是那种多么伶俐通透擅表达的人,甚至还有点木讷笨拙。但是好在修行这么多年他学的认真且扎实。
“等回去了,我带你见见我师傅。我师傅最喜欢你这种老实本分的。”
老实本分也是优点吗?算是吧,管它呢。他喜欢就好。
太阳很快落了下去,夜色笼罩大地,天上没有一颗星星。荒凉的山里没有一丝生气,还刮着刺人筋骨的冷风。
阵纹发着幽暗的青光,张公子和张二围着篝火坐在阵法中央,又紧张又刺激。
童亦尘显得异常冷静或者说冰冷,冷漠。黑暗里那几十双深蓝的眼睛睁开的时候,他打出第一道剑气,一头妖狼应声倒地。黑暗中少了一双深蓝的眼睛。
背后的山峰上传来一声响彻云霄的吼声,那是狼王在下命令。
童亦尘没有回头,他相信刀哥已经有了自己的成算。他相信他并放心的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他。
横刀上溢出点点寒光,刀哥凌空跃起对着狼王所在的山头劈出一刀,狼王脚下的巨石顿时崩裂。
红色的眼睛。
刀哥啐了一口,红色的眼睛,六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