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的假?生了很重的病吗?
安靖怀着担忧作各种揣测猜想,又有些后悔自己忘了问君见微家的电话号码,不然就可以打电话问了。
想到这,他才又紧跟着想起来,他之前还想着要问君见微的生日,也是至今都忘记问。
在千百种猜想中,终于度过了看不到君见微的煎熬一周。
安靖从来没有这么期待过周一。
早上伴随着运动员进行曲冲到教室里,看到君见微桌屉里有君见微的黑色书包后兴奋直接飙升到一个极点。
而等他跑到操场上,找到自己班升国旗队伍,真的看到班级队列里那个熟悉的背影后,安靖才真正放下心来。
之后听着国歌注视国旗时,脸上也一直挂着比天上阳光更灿烂的笑容。
升国旗结束后,安靖就赶紧趁着回教室的人群队列散乱,没有和往常一样同站在旁边的同学多说,加快步伐钻到前面找到了君见微。
“君见微,君见微!”
他抓住君见微的胳膊,打量脸色,关心地问道:“你怎么请假了呀?生病了吗?”
“没有,不关你的事好吗,”君见微眉头微蹙,扯开了安靖的手,朝前走去。
已经到了教学楼前,人太多,安靖便不好挤了。
早读课一下,憋了半节早读课的安靖便跑去了君见微座位前。
胡争都无奈了:“你怎么又来了啊。”还嗤嗤发笑地对君见微说:“君见微你知道吗,你不在的时候,他天天早中晚都要往你座位上看一眼。快成‘望夫石’了。”周围同学听到都一阵发笑。
安靖有些生气,嘀咕道:“关你屁事。”
他心里是嫉妒讨厌胡争的,觉得胡争占了自己的位置。但是他也明白是自己犯错误导致丢了这个位置,而且每次来找君见微时都得占据胡争的座位,便不好同他吵架。
君见微问:“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
安靖道:“我就是,这么久没见到你,有点想你了。”
“哇!安靖你好肉麻啊!”胡争夸张地喊道,还学安靖的腔调,“我有点想你了~”旁边又是一阵发笑。
这下不仅是安靖恼羞成怒,就连君见微都莫名耳朵发热,两人齐齐瞪向胡争。
胡争吐吐舌,赶紧跑了。
君见微看向安靖,皱起眉:“你……”
安靖却因为讨厌的胡争总算走了有几分开心,急冲冲跟君见微分享:“之前你不是说,我爸爸妈妈会因为我不乖,不爱学习而丢掉我吗?我爸爸妈妈说不会的。”
不待君见微反驳,安靖便开心地说起父母和他谈心的事情,“我爸爸跟我道歉了,说都是气话,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是他们最喜欢的小孩。别的小孩再好,他们也最喜欢我。我妈妈说她就希望我开开心心的,其他怎么样都可以。”
他红着脸,露出美滋滋的笑:“他们怕我不相信,这几天都让我跟他们一起睡的。两个人都抱着我睡。上个星期六还带我去了动物园。你知道吗?动物园里好多动物啊!我还看了狗熊骑自行车,猴子骑老虎。还喂了鸵鸟和长颈鹿,爸爸给我拍了照片……”
“我要练字了。”
君见微打断道,面露不耐烦。
安靖顿住,有些尴尬地“哦”了一声。他感觉到了君见微对他说的那些开心事兴致不高。
君见微总是这样,对一切和学习无关的事情都不感兴趣。
但是如果他就这样离去,又是一个不愉快的结束。
安靖便重新发起话题,指了指君见微胳膊上用别针别着的那一小块黑布,用一种惊异羡慕的语气询问道:“哇,你这个是什么呀?也是大队长,小队长那种吗?”
这一次君见微再也没有办法容忍安靖这该死的愚蠢了,“你闭嘴啊!!”他奋力将安靖一推,朝其吼道。
安靖叫他推得抓住旁边桌子才好险没摔倒,有些生气地转目看君见微,就见君见微平日那双漂亮的丹凤眼此刻瞪得眼圈泛红,像是愤怒到极致又像是要哭的征兆。
“把无知当有趣吗?不学无术还从来不以之为耻。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给别人带来多少麻烦伤害?我恳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我从你入学第一天就说了,我不想和你做朋友!请你有点自知之明好吗?”
安靖愣愣地看着君见微似怒似悲地向自己说出这些话,前面的没听懂,但是后面的懂了。君见微觉得被自己伤害到了,而且不想和自己做朋友,也不想再和他一起玩了。
可他又不知道自己怎么伤害了君见微,君见微为什么不想和自己做朋友,便有些失措和迷茫。
自君见微发脾气以后,整个教室都安安静静的,大家都往这边看。
同窗三个月了,君见微这个全班第一一向严肃冷淡,有种超脱同龄人的成熟和忧郁,从来没和谁特别交好,也没和谁红脸急眼过。
安靖虽然一头雾水又难受,但也知道,无论如何,应该道个歉。
他用两人能听见的分贝对君见微小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一步三回头地慢慢回到了自己座位。
龙飞不知道是出于好奇还是关心,亦或是两者都有,还走过来问安靖:“你怎么惹他了?”
安靖摇沮丧地小幅度摇头说不知道,龙飞还想细问,上课铃就响了。
安靖的情绪也一直很低沉,直到放学后,他跟龙飞一起走在回家路上把这事从头细讲后,龙飞瞪着眼睛看着他,好半天才冒了句:“我的天啊……”
他脸上挂着极其夸张的怪表情,一脸安靖是个傻比的强烈情绪输出,指着自己胳膊:“戴在这里的黑布,是表示家里有亲人死掉了,戴这个表示孝敬。你说这种话,别说他要打你,就是观音菩萨来了都要打你噢!”
安靖惊讶地“啊”了一声,随即便满心懊恼:“哎呀,我怎么那么蠢啊……我都不知道。”
天知道安靖是个记事以来便没有经历过亲族中人去世的幸运孩子,君见微又一向是他心中极为厉害的同龄人,身上一切佩戴加身的东西在他眼中都肯定带着荣耀。他本意是想顺着夸赞不高兴的君见微的。因为他就很喜欢别人夸他,再生气也会开心起来。
当前安靖在君见微与他的友谊小船上砸下的明显是个深渊巨洞,怎么填,对两个小朋友来说根本一筹莫展,安靖怀着惆怅的心情和猴子分别了。
回家后,他把这件事告诉了妈妈。
日常对儿子的愚蠢程度服气,但仍旧每日都要为其刷新的高度而感到惊叹的安靖妈妈:……
“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蠢儿子?!!”安靖妈妈开始冥思苦想究竟是当初抱错了,还是安靖爸爸的基因有问题。
“我跟他道歉了,龙飞后来也跟我说过了,我知道自己错了,”安靖很难过地说道,“他还说从来就不想跟我做好朋友……”
他期期艾艾地向妈妈求证:“是气话吧?”
之前安爸安妈对他的道歉让他学会了一个词——“气话”,情绪激动的时候说的那些伤人话都不是真心的,说过的人也会很后悔,所以听话的人不要当真。
不等妈妈回答,他又马上搬出论证:“他一直都愿意跟我玩的。”虽然有时候很嫌弃他,可是那是因为君见微不喜欢和学习无关的东西。而且他说话,君见微都有听的。班里也只有他和君见微玩得最好,其他人都没怎么和君见微讲话的。就连胡争和君见微说过的话也没他的多呢。
安靖妈妈还记着君见微这个很招儿子喜欢还成绩很好的小孩之前吓唬儿子的事,如今再听儿子这么一说,总感觉这孩子心眼很多,有可能还真是装模作样做朋友。自家的崽这么憨,跟这种人做朋友她也确实不放心。
她说:“你道歉了他也不原谅你那就算了,那你就也不要跟他玩了嘛。不是还有很多其他小朋友吗?”
“我就想跟他玩,”安靖固执道。
本来安靖就觉得这事是他做错了,要是真的因为这事以后不来往了,他会一直愧疚下去的。
安靖妈妈无奈:“那随你怎么样,你把学习成绩给我搞好就行。别再一天到晚玩些没有用的东西。你看看你那些书啊,啧,都烂成什么样子了,全部打卷,目录也掉没了……”
从妈妈这里也没有得到办法,安靖只有用最笨的办法,找君见微道歉。
“我真的不知道那是家里人死掉了才戴的那个,是龙飞跟我说我才知道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安靖下午早早到了学校,等到君见微一来就粘上去了,不断地道歉,“可不可以和好啊?”
君见微把书包一放,看向他,神情比往常还冷淡:“我说过了,我不想跟你做朋友。从来都不想。请你以后别再来烦我了。”
“为,为什么不想跟我做朋友啊?”安靖心有锥刺一般,咽喉也是,说话都发紧得生疼。
“因为你很讨厌。不要再问了好吗?不想跟你说话。”
安靖绞着小手,望着君见微不知所措,而君见微再也不看他。
安靖眼圈就红了,他低下头走开了。
下午第一节课时,音乐老师还没教几句就听到一阵啜泣声。
她看向吸引了全班小朋友注意力的哭声来源,走了过去,揉了揉这个正埋头哭的小男孩的头,温声问道:“怎么了呀?”
安靖前座的同学转过头来跟老师说道:“他跟君见微吵架了。”
全班的目光又都投向了君见微。
君见微:……
他发现安靖性格毛毛躁躁,行事不顾后果,貌似不管做什么,总是会掀起一股吸引所有人注目的大动静。他真的很讨厌安靖这一点。
安靖接过老师递来的餐巾纸擦着眼泪和鼻涕,补充解释道:“因为我做错事了,他不肯原谅我……”
随即又坚强地说道:“谢谢老师,我没事的,过,过一会就好了,呜呜呜……”好丢人啊,可是好难受,实在忍不住。
音乐老师看他这么可怜,便有意试试看能不能促成两人和好,又抬头向班上同学问道:“那君见微是哪位同学啊?你看这个同学因为跟你吵架这么伤心,肯定很想跟你做朋友的,不能原谅他吗?”
全班小朋友的目光再次投向了君见微,包括安靖,那双沾满泪花子的湿润大眼睛也闪动着希望朝他望去。
事件的这另一位当事人、男主角君见微只有铁青着脸站起来:“我不想和他做朋友。希望老师尊重我的意愿,不要再劝了。”
“哦……”班里同学齐齐发出哀叹声,再次把目光转回安靖。
“呜——”原本在抽泣的安靖当即又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了压制不住的悲鸣。
音乐老师一听君见微这种故作成熟的话语,便知道这小孩不好糊弄,牙疼道:“好吧。”
她又抽了张餐巾纸给安靖,但看他那眼泪哗哗的模样一张肯定不够用的,干脆把整包都留给了安靖,劝慰道:“好了好了,别哭了,跟着老师学唱歌好不好啊?”然后回到了讲台上。
接下来的课堂上,无论是老师教导,还是小朋友们跟着学唱,阵阵歌声中都诡异地掺杂着安靖的呜咽与他那带着哭腔几近变调的歌唱,时不时还有响亮又悠长的擤鼻涕声。
那天,安靖足足哭了半节课,在班里还有了爱哭鬼的外号。
在之后的日子里,安靖也逐渐清晰地明白君见微无意和好,他再怎么道歉,做多少努力,也再无法得到君见微的原谅,和君见微做回朋友的这一事实。
从一开始,安靖还会时不时难过地望向坐在第三排的君见微,交作业时也会朝来收作业的君见微露出含着几分期盼的目光,但是每每被冷漠神情所击回,后来也就没有再刻意去看了。
当初那么难受和愧疚的心情也很快恢复了从前的无忧无虑,成日和朋友们玩着元宝、画片,或者去操场扔沙包,爬单杠,笑声就和他之前的哭声一样响亮。
直到那件事的发生,两人断裂的关系又似乎看到了转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