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坊是内教坊司舞姬习舞和听教的地方,晌午刚过,苏浔带着凝烟踏进来的时候,只看到周平一个人懒洋洋地歪在藤椅上打着瞌睡。
“周公公,青韵姐姐来了。”凝烟低声喊他,小心翼翼地朝他行礼。
周平将眼皮撩起来,先是看向凝烟。十三四岁的丫头片子瘦得跟竹竿一样,虽然长得不错,但还得养养。他嫌弃地朝她挥挥手,说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凝烟忐忑地看一眼苏浔,才弯着腰快步退了出去。
周平这才将正脸转向苏浔,眼睛慢慢眯起来。
与方才那没发育的黄毛丫头相比,苏浔就是一个快要熟了的鲜桃。她的身姿柔软纤细,即便着一身宽大的舞衣,也遮不住玲珑有致的曲线,静静站在那里,就是一副撩拨人的活画。
周平从藤椅上站起来,晃晃悠悠地走到苏浔面前,属于太监那刺耳尖细的声音响在她的耳畔:“身子养好了?”
他的视线来来回回地在她的身上逡巡,苏浔忍着厌恶,淡淡应了一声。
“哦,那想明白了没?”
周平所言何事,苏浔一清二楚。她半垂着视线,一言不发。
周平见她如此冷淡,自然知道了她的态度。他冷笑道:“原以为冰凉的湖水能把你的脑子洗洗清楚,没想到还这么不识好歹。一个小小的舞姬,生死都攥在我手里,你以为你逃得掉吗?”
他慢慢凑近她,近到苏浔看到他那身蓝褐色的宦官服上全是褶子,太监身上那股子让人作呕的怪味登时直钻进苏浔的鼻子,熏得她往后退了一步。
她的嫌恶毫不掩饰,让周平一张脸又青又白。
“一个玩意儿,真以为我奈何不了你?要不是我暗中庇护着你,你可早死了!”
苏浔神色如常,心中却思考起来,周平这是什么意思?哪里来的庇护?
周平见她没有反应,冷笑着抖了抖那身宦官服的下摆:“本公公再不济,也是管你们的教坊司吏。你进内教坊司已有半年,这内教坊司是宫中的什么地方,你应当已经清楚。”他又往她身旁迈了一步,在她耳侧不远不近地压低声音,“你姿容和舞艺都是拔尖的,若不是本公公压着,你早给皇上献舞了!”
一听到皇上二字,苏浔脑中属于青韵的记忆便一股脑涌来,这记忆里掺杂着泛在骨子里的战栗和恐惧,让她瞬间全身发冷,如坠冰窖。
内教坊司是什么地方?不过是皇上豢养玩物的场所而已。
大祁的教坊司分为内外两部分,外教坊司设在宫外,是供奉宫中歌舞的正经官署,而内教坊司却建在宫中,是供奉内廷的女乐,更是皇上的游幸之地。而这游幸之地,在当朝的皇帝手里,发挥到了极致。
苏浔寻着青韵的记忆,终于知道她为什么骨子里惧怕这位当朝的皇上。
当朝皇上号长乐,是先帝和一婢女所生,先帝死的早,帝位便落在了这唯一的皇子身上。他自小疾病缠身,十岁继位的时候差点夭折,如今虽十九岁,身子却一日不如一日,整日需要靠大量的汤药吊着命。许是因为这缠绵病体,他性子扭曲又变态,在位这九年,残忍暴虐,将大祁的气数祸害得几近全无。
他不理朝政,因病入膏肓,最厌恶的便是别人健康鲜活的模样。因此,他残忍嗜杀,尤其喜爱凌虐他的后宫。宫中的妃嫔被他玩弄得死伤无数,朝中无人敢送女眷进来,因此他便将手伸向了内教坊司。
内教坊司中不仅罚没入罪人的女眷,更多的,是由民间强行征选入宫的平民女子。这些民间女子,多是容色上佳或舞艺精湛之人,而苏浔,就是从民间强征进来的,她既有艳丽的姿容,又有一身擅舞的软骨。
入了内教坊司,说白了就是成了长乐帝的专属玩物,她们没有那些宫中妃嫔的身份,因此小皇帝玩弄凌虐起来更加肆无忌惮。他时不时会召舞姬们来歌舞,再选一个最喜欢的留下来侍寝,这些侍寝的舞姬,没有一个能活过一晚。在青韵的记忆中,她曾看到无数女子葬送在长乐帝的寝宫中。前一天还是身边说说笑笑的姐妹,过一晚,就成了遍体鳞伤、死状恐怖的冰冷尸骸。
尸骸上遭受一夜凌虐的痕迹和她们脸上定格的恐惧,让在现代看惯了恐怖片的苏浔,生生打了个冷颤。
这就是个手握至高权力的变态虐杀狂。
回忆完这些,她也懂周平所说的庇护了。青韵入内教坊司已有半年,这般姿色,早该入了长乐帝的眼,但因着周平对她有那些腌臜心思,一直没舍得让她在长乐帝面前露脸,从没有让她献舞过,才让她安全活到现在……
周平满意地瞧着她瞬间失色的唇瓣,不紧不慢地说道:“好好想想吧,想清楚了,今晚戌时就来我房间,要是想不清楚……三天后是皇上的生辰,可刚好缺一个领舞的。”他语气一顿,又呵笑一声,“哦,本公公好好提醒你一下,前些日子皇上又生了一场大病,已经十天没有招寝了,你也知道,皇上大病之后第一次招寝会是最恐怖的,这可是憋了十天的暴虐,你就算不怕死,也得想想死前遭受的那些折磨。”
他深深地看她一眼,仿佛胜券在握:“不知道是你那点子贞洁重要,还是命重要呢?”说罢,他哼着小曲得意地走了出去。
苏浔的手紧紧攥起,连骨节都泛起苍白。
真的青韵已经死了,就死在周平手上。她若是为了活命选择屈服于周平,不仅让青韵死不瞑目,更会让她恶心得想再死一次。
仅有的两个选择都是死局,苏浔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
她现在好后悔,真的,好后悔。她为什么要想不开去看裴怀泠那个嗝屁前男友,要是不去,她就不会被撞死,更不会有这一场开局就是死局的狗屎穿越了。
她捏着眉心,低声骂道:“千错万错,都是裴怀泠那个死鬼的错。”
……
安神殿内,烛火跳跃,立在殿内伺候的婢女,一个个仿佛石雕一样,垂着头一动不动,连呼吸都轻得几不可闻。
忽然,那悬着鲛绡宝罗帐的檀香木阔床内,传来一声闷哼。
一直侍候在一侧的李温迈着无声的步子,飞快走到床前,弯着腰小声问道:“皇上,您怎么打喷嚏了?可要奴才帮您传唤太医?”
床帐里传来一阵翻身的摩挲声,接着又沉寂下来。
李温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里面的人说话,他悄悄抬起眼皮,从鲛绡帐的缝隙往里看了一眼。烛火照耀下,里面是一张半明半昧的睡颜,一半脸苍白瘦削,宛如一块沉寂的死玉,一半脸隐于黑暗,仿佛蛰伏地狱中的活鬼。
李温打了个寒噤,抖着腿快步退下去,一声不敢再吭。
里面沉睡的人,不久后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举起自己苍白瘦削的手,慢慢捂在了自己的胸口上——心脏竟然还在跳。
裴怀泠半阖着眼睛,瞳仁里蒙上一层无尽的漆黑。
穿到这病鬼身上已经第十天了,他怎么还没死?
帮男主剧透一下下:
男主的原身长乐帝不是好东西,不洗白。不过虽然传言他“临幸”过很多女子,但事实上并没有真的临幸,后面会有解释。
总之,真的男主穿到的这个身体还是干净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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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