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有事求你,我这是好心。”
苏予慈抬头看着柳宗道挑眉问道“我怎么感觉不太对啊,我们的柳大侠也会开解人了?”
“咳咳,怎么不会?只是之前一直没有机会让我开解罢了。”柳宗道言罢指着前面小摊对苏予慈道“你看,到了!”
苏予慈眼见柳宗道逃一般的向前走去,轻笑一声也不再追问,加快脚步走到小摊前;就听柳宗道跟摊主交谈着。
“老板!刚才要的两碗馄饨,其中一碗多加胡椒多加醋啊!”
“好嘞~不过我建议您先尝尝原味,我再给您加。我们海宁的馄饨那可是一绝!”
苏予慈看着眼前的小摊,讲究的调料摆放,两只小炉子上各坐着一只小锅,锅内翻滚着小巧玲珑的馄饨;熟悉的香气随着滚烫的热气直扑人的鼻腔里,叫她想起小时候,自己在父母开的馄饨摊上,看着父亲忙碌着给客人煮馄饨,同时和客人攀谈着;娘亲则坐在一旁守着她,手中飞速的包着皮薄馅大的馄饨。
“别在这站着了,咱去找个空桌坐下!”柳宗道的一句话,像是惊醒苏予慈一般;让她从沉溺的回忆中清醒。
“嗯,好。”
“怎么样?这家新开的馄饨摊,可是正宗的?”
“还没尝味道,目前看着还不错。”
柳宗道还欲说点什么,就听老板高声叫道“馄饨来咯!客官小心烫!若要加什么调料招呼一声!”
“好嘞!老板辛苦了!”柳宗道同老板道声辛苦,忙举起碗里的瓷勺,舀上一点汤品尝起来。
“嗯!真鲜!不愧是海宁的馄饨!味道真是一绝!怎么样?你快尝尝!品品是不是那么个味?”
苏予慈看着柳宗道毫无形象的大快朵颐,一时间倒有些无语,自从客栈来了小鹤和小丸儿;柳宗道脸上的慈祥之色,衬得他如五十岁的老祖父一般。却忘记人家还是而立之年的“青年”。无奈的摇摇头,开始品尝馄饨。
“美味!真美味!老板再来一碗!再拿些胡椒和醋来!”
“不是?海宁馄饨真这么好吃?”苏予慈有些愕然。
“当然!你不知道,当年我经由清江郡前往拂林的时候,偶然在一家小菜馆吃到了一碗馄饨;那味道真是……”柳宗道连汤带馄饨的吸食入肚。
“嗝!那味道真是一绝!味道比这个馄饨还好吃,我吃着感觉是加了某种特殊的食材;但我手笨嘴也笨做不出来;也没品出加了什么。那个味道吃着真是让人口舌生香,就连往里加醋和胡椒;都是当时的老板娘教我的。”
柳宗道接过老板新上的馄饨问道“咋样?是不是海宁的味道?当时的味道我估摸着是吃不上了,那家小菜馆也不知还在不在?不过有这个时常解解馋也不错!”
苏予慈听了这话有些怔愣,开口问道“你是在何处吃到的馄饨?还记得吗?”
柳宗道只当苏予慈又起了某种好胜心,捧着碗吸溜了一口汤回忆着“当时我师傅计划是从上郡一路乘船到拂林,只可惜我天生晕船,师傅只好带着我走陆路;其他的师姐师兄南下到拂林等我们。我和师傅一路走到海宁郡和清江郡相邻处,本打算去河里捞两条鱼;随便对付一下的。却没想到正好有间小菜馆,叫“梁家菜馆”!奇怪的是虽是菜馆,但却以馄饨作为招牌。就这一次,我就对海宁馄饨一直铭记在心。”
柳宗道边放调料,边和苏予慈道“我本以为海宁馄饨都是那个味道,在我回程的途中特意央求师傅带我去吃馄饨,但由于不是原路回去,所以就去小摊吃了一碗馄饨。小摊的馄饨也好吃,只是没有梁家菜馆做出来的那种特殊味道。真是可惜……你要不也来点醋?”
苏予慈听柳宗道的描述,心里已经确定他当时吃的就是自己爹娘开的小菜馆,那会自己家才寻了个地方,搭起一个像模像样的菜馆。没成想柳宗道竟然吃过。细算下来那会自己才十二岁……
苏予慈捏着汤勺,犹豫了几息开口道“其实,你当年吃馄饨的菜馆,是我家的。”
“噗!咳咳咳咳!啊?”柳宗道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将刚入口的汤尽数喷出。
“咦!脏死了你!”苏予慈不可避免的被喷到了一些汤汁,有些嫌弃的拿手帕擦着被喷到的衣服。
“咳咳咳咳!我不是故意!咳咳咳咳……那真是你家开的?你姓苏,那是梁家菜馆啊?”
苏予慈面带微笑道“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娘姓梁?”
“可……可你来客栈六年,可从没见你做过海宁馄饨啊,之前小鹤说馋馄饨吃,你都是做的江淮口味。我上哪儿知道去……”柳宗道也顾不上吃馄饨了,拎起桌上的茶壶找了两个干净的茶碗,给自己和苏予慈倒上水边喝边问。
“那你为何不做你家菜馆的拿手好菜,额……拿手馄饨呢?”
苏予慈垂眸低声道“我离家的前一天,和我爹娘大吵一架;我说:我就是不嫁人,凭自己的手艺也可以养活自己!我爹气急了说:你不嫁人,你自己能做一辈子菜吗?你老了谁照顾你?你现在不相看人家,到时候就晚了呀!还有!你自己的手艺,那不还是我和你娘给你的手艺吗?”
柳宗道闻言怒道“真是太过分了!怎么能逼着你嫁人呢!但……”
柳宗道还没但出来呢,就被苏予慈中断了“你别但是了,他们逼着我嫁人是不好,我自己脾气也大。听了我爹说的那句我的手艺是他们给的,我又气又没法反驳。因为确实是他们教我做菜,很多菜式我两个哥哥都不会。我当时一怒之下说:从今天起,我就是不靠着你们的手艺;我也能养活自己!”
苏予慈说完仍旧怒火难消又接着道“所以第二天我就收拾包袱一路北上逃跑了,逃跑前我就暗自发誓,绝不再做他们教我的所有菜式。自然,你也就吃不到我做的海宁馄饨咯。”
柳宗道见状连连点头问道“那苏小姐您当时逃跑的路费是……?”
“咳咳!我的事你少管!快些结账回去了!”
柳宗道笑了笑跟老板结了账,二人在回去的路上,柳宗道还是不死心的问着“苏小姐您就说说,当时逃跑的路费是谁给的呗?”
“想知道啊?你回去把我这身脏衣服洗了就告诉你。”
“那说好了啊,洗了你就要告诉我。”
二人吵吵闹闹的回到客栈,就见四娘子正听仆从回禀着什么,见二人进来挥手示意仆从退下。
“你们回来得正好,行李收拾妥当了吗?明日我们就可出发了,所有一切都已打点好。这份单子你们且看看遗漏了什么不曾?”
柳宗道和苏予慈上前接过单子细看起来,不过片刻连连咂舌道“齐全!十分的齐全!”单子上都是各类必要的必需品,什么专治头疼脑热、跌打损伤的药剂应有尽有;另还有一部分器具食材,以便在野外时亦有丰盛的餐食。更别提什么床褥被面实在是应有尽有。
“四娘子,这么些我们雇的两辆马车能装完吗?况且采买都还需要时间什么的?”柳宗道问完,且十分担心那两辆马车的承载量。
“怎么装不完,被褥器具装一个,丸药食材装一个,大家的行李包袱除了贴身携带的;其余都在装马车里。”四娘子拿着单子掸了掸气定神闲的说道“至于你担心的采买问题,你自不用担心,我林家商行最不缺的就是这些物件;有些没有的到路上补齐就可。”
“这一路上除了我们客栈的人,还另有一队护卫随行,虽然世道太平但也要准备一二;我作为掌柜的,自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以护你们周全。”四娘子说完放下一句今日也累了,便上楼歇息。
苏予慈和柳宗道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回屋收拾行李去了。苏予慈收拾完行李正准备去厨房准备晚饭,一开门就见柳宗道在门外准备敲门。
“有事?走,我们去厨房说。”苏予慈说完准备抬脚就走,却被柳宗道伸手拦了下来道“我正好要洗衣裳,中午我弄脏你的那件外衣,不如给我一道顺手洗了。”
苏予慈盯着柳宗道若有所思道“合着你还惦记我的路费呢?”
“那倒也不是,只是比较好奇,你若不想说也可;我不会再问。”柳宗道挠挠头答道。
“那行,你等我一下。”苏予慈转身进屋拿起那件,换下来的外衣递给柳宗道。
“走吧,我去厨房,你去洗衣。在你洗衣之前,来帮我备下菜。今日小鹤和小丸儿都不在,就只好麻烦了老伙计!”
“那有啥,在小鹤没来之前不都我俩一起买菜、洗菜、洗碗嘛,客气啥!”
二人说话间就到了厨房,开始忙碌地准备起今日的晚饭,柳宗道在帮完忙洗完衣裳后,忙去车行带着车夫;将两辆马车赶了回来。四娘子也带着丫鬟,指挥仆从将一应物件,有条理的摆放进宽大的马车中。就这样众人忙碌了一下午,转眼已是金乌西沉红霞高挂。
边云牵背着包袱的边鹤,走在前往客栈的路上,手上提着给众人买的五份纸包烤鸭。边云在出门时就和边鹤“争夺”包袱归属权,只可惜被边鹤以长大为由成为胜利者。边云看着已经年满十六的边鹤,有种吾家有妹初长成的感觉。不过自己心里,边鹤始终是个朝着自己撒娇的孩子。
唐柏山则是肩上背着小丸儿包袱,一手将女儿抱在臂弯,托举着小丸儿在自己怀里;无忧无虑的吃着刚买的糖果。夕阳拉长了父女二人的身影,唐柏山抱着女儿心有不舍;暗自发誓等妻子病好后,定要寻个新的出路,手中有银钱才能在丸儿想回家时,自己有能力养活一家三口。
其实唐柏山现有的活计也不错,只是因着沐恬重病和小丸儿的惊人饭量,这才招架不住,不得已将女儿送去客栈。唐柏山一路上不停地嘱咐着女儿:出门在外要听叔叔、姨姨、姐姐的话,不可以乱跑乱走,时刻牵住小鹤姐姐或者苏姨的手;有危险就找柳叔帮忙,爹给你塞了些银钱,在你衣服内里的小兜中;有什么喜欢的就买……
小丸儿吃着糖果不住地点头,临近客栈时唐柏山没有忍住滴下泪来。小丸儿回抱着爹爹伸出小手给唐柏山擦着眼泪“爹爹不哭,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也会听叔叔、姨姨、姐姐的话,爹爹和娘亲要等我带好吃的回来!”
唐柏山止了泪摸摸女儿的发顶“嗯!爹爹和娘亲等着丸儿回来!到时候丸儿要给我们讲讲外面的世界好不好?”
“好!”丸儿一声响亮的回答,惹得唐柏山抱着女儿亲了又亲,赶着日头到了客栈门前;正巧见到了边云姐妹俩。
四人在客栈门前聊了起来,边云忙着交待手中的烤鸭,唐柏山忙着让丸儿叫姐姐。一时间好不热闹,柳宗道从后院出来,见大家在门口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也跟着跨出门槛加入聊天的队伍。
只见一会是唐柏山拜托柳宗道照顾好小丸儿,一会边云也在说小鹤还小也要照顾一二,边鹤给众人拆了一包烤鸭分食,小丸儿给众人分发糖果。不多一会众人闻得一阵饭香,边云同唐柏山都只是知道,长隆客栈的苏大厨做饭是整个九原都独一无二的好吃;却没机会吃上一回。
柳宗道正在强力挽留边云和唐柏山吃饭,边鹤和小丸儿也在努力留下自己姐姐和父亲,只二人一再推脱,边云说要回去将耽搁了一日的活计赶上;唐柏山则是说要回去照顾还在病中的沐恬。
柳宗道只得给二人说等他们回来,一定要边云和唐柏山夫妇俩到客栈吃饭。顺带告知唐柏山,每隔三日会有林家商铺的伙计,带着大夫上门给沐恬看诊;每隔五日给唐柏山家里送一些食材、柴火等物品。听得唐柏山眼眶湿润,直呼四娘子大恩,这可使不得云云。但被柳宗道温声劝慰,二人又相互拜别一番众人才散去。
边云回到家中,一眼就看见桌上放着,自己之前塞给妹妹的银两袋子下,不知何时压住的纸条:姐姐,要好好吃饭!保重好自己的身子,等我回来!边云捏着纸条虽有些无奈,但心里更多的是欣慰、心疼小鹤终究是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