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川没心情去“檐上月”,驱车回了很久没去的房子,刚到门口就听见鬼哭狼嚎跟凶案现场似的,蹙眉推门“嗨嗨”两声:“干嘛呢!”
“大哥!”最里侧的女生站起来,一头脏辫紧贴头皮,一脸浓妆活像个刚从恐怖片场下班赶场密室逃脱的敬业女鬼。
一屋子妖魔鬼怪,百鬼夜行似的冲他涌过来,祝川三叉神经一抽一抽地疼,一开灯,满地酒瓶和水果乱七八糟的食物踩得稀烂,三叉神经都要打结了。
“都给我滚回家去!”
人群四散飞快,没几分钟只剩祝川和周殷殷两人大眼瞪小眼,小姑娘眼睛特别大,再配上那对熊猫眼似的妆容,怎么看怎么诡异。
祝川揉着头,“把妆卸了!”
周殷殷小声撒娇:“哥。”
“去!!!”祝川头疼地一指卫生间。
早知道他就不应该回这儿,在薄行泽那儿住至少清净。
那人性子冷淡,要是见到这场的场景非得气死过去不可,祝川边收拾边忍不住勾起嘴角,要是他在这儿,恐怕这些青少年动都不敢动弹了,怕是要跪下喊爹。
周殷殷洗完脸出来,鹌鹑似的不敢吭声。
祝川看她卸完妆总算顺了点气,但看那一身装扮顿时又喘不开气,“谁让你来的,你妈就由着你在外面这么胡玩儿?”
周殷殷头埋得更低。
祝川懒得管她,“自己打车回家。”
周殷殷亦步亦趋跟上来,讨好道:“大哥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祝川说:“别跟我说。”
周殷殷腿没他长,小跑追上楼说:“那我跟谁说,爸妈眼里只有二哥,把我一个人扔在国外只会给我钱,我病了难受了也不管我,我偷跑回来才……”
祝川倏地停住脚,“你偷跑回来的?”
周殷殷后退半步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小心翼翼说:“我根本不会说法语,英语也不好,跟他们根本没有办法交流,我每天上课最害怕的就是教授点名叫我起来回答问题,我真的快要受不了了。”
祝川重新抬脚上楼。
周殷殷扯住他的衣服,小声祈求:“大哥求求你,你别让我回去了。”
祝川说:“找你妈说。”
周殷殷眼珠一转,两步蹦到祝川面前,“大哥,你让我去你公司好不好?我会唱歌还会跳舞,你签我好不好?”
祝川抽出手:“免谈。”
周殷殷亦步亦趋跟着他,跟个话唠的鹦鹉似的喋喋不休。
祝川让她烦的头疼,连带着后颈那半个腺体都隐隐作痛,指尖戳在她脑门上说:“再吵,从这个房子里滚出去。”然后关上门。
翌日一早,祝川被头疼叫醒。
周殷殷窝在沙发里玩手机,电视上正在播财经新闻,她头都没抬过,完全是当做背景音打发寂静。
“还没走?”
周殷殷从沙发上爬起来,托着腮帮子冲他甜甜一笑:“大哥,你肩膀和脖子上的吻痕露出来了。”
祝川扯了下睡衣领子,微掀眼皮一扫门口:“还不滚?”
周殷殷抿唇缩回沙发上委屈:“我真的不想回去嘛,我一个朋友都没有,在那里就好像坐牢,我病了都是一个人去医院,连帮我付钱的人都没有,我要是死了都没人知道。”
祝川:“……”
平心而论,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长得很漂亮,就是放在如今的娱乐圈也是妥妥的女团脸,在国外时经常给他发唱歌跳舞的视频,水平也不错。
近期公司是打算推个团出来,还缺个舞担,如果她不姓周的确是个很好的选择,但可惜。
“不签。”
周殷殷顿时泄了气,把自己缩成一团窝在沙发里,“那你不管我好了,我死了也不要你管,你现在就送我去法国,等我死了你就让人领我的骨灰回家。”
祝川慢条斯理吃完早餐,她早就不哭了,红着眼睛在一边生闷气。
“……回家跟你妈商量好再来找我。”
周殷殷一下子抬起头,然后再次泄了气,“她肯定不会答应,她老说娱乐圈的都是戏子是给人玩儿的。”
祝川轻笑了声,明着说娱乐圈,背地里是骂他呢。
周殷殷说:“你要是也不管我,那我就离家出走!”
“离家出走,周同学你今年三岁?”祝川冷扫了她一眼,在周殷殷缩脖子认错时,点了点她脑门说:“下午我来接你去公司。”
周殷殷腾地从椅子上跳起来:“真的吗?谢谢大哥!”
祝川说:“进了公司就得守规矩,受委屈了难受了都不能跑,再给我提什么离家出走看我怎么收拾你。”
“保证不!”周殷殷伸手敬礼,随即凑近问他:“大哥,我是不是快有嫂子了呀?”
祝川一怔,顺着她的视线随即会过意,也没多遮掩便承认了,周殷殷八卦地追问是谁,Omega还是Beta。
祝川不胜其扰,随手一指,“他。”
“你就糊弄我,哪有……”周殷殷侧头一看,财经新闻正介绍那位冷硬而淡漠的Alpha,红叶集团新任总裁。
薄行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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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川约好去诊所,因为周殷殷多耽搁了两个小时,探头看了眼空荡荡的治疗室,“哟,今天怎么这么冷清?你这破诊所终于要倒闭了?”
苏杨冲他啐了口:“乌鸦嘴。”
祝川跟在他后头进去,只一眼牙就开始酸,舔着后槽牙笑道:“其实找个Alpha抱一下也挺好的。”
苏杨戴上医用手套,对他这个例行公事般的打趣充耳不闻。
祝川将手放在扶手两侧,两只白皙手腕套进黑色的束缚带收紧紧贴皮肤,脚腕、腰也随即被扣紧,整个人都动弹不得了。
“你说这搞得跟情/趣似的也挺有意思,下回弄一套在家里。”
苏杨:“就该把你嘴也塞上。”
祝川冲他一吹口哨:“口塞啊,那还是你会玩。”
苏杨眉角抽搐,面无表情地无情按下启动键,坚硬又冰冷的工具咬住半颗腺体,心满意足地听见祝川一声闷喘。
“唔……嘶……”祝川手指瞬间蜷缩起来,抑制不住的哆嗦着咬住嘴唇,冷汗肉眼可见的沁了一额头,脸色煞白。
信息素争先恐后地往外冲。
他只有半颗腺体,无法自主分泌消化信息素,必须借助外力排除,否则全积压在体内要么被烧死要么被骚死。
苏杨戴着隔离口罩站在一边看数据,皱眉看着他脸色由惨白变红,鼻尖挂满汗珠顺着领口落进看不见的地方。
本能挣扎,细白指尖扣住扶手泛起微青,额头青筋暴起几乎撕裂皮肤,束缚椅发出刺耳嘶鸣。
窒息般的痛苦与快/意将他朝两边撕扯,让他焦躁地几乎疯魔,牙齿疯狂打颤,又咬得死紧。
机器停止时祝川后背已经被汗渍湿透,耳鸣到完全听不见外界声音,头发湿漉漉的黏在额角贴着皮肤。
祝川双腿完全使不上力,轻轻喘气撑着额头缓解耳鸣。
苏杨的声音隔着口罩有点闷:“你腺体的状况不太好,当年手术太失败了。你虽然没有发/情期,但是比发/情期还要难办,以后的每一次排除都会更痛苦。”
祝川:“那以后不来了。”
苏杨倏地抬头,错愕道:“什么意思?”
祝川抹去额角的冷汗,声音没有多少起伏地说:“我结婚了,昨天。”
苏杨:“?”
“我前男友。”
苏杨:“?”
“一个Alpha。”
“…………新婚快乐?”苏杨憋了半天蹦出四个字,祝川“噗嗤”一笑,“得了,你这个言不由衷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跟你要份子钱呢。”
苏杨瞥到他没扣严实的领口处吻痕明晰,桃花眼细长上挑,一派浪荡模样。
他认识祝川时间不短了,又是他的医生自然比别人更多几分了解,虽然看上去玩世不恭但心思比谁都深,看似一眼就能看到底,但谁也不知道他表现给别人的是几分的底。
他迟疑许久,问:“你喜欢他吗?”
祝川也迟疑了许久,说:“他喜欢我,我就喜欢他。”
苏杨微怔,这是什么理论?
“那他要是不喜欢你了呢?”
祝川仰头笑了下,歪头时多了几分通透洒脱:“那我就去喜欢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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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川来之前先给焦倪打过电话。
她是个女Alpha,话不多,一双黑亮的眼睛里永远透着坚毅和沉默。
原本在易贤那儿勤工俭学的大学生,就因为这个坚毅得罪了人,正好被他撞见,鬼使神差地帮了她一把。
“你来做我的代驾,工资绝对比你打工高,不需要你每天都来,有需要叫你的时候再来。”
祝川说话尾音上扬带着些撩人意味,话毕引发哄笑,连连打趣祝总看上人家姑娘了。
焦倪看他酒红色的真丝衬衫松松垮垮,眉眼含着绕不去的春情,总觉得浪荡的令人无法信任。
“我不接受包养。”
几人又笑,说祝总魅力不行了,Alpha瞧不上他了。
祝川也不恼,笑眯眯递出一张名片,“你一个Alpha,怕我一个Beta?怕就算了吧。”
焦倪嘴硬:“我不是怕!”
“不是怕就行,你拿着这个去盛槐娱乐找一个叫尤芃的姐姐,就跟她说我要资助你在大学的学习和生活费用,不是包养,企业家资助大学生,明白吗?就是那种,正经的,好人好事,你非要谢就去街口那儿,有个做锦旗的,弄一面来送到檐上月去。”
焦倪听他胡扯淡,一本正经道:“我给你打欠条,等我工作了就还给你。”
祝川指尖一顿,笑了:“行,打欠条就打欠条。”
这个眼神像极了那个人,性子也像,都是驴脾气,倔得很。
焦倪来的时候祝川靠在副驾睡着了,她伸手敲了敲车窗,看他一下子睁开眼睛,茫然半秒钟冲她微笑了下然后伸手打开了车门锁。
焦倪拉开车门把自己的双肩包放在后面,边扣安全带边问他,“你脸色白的像鬼。”
祝川撑着额头,笑说:“话这么多,高冷人设崩塌了。”
焦倪沉默了两秒,闭嘴了。
她来这里接过祝川很多次,每次都是脸色惨白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完全没有平时那个一个眼神就能浪上天的纨绔做派。
她侧头看了眼,男人伸手按着额头不住地用拇指揉压太阳穴,眉头皱的死紧。
焦倪伸手打开了车载音乐播放器,是首从音质到弹奏者都稀烂的水平。
祝川支着脑袋发呆,这曲子还是他拿手机录的。
有一年圣诞节,他跟薄行泽出去吃饭,碰上有人在广场上求婚,音乐喷泉与悠扬的琴声下,两位主角站在玫瑰中深情拥吻。
晚自习时他拽着薄行泽撬了音乐教室的门,在黑漆漆的教室里要他给自己弹琴。
薄行泽虽然说自己不会,但还是磕磕绊绊地弹了几句,被祝川趴在钢琴上笑了半天。
薄行泽恼羞成怒地将他按在钢琴上,祝川连哄带讨好,给他谈了一首流畅的《献给爱丽丝》然后握着他的手,一个个琴键按下去。
“献给献给爱丽丝,献给……”祝川侧过头,在黑暗中吻上他的嘴角,补上剩下半句:“薄行泽。”
后来他还教了薄行泽弹《人非草木》,正巧播放到——
宁为他跌进红尘,做个有痛觉的人。
祝川闭上眼:“把这玩意关了,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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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山川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