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郦子夏停止了荒唐的胡思乱想。她将周庭琦的衣物叠好,随后扔在梳妆的桌上。
至于周庭琦的亵裤该怎么处置,她还想不出绝佳的妙招。假如还在自己手里私藏,反倒便宜了琦王,倘若交给明娟处理,又怎么解释呢……
郦子夏心里道:“怪不得他们在我面前弄鬼儿,看来瞒着我的事还多着……”她想了诸多办法对付他们,但只要在王府一天,就逃脱不了以前生活的阴影,除非早点离开这里,可是归期难期呀。
天已经很晚了,她实在困得支撑不下去了,便和衣在床上躺下了。
翌日,天色还是青的时候,梧桐和紫藤下的鸟儿便开始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
如果一个人仍在沉睡,那么一片一片的鸟鸣并不会吵醒她,反而会有助于睡眠。假如一个人睡得很浅,那这些鸟鸣就把一个人的梦叫得支离破碎,叫得她心烦意乱。
郦子夏就属于第二种,她的梦被鸟叫碎了。可她仍旧紧紧闭着眼,逼迫自己再多睡一会儿。因为恢复记忆后地这几日,起起伏伏,她太累了。
尝试了很久,甜美地梦将她拒之门外了。
郦子夏索性就起床了,她一手托着青丝,缓缓走道水银镜子前,拿着梳子不知疲倦地把头发梳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梳子能像流星一样光滑顺利地从头顶流泻下来,她才满意地放下梳子。
镜子里的她,在王府娇养三年,身材,皮肤,头发,容貌,养护得般般姣好。尤其是眼角眉梢,太精彩了。只是恢复记忆后的郦子夏,克己复礼,遵循父亲的教诲,多多表现为娴静。
卧室光线略暗,郦子夏将月亮门上的青帘撩了起来,只见周庭琦正坐在明间桌旁喝茶,吓得郦子夏一慌,忙道:“王爷见礼了……不知这么早,王爷有何急事?”
周庭琦走到那边次间,从桌下青花案头缸里面抽出一轴画,将上面的缎带解了开,道:“我记得我的这幅自画像已经被撕了,怎么又被粘好了,是谁粘的?”
郦子夏道:“是我粘的,家父曾经教过民女一些装裱的本事,没想到今天用到了。”
周庭琦眉角一挑,嘴角也跟着眉角挑起,露齿而笑,道:“哦?你不是不想挂它么,何苦……”
郦子夏为了免却他自以为是的误会,忙柔声解释道:“民女的确没福气挂这幅画,也许……其他人想挂,民女就把这幅画复原了。”
周庭琦收起笑容,又将画扔到案头缸里,拍了拍手掌上的灰尘,走到郦子夏身边。
郦子夏看到他那斜长规整的眉毛和那双精光灿烂的眼睛,俊美中带着野性,就是这股子野性让她感到不自在。
她低了头,见他没说话,忙回身走到卧房。郦子夏越来越不敢乱讲了,三番两次的得罪他,他还在气头上呢,弄不好,一辈子也别想回家了。
周庭琦跟着进来,道:“你躲什么,我还有话问你。”
郦子夏一手整理着床上凌乱的红绫薄被,一边答道:“王爷还有什么事?民女懒惰,还未收拾卧房,不免亵渎了王爷,请王爷外面坐着吧。”
她容不得别人看到她脏乱的一面,而且卧室里还藏着他的亵裤呢。
郦子夏匆匆折住被子,缓缓走到梳妆台前,依靠着梳妆台的一角,挡住周庭琦的衣服和亵裤,和他远远地站着答话。
周庭琦道:“我就几句话,你再仔细想想,三年前,除了受伤的侍卫外,之前在郡主府就没有人与你接洽过?”
她战战兢兢地答道:“民女都是奉命去郡主府,在郡主府不敢乱走动,更没有私下会见过什么侍卫,那天是很巧的机缘才来送信的,其他的民女都不知道。”
周庭琦冷笑道:“你把自己撇的这么清,难道你就如此怕我。”
郦子夏低头看着石青的地板,冒险道:“民女并不是胆小的鼠辈,也没有想置身事外,只是王爷不告诉民女送这封信到底是在做什么,故而谨慎。”
周庭琦笑了笑,道:“你既然都做了,就是上了我的贼船。而且你别忘了,你来送信,也是你有求于我,没人强求你的。”
郦子夏听得心里七上八跳,喃喃自语道:“我也并没有想占你的便宜,我觉得……”
其实,周庭琦感觉还不是时候告诉她。
周庭琦刚才一进卧房就看到梳妆台上放着他的衣裳,而且叠得很整齐,很细心的样子,比明娟过之而无不及。看她遮遮掩掩地挡着桌上的衣服,样子真是有趣。她一定是不想叫我看到他为我折叠的衣裳,今天偏要把她捉弄一下,说不准能激起她的记忆。
他霎时间夺步走近她,淡淡笑问道:“我昨天罚你给我洗的衣服呢?”
郦子夏笑道:“还未熨好,一会儿……一会儿我叫明娟拿给王爷吧。”
周庭琦伸出胳膊,绕过郦子夏纤细的腰肢,摸到梳妆台上的衣裳,一把抓了过来,道:“我看不用熨了,我急着穿!”
他抓过来衣服一看,怎么还还多出来一件,抖开一看,不由得又惊又喜,原来是他以前穿过的亵裤,怪不得她如此害羞。可是我什么时候把这条亵裤留在她这里了?
周庭琦酝酿了一会儿,道:“我记得昨天一共四件,怎么多出来一件,这是什么?”
郦子夏扯住那条亵裤,道:“这不是王爷的,王爷看错了?”她说着就用力往回拉。
周庭琦把亵裤拎在手里,紧紧不撒手,道:“那就让我再看看是不是我的?”
郦子夏扣着他的食指和拇指,道:“真的不是王爷的,求王爷容民女说明。”
“不必了!”
她与周庭琦一人执一脚,扯着那条亵裤,郦子夏脸瞬间就红透了,周庭琦今天穿得是软罗便服,郦子夏身材不过就到他的胸口,他力气又大,胳膊很是壮观,郦子夏就是一只小猫一样被他揪来揪去,如何能抢的过他。
周庭琦张着肩膀,郦子夏在他的怀里挣扎着抢那条亵裤,碰碰撞撞的,好几次她胸口都已经紧紧贴住了他的肚皮。郦子夏后来终于解脱了,那为什么还要和他抢,他都已经发现了她有男人的亵裤,就算不是他的,也是百口莫辩。
女人可能在任何人面前都会撒娇!
郦子夏扔开亵裤,立时脸色就变得很难看,微微嘟着粉色的嘴唇。她弯着腰,从周庭琦胳膊下面钻了出去,远远地站在一边低着头不说话。
周庭琦忽然也意识到一些突如其来的变化,这女子和以前就是不一样了,怎么说放弃就放弃了。
周庭琦笑容惨淡道:“怎么不抢了?”
郦子夏忍着悲伤的心情,口吻平淡道:“刚才是民女无礼,不该和王爷争抢,民女有罪。”
周庭琦越听越可怕,这种客气的话其实非常伤人……他满不在乎道:“你知道就好,你这里怎么会有我的亵裤?”
郦子夏道:“民女也不知道这是谁的亵裤,是昨晚在柜子里发现的,可能是以前遗留在这里的。如果是王爷的,那正好就还给王爷就是了。”
“哦……”周庭琦干脆道:“那你刚才和我抢什么抢?”
郦子夏道:“是我刚才糊涂,现在才明白。”
周庭琦笑了笑,道:“我以为你对着亵裤或是对我有什么企图呢。”
郦子夏不想对这样的问题作出任何回答,沉默片刻,突然道:“王爷打算什么时候放民女回家?”
周庭琦今天好似惹得她不高兴,倒是一报还一报,想着法子周旋道:“我也不是关着你,你不怕出去后被王太监抓去做小老婆。”
郦子夏抬起头望了他一眼,被他挺立的身姿和捉弄的目光弄得又害羞起来。她怪自己没用,她道:“我来给王爷送信,不就是为了求王爷帮我度过这一关么,难道王爷不打算帮我么?”
周庭琦摇头道:“你在王府一天,我就保护你一天,你出了王府的门,那就说不准了。”
阳光像有声音一样,噗嗤升到院子的角落里,郦子夏眨了眨眼,鼓起勇气道:“那又有什么两样!在王府被禁足,嫁给王太监也是守活寡,都一样的。”
“什么?”
郦子夏被这两字吓得噤声不语,微微向他望了一眼,这人又恢复刚才那副鬼样子,像是要吃人一样,郦子夏就是不敢再去挑衅他。
周庭琦道:“假若都是一样的,那就给我在这儿待着吧,还能给我洗洗衣服。”他抓起那件亵裤闻了闻,皱了皱眉头,道:“都什么味?”
还不是你身上的体味。
他走到郦子夏身前,将亵裤塞到郦子夏手里,道:“把这件亵裤洗了,明天我还来看看,你还能发现我什么东西。”
郦子夏看着他掀帘子离开了,心里道,他今天来是做什么呢?问了问我关于郡主府的事情,自己都如实回答了。不过郦子夏也是好奇,为什么那个受伤的侍卫不找别人,偏偏选中我来送信,还知道我的家世。
郦子夏不禁心里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