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得除周平,二得护亲弟,三得自己能出宫,可不是一举三得么?”秦长宁听完秦婉婉的转告,摇头失笑。
“太玄乎了!我按照你的要求,可是一个字都没有提起你,她到底是怎么猜出来的?”秦婉婉还在一头雾水。
“你我是出自平南王府的亲兄妹,这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就算她原本不知,你说话时常颠三倒四,说不定哪里说漏嘴了。那周平之事似乎只有我知道,她推测出我们的关系,再推测出我来也是有迹可循。”
秦婉婉听完,挠了挠头:“她这么厉害?”
秦长宁布棋的手停下,抬起来揉揉她的脑袋:“是你太笨。”
听到自己又被说笨,秦婉婉识趣地吸了吸鼻子,不再纠结此事,她捋顺了自己被揉得乱糟糟的头发,又疑惑道:“兄长,你说她这么聪明,怎么敢接下这九死一生的差事?”
“自然是因为……”秦长宁摸着手心里的棋子,想起来她在御花园和他说的那句话——我不想伤及无辜。他查了周平的事,才知道她是为了保那几个舞姬,这样的一个人,不仅一身傲骨,又心怀肝胆,怎么可能会让自己苟且在长乐帝那种人手里……
“因为什么?”见秦长宁忽然不说话,秦婉婉禁不住追问道。
秦长宁回过神,朝她一笑:“因为一举三得啊。你早些回宫吧,以后不要无缘无故出宫,长乐帝可谨慎得很。”
秦婉婉撅了撅嘴:“我递过折子了,他才不管我。”
“听话,早回去,记得尽快把周平除掉。”
“知道啦。”秦婉婉拍了拍裙子站起来,又坏笑着望着秦长宁,“兄长,你对她的事可真上心呀!”她说完,提着裙子笑嘻嘻地跑了出去。
秦长宁望着她的背影,摇摇头笑了笑。
……
傍晚,又到了苏浔当值的时候。
她刚从配房出来,就听到门口有两个小太监在闲聊。
“你听说了吗?内教坊司的教坊吏周平溺水死了!”
“啊?我今早还见到他了,怎么就死了?”
“谁知道呢,反正死的透透的,还有常跟在他身边的那几个小太监,据说傻的傻疯的疯,都被打断腿逐出宫了!”
“大概是他们坏事做多了吧……”
两个小太监一唱一和,明显是早早排练好来说给她听的,苏浔唇角微微一弯,这皇后娘娘报信的方式真是别具一格。
没想到她的动作这么快,一个下午便将周平解决得干干净净。
苏浔终于能够轻快地吐出一口气——如今不仅少了周平无处不在的生命威胁,她更为青韵报了仇。
她略一驻足,抬头望向天空,金色的霞光层叠弥漫,宛如一朵绽放的业莲,苏浔微微一笑,青韵的灵魂总算能够安息了……
如今她只剩把兵符偷出来这一个任务,若她能顺利完成,她便能从这吃人的大祁宫脱出来,身心皆自由了。
“加油啊。”苏浔攥紧手心,深吸一口气往安神殿走去。
……
来到安神殿,苏浔本来充满希望的脚步忽然一滞。
里面的婢女跪在地上,一个个噤若寒蝉,气氛格外诡秘。
苏浔便挨着一个宫女跪下,小声问道:“玉心,怎么了?”
玉心是原来侍奉在长乐帝身旁的石雕婢女之一,因和苏浔住在一个屋子,两人也稍稍熟悉起来。听到她这么问,玉心急忙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说话,然后用气音回她:“皇上病了。”
狗皇帝病了?苏浔眉梢不由得一挑,病得好啊。
内殿里似乎挤着不少太医,苏浔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伸长耳朵听里面的人说话。
“皇上是旧疾复发,微臣已经给您施完了针,再将养几日便好了。”
这太医的声音沉重,怕是这几句话安慰成分居多,真实情况应该没这么简单。
里面的人似乎摆了摆手,几个太医便提着医箱,擦着一额头的汗退了出去。
他们前脚刚走,李温也弯着腰从里面退出来,见到跪在地上的一群宫女,他低声呵斥道:“跪在这干什么,该干嘛干嘛去!”
婢女们急忙起身,四下散去。苏浔便慢吞吞地往内殿挪去。
她停在鲛珠帘幕外,偷偷往里望了一眼,绀青色的床帐遮着整张宽大的龙榻,里面燃着安神香,格外寂静。
苏浔收回视线,低着头站好。
夜幕缓缓降临,殿内的烛火摇曳着,酉时刚过,殿内的婢女逐一退出去,偌大的内殿又剩苏浔一人。她在灯影下,悄悄扭了扭站得酸麻的脚踝,又偷偷往里望了一眼。
里面依然寂静无声,连翻身的动静都没有。
苏浔心道,难不成他死了?
死了可就好了,这长乐帝没有子嗣,他死了,这皇位定然落在别人手中,这天下自有强人争夺,她连兵符都不用偷了……
“咳……咳咳……”
一阵压抑的咳嗽破灭了苏浔的浮想联翩,她急忙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站好。
绀青色的纱帐微微一动,里面传来细微的摩挲声,安静了没有半刻钟,一阵更压抑的咳嗽传了出来……
一声咳得比一声沙哑,活像在生咽着粗粝的砂子,即便里面的人在极力隐忍着,还是咳得苏浔心突突地跳。
她看了眼不远处的茶壶,觉得自己要是再不进去侍奉,昏君就算是要死,也会在死之前起来把她杀了。于是她咽了口唾沫,匆忙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掀开鲛珠帘幕走了进去。
这是她第一次进到珠帘里面,六尺宽的檀香木阔床占据一方,另一端是铺着软毛织锦扶手椅,一张雕莲纹的长书案,书案上摆着笔墨纸砚,似乎还有画作。
她没敢再多看,轻轻拉开绀青色纱帐,低声道:“皇上,奴婢给您倒茶了。”
裴怀泠双眸半睁,缓缓抬起手,苏浔见状,急忙放下手里的茶,扶上他的胳膊:“皇上,您慢点。”
他借着她的力,吃力地撑起身子,苏浔将一旁的茶水递过去。
裴怀泠饮了几口,咳嗽声终于渐渐缓下来,他将手里的茶盏丢进苏浔手里,才看清她的脸:“又是你……”
苏浔挤出一个羞涩的笑意:“是奴婢。”
裴怀泠便不再看她。
他身子绵软无力,今日这一场突发急病,让他对他这具身体更加心灰意冷,不过是强弩之末,早死之身,也不知道还有几日可活。
他薄唇紧抿,脸色苍白,因为剧烈的咳嗽,一双唇格外得红,如今神色阴郁起来,宛如一个病气森森的鬼魅。
苏浔不由打了个颤,她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还喝吗?”
裴怀泠摆了摆手。
“那……奴婢扶您躺下?”
他点了点头。
苏浔便弯下腰,一手扶着他的背,一手搀着他的胳膊,费力地将他往床上放去。裴怀泠刚刚起身用尽了力气,这一躺下,身上陡然无力,所有的重力一下子被苏浔承住。他虽削瘦,却不单薄,这沉甸甸的重量让苏浔一时收不住,在他躺在床上的那一刻,她“啪”地一声———脑袋扎在了他身上。
脸颊下的胸腔温热,触感坚硬又结实,苏浔一怔,一边喊着“皇上饶命”,一边急急忙忙起身,然而却忘记自己还有一只手被压在裴怀泠身下……接着便是一个趔趄,她的脑袋又砸向他胸口……
裴怀泠一声闷哼。
苏浔觉得自己的头发丝都竖起来了,她颤巍巍地抬起头,看向头顶的裴怀泠,只见他正蹙着眉紧盯着她……
他白皙的下巴上,还糊着她的几缕头发。
苏浔干笑着,将手从他的后背轻轻抽出来,又小心地将自己的头发从他脸上扒拉下来,才从他身上缓缓站起,一脸谄笑道:“皇上,奴婢鲁莽,奴婢知错了……”
裴怀泠依旧看着她,眸色晦暗难明。
正在苏浔以为他下一句是要把她拉出去砍了的时候,裴怀泠忽然脸色一红,接着重重地咳嗽一声——殷红的血顺着他的唇角滑下,滴在了寝衣的白绸领上。
他咳血了……
苏浔惊惧地睁大眼睛,她完了,她竟然把他砸出血了!
晚上还有一更OVO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 1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