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又见面了。”那淡漠的表情忽然转变得鲜活而灵动,女人笑盈盈地凝视她,声音温柔至极,“你似乎不太高兴?”
任何人身处她这种处境,恐怕也没几个能高兴得起来。
冉宿梦盯着这女人,脑子里满是:她杀了我整整三次!甚至、甚至可能就是因为她我才会来到这个鬼地方!
冉宿梦抬手将手腕露出,那明显的深红印记就这么暴露在白从霜眼前。冉宿梦直直盯着她,同样凝视回去:“你该给我一个解释。”
“哦?”白从霜目光从那深红印记处扫过,嘴角的笑容似乎更盛了,她带着几分玩味之色,重复道,“我,该……给你一个解释?”
“……”冉宿梦抿着唇,哪怕感觉到周遭的危险气息,察觉到白从霜那笑容背后的冷意,却固执地没有改口也没有求饶,只这么盯着她那双黑色的眼眸,一动不动。她身体挺得笔直,垂下的手已经握撑了拳,另一只手却仍将那深红印记展示出来,正对着白从霜。
白从霜站了起来。
冉宿梦看着她从书桌边走出,迈步朝她靠近。白从霜走得并不快,甚至每一步几乎都踩在冉宿梦心头,教她呼吸声愈轻,教她愈发紧张。
一直到白从霜站在了冉宿梦身前。
冉宿梦微仰着头,仍固执地与那双黑眸对视。
“你想要什么解释?”白从霜微低头看她,抬手捏住冉宿梦举起的手腕,她拇指指腹按在那深红印记上,“嗯?”
“你……咳,你杀了我三次。”冉宿梦话刚一出口,便发觉自己声音竟带着颤抖,她很快清了下嗓子,努力镇定地质问出声,“我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个世界没有人类存活,我不该来到这里。而我每一次过来,都在你附近,都被你杀死。”
“你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样啊……”白从霜轻笑着微微颔首,“召唤你过来,只是一个有趣的意外。”
有趣的意外?什么叫意外?她管这个叫有趣?冉宿梦自认不是容易动怒的人,但她此刻是真的感到愤怒。她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她本该享受她那平凡的、普通的,哪怕她大多时候觉得枯燥无趣的人生,那才是属于她的人生!但现在,一切都被扰乱了!
哈,对。杀死她大概很有趣吧?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有趣?
“我偶然得到了一个残缺的阵法,于是研究了……数百年?在一次尝试中,偶然激活了那阵法。”白从霜扯过冉宿梦手腕,令她不得不踉跄一步靠得更近了。她声音极轻,好似耳语,就这么凑近了冉宿梦,“当时并未出现异象,只是手腕多了一道深红印记罢了。但几天后……你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入梦来到了这个世界,并且被这家伙开门杀。
残缺的阵法?实验?偶然激活?这激活的到底是不是原版阵法都不知道,谁知道这数百年的尝试中白从霜把原本阵法扭曲到了哪种程度啊!就这么偶然的事情,为什么偏偏就找上了自己?冉宿梦恼怒极了,她想要将手抽回,但她稍一用力,白从霜同样施加力道,将她手腕捏得生疼——冉宿梦绝不怀疑这“人”能轻松捏碎她的手腕。
“你认识我,知道我,却杀了我第二次、第三次。甚至对我做那种事情。”冉宿梦咬牙切齿,她只要一想到第二次发生的那一切就浑身不适。她不知道白从霜脑子里想的到底是什么,但从后来这短暂的接触来看,她根本不是什么精丨虫上丨脑、需要勾丨引人欢丨好的鬼怪!到底是怎样的变丨态才会让人在攀至巅峰的瞬间挖取心脏?极乐瞬间与痛苦一齐到达,冉宿梦觉得自己以后都会有阴影了。
而且她是个人类!哪怕这只是入梦,只是在梦中世界,那她也不想跟一个鬼怪做那种事情!
“一点小小的实验。我总得知道这联结带来了什么。”白从霜轻声道,饶有兴致地瞧着冉宿梦表情的变化,感受着她情绪的波动,“你很在意这些?”
“那你试出了什么?”
“嗯……实验次数太少,或许还得多做几次尝试。”白从霜回答道,“暂时只能知道当你死亡时,我会同步收到你那边的死亡感觉——在你死亡瞬间。
“除了死亡,其他任何感觉……哪怕达到极致,也没能传达至我这里。”
冉宿梦微低下头,她能理智的思考,也明白对鬼怪而言人类或许只是“食物”一类的存在。白从霜或许根本就没将她当作平等的存在,也不可能将她视作平等的存在。哪怕有着这份联结,她也能毫不犹豫地杀死自己,以测试这份联结到底有哪些作用。
此时的冉宿梦并不知道白从霜是渴求着死亡那瞬间的感觉,并享受其中。
她单纯的分析着自己此刻的处境——实在没什么希望。
“那阵法到底是什么效果?”
“阵法残缺,资料缺失,无人知晓。”
冉宿梦埋在了白从霜怀里,她想到之前那次掏心,想到上一次被这女人捧起头颅……而这家伙却还与她如此“亲密”,好似即将赐予她第四次死亡。
——凭什么?她的命凭什么要被他人拿捏?
但是,这“人”此刻似乎情绪稳定,所问皆有答。
不过,也不一定。人无法揣测鬼怪的想法,一切都可以是假象。
“你上次说,你会准备好食物和水?”
“嗯。你随时都可以吃。”
“我该怎样适应这里?”
“从猎杀暗影开始。”
白从霜表现得非常有耐心,冉宿梦问什么她就回答什么,也没有欺骗她的意思。
暗影,是乱葬岗的那些黑影。冉宿梦想,适应这里……就是杀死这个地方的鬼怪吗?她作为人类,难道也能吸收鬼怪的能量?那她会变成什么?不人不鬼的怪物?——哈,或许入梦以来,当这深红印记出现在她手腕,她就注定做不了什么普通人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非要从那些暗影开始。
“鬼怪也有性别吗?白从霜。”冉宿梦声音放轻,她抬起头来,那被白从霜握住的手腕微动,抬手抓住白从霜衣领——而这时候,白从霜松开了手,略有顺从的低下头来,整张脸与她离得极近。“第二次,为什么要与我做那种事情?对鬼怪而言,那拥有什么意味?还是什么都不代表……”
很美。哪怕这样近的距离,这张脸也没有任何瑕疵。鬼怪都是这样的吗?美貌点满,还能诱惑一些……心志不坚定的猎物?冉宿梦如此想着,松开白从霜衣领的手忍不住触碰上白从霜脸颊,她眼神略有迷离,仰头凑过去——“白从霜,我是女人。”
冉宿梦与那双黑眸对视着,窥探到那浅笑温柔下的漠然,她眼神陡然凌厉起来,另一只手翻出匕首,猛地刺出——
狠狠没入身前“人”胸膛。
在这一瞬间,冉宿梦看见那黑色瞳仁似乎颤动一瞬,好似水珠滴落,诡异的有一种融化的趋势……
可只是一眨眼,却又恢复了正常。
“亲爱的,你太鲁莽了。”白从霜轻笑出声,她抓住冉宿梦刺向她胸膛的手,握住那只手用力朝自己身体内刺入……匕首整个没入,冉宿梦甚至触碰到白从霜的身体。但白从霜并未放开她的手,然而强硬地握住冉宿梦的手在伤口处搅动起来。
浓郁的黑雾包裹住一切,冉宿梦感觉到手上似有粘稠液体渗出、甚至可以用喷涌而出来形容。但“杀这鬼怪一次”的快意却逐渐被白从霜近乎疯魔的举动击碎,冉宿梦再一次感受到那诡异到极致的恐怖。
冉宿梦整个人陷入一种僵硬的麻木中。
她看着这一切,一直到白从霜握着她的手、握着匕首从伤口抽出,刚刚才划开、那样严重、那样可怕的创口,却消失了,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胸口的衣衫被划得破碎,露出内里白皙的肌肤……半遮半掩半是凌乱,是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
可冉宿梦只觉得浑身冰凉。
“你看,你都不了解我,就这样贸然出手……”白从霜叹息般的说道,她拢了拢衣衫,拉起冉宿梦那带有深红印记的右手。印记就这么烙在皮肤上,似剑似盾,似首尾相衔的命运之蛇。
她轻柔地落下一吻,吻上这印记。她嘴唇冰凉,却烫得冉宿梦猛地缩手。
白从霜并未阻止,她只是笑着:“但是,亲爱的,我喜欢你这份勇气。”
冉宿梦捂住手腕看着她,通体生寒,再一次地深切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恐惧。她咬着牙不愿发出战栗,努力挺直着腰背,镇定了声线开口道:“谢谢,我下次会吸取教训的。”她想,她的伪装一定非常拙劣,这份镇定简直是一触即碎,是怎么也掩盖不了她的害怕与恐惧。麻木,僵硬,害怕,颤抖,冉宿梦甚至想嚎啕大哭,她的精神濒临崩溃,却强自镇定地将一切压下。
“不过我不需要你的喜欢。以及,”冉宿梦深吸口气,脸色惨白如纸,却仍看向白从霜的双眼,看向那黑眸深处,“你现在可以杀死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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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014 鲁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