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沃茨开学的第二天有着一个苍白的清晨,天空是带着一点灰色的鱼肚白,就像是老房子里背面藏着大量霉斑的墙纸。带着初秋的清冷的空气顺着走廊慢慢环绕在等在魔药课室外面的格兰芬多学生身上,Harriet沉默着收紧了一下长袍,一道浅浅的白色疤痕在她的手背上闪现,站在她对面正梳理着自己的长发的帕瓦蒂手上也有同样的疤痕,她身旁正捧着一本书看的Hermes手上也有同样的疤痕,站在队伍最前面不耐烦地打着哈欠的Rona手上也有一道。
所有五年级的格兰芬多学生的手上都有着一样的伤痕,所有五年级的赫奇帕奇的学生的手上也有着一样的伤痕。
Harriet的手无意识地左右调节着长袍的滑扣,她还在回想着昨天傍晚被乌姆里奇关禁闭的情形。霍格沃茨几乎没有过哪个教师在开学第一天就关整整一个年级的两个学院的学生的禁闭,这件事情轰动了整个学校,麦格教授甚至特意在下午的草药课过后堵住了Harriet,满脸震惊地询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Potter,你知道你现在是凤凰社的核心人物,你行事必须要低调,乌姆里奇是福吉的心腹,她不仅会千方百计用尽各种卑鄙手段从你身上榨取凤凰社的情报,她甚至还会——”
麦格教授停住了,她的嘴不悦地撅着,现出一副非常难看的神色,Harriet一下子就读懂了。
“她还会试图除掉我。”
麦格教授轻轻地点了点头。
“但是这一次并不是我主动挑衅乌姆里奇,”Harriet平静地回答道,“是乌姆里奇主动挑衅整个霍格沃茨,麦格教授。她当着全班学生的面,毫无廉耻地坚称塞德里克的死是一场意外。我的意思是说,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我什么也不说,其他的学生也绝不会放任她散播这样的言论的。我想,哪怕面对着比关禁闭严重得多的惩罚,他们也不会在乌姆里奇面前退缩,仍然会做出同样的事情——誓死捍卫塞德里克的名誉与尊严。”
麦格教授沉默了几秒,她深深地呼吸着,鼻孔张得老大,她眼睛周围的皱纹十分明显,就像有千沟万壑的思绪深深陷进了她的皮肤似的,Harriet几乎可以看见它们是怎么顺着那隐隐约约的青色血管流淌进她的大脑的。
“你知道要怎么做,Potter,不能让意气超越你的理智行事,你不仅仅是霍格沃茨的学生了,你不能再像你刚入学的时候那样为所欲为,任性妄为了。”
“我知道,麦格教授。”
麦格教授将一只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保护好自己,Harriet。”她低声说道,紧接着,她又迅速补充了一句,“也要保护好你的同学。”
Harriet手上的伤疤刺痛了一下,她抬起头来,却发现站在队伍末端的德拉科正看似随意地靠在墙上,他那双灰色眼睛正在她的手背上来回敏锐地扫视着。Harriet不自觉地将手一缩,藏进了袍子里。
就在这时,魔药课的门吱吱嘎嘎地打开了,所有的窃窃私语和交头接耳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斯内普站在门边,他的神色冷漠,阴沉,就跟Harriet在凤凰社见到他时没有任何区别。“进来。”他轻声说道,语气比气温更冰冷。
Harriet坐在了她惯常坐的第一排座位上,Rona坐在她的左手边,而Hermes则坐在更过去一些的座位上,斯内普关上了教室的门,通常这都意味着课堂已经开始了。Harriet弯腰从书包里拿出课本,斯内普正站在讲台上,重复着其他教师已经再三强调过的O.W.Ls考试的重要性。她的手指碰到了她母亲的笔记,又把它往深处压了压。她知道斯内普肯定不会在O.W.Ls年对他们手下留情,要求他们配置的必然都是一些难度很高的药剂。她有一种冲动,想要拿出母亲的笔记来帮助自己,然而Harriet却也清楚在斯内普的课堂上拿出属于自己的母亲的东西会招致什么后果。
“抱歉,斯内普教授,我迟到了。”
Harriet吃惊地抬起头,看着就在几分钟以前还跟其他斯莱特林学生站在队伍里的马尔福出现在门口。
“快点坐下。”斯内普懒洋洋地回答道,一刹那,Harriet明白了德拉科想要做什么,整间教室里就剩下了她身边的座位是空的,因为没人会想要坐在斯内普的鼻子底下熬制药剂。
德拉科把书包甩在台面上,斯内普这时候刚刚让配料和配置方法出现在黑板上,并且打开了储藏柜的门,学生们乱哄哄的一拥而上,挑选着自己需要的东西。趁着这混乱的场景,德拉科一边弯下腰假装在寻找课本,一边凑到Harriet耳边问。
“你手上的伤疤是怎么回事?是乌姆里奇的禁闭造成的吗?”
Harriet知道隐瞒也没有用,德拉科迟早也会从别人那儿听说这件事情,便轻轻地点了点头,她的手藏在袍子底下,躲避着德拉科灼灼的目光,“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惩罚,你不需要担心。”
“即便我们现在只是朋友,”德拉科小声说,装出一副试图点火的样子,把他的坩埚弄出乒铃乓啷的响声,“我也仍然有权力关心你。那个老□□到底让你们做了什么?”
Harriet立刻就回想起了当时的场景,站在空教室门口,换了一件印花呢子大衣的乌姆里奇笑容满面地让格兰芬多和赫奇帕奇的学生进来坐下,教室里的火炉没有开,屋子里阴冷潮湿,Harriet哪怕此刻坐在温暖的坩埚旁,也能感受到当时冰冷的桌椅透过长袍传来的寒意,她那时左右张望着,发现大家都因为愤怒而寡言简语,只有乌姆里奇喜气洋洋地站在教室前头,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羽毛笔。
要是只是罚他们写些句子的话,那么这也不算什么,Harriet当时心想。
“无论是谁今天早上都看见了乌姆里奇那可怕的脸色,如果她昨天晚上真的对你们做了些什么的话,她怎么会那么愤怒?”没等来Harriet的回答,德拉科在切配料的时候又低声问了一句,但是Harriet没有回答,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发生的事情代表了什么,她低头看着自己切得整整齐齐的荨麻根,长长的袖子盖在手背上,遮去了那泛白的疤痕,她把荨麻根倒进坩埚里,注视着它冒出斯内普在黑板上注明的珍珠白的蒸汽,开口说道:
“如果我现在就成立一个抵抗伏地魔的组织,你愿意加入吗?”
德拉科因为这答非所问的问题迟疑了两秒,Harriet一边等待着他,一边缓缓搅拌着她的魔药,那咕咚咕咚的沸腾声伴随着乌姆里奇尖利的声音在她耳膜里回荡着。“……我期望你们都能安静,愉快地完成这次的禁闭,你们都知道什么原因导致了你们不得不在这个原本应该在宿舍里休息的时间坐在这间教室里,因此我希望你们至少能从现在开始学着点控制你们的情绪。这并不是惩罚,我亲爱的孩子们,就像我之前说的,魔法部并不会去怪罪那些试图散播邪恶,卑鄙,哗众取宠的谣言的学生,你们还是温室里的花朵,尚未学会明辨是非,就被一些不幸的事故冲昏了头脑,变得自以为是起来,魔法部只会尽一切努力让你们明白你们做错了什么,并且帮助你们回到正确的轨道上。”
乌姆里奇将羽毛笔发给了每个学生,她的笑容娇滴滴的,特别灿烂。
“我需要你们给我写几个句子,”她轻柔地说道,“你会发现你们面前的桌子上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羊皮纸了,你们手里拿着的是一支很不同寻常的笔,它并不需要墨水。”
“我们要写什么?”帕瓦蒂抬起头来,脸上是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我愿意。”德拉科突然响起的低沉声音打断了Harriet的思绪,他有些担忧的神情一点一点由下至上映在她碧绿的双眼里,她很久未能看到德拉科这样注视着她了,只觉得心脏微微收紧了一些,似乎就连流经的血液也变得滚烫起来,还好现在教室里被五颜六色的雾气遮盖着,谁都看不清谁在干什么,“但是你不觉得现在就成立有些太早了吗?我是说——当我们还在霍格沃茨念书的时候?在魔法部的鼻子底下?我觉得这有些太过于鲁莽了,一旦这个组织被发现了,你会将所有人置于危险之中。”
德拉科的想法正是Harriet在暑假里思考的结果,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该为她与他的想法如此类似而感到欣慰。
“霍格沃茨的学生已经准备好了,”她轻声回答,“这个周六过后,我就要组织起第一场会议,假如你还没有听到风声的话,那是因为我们没有要吸收斯莱特林的学生的打算。”
“斯莱特林也有学生会想要加入这个组织的,”德拉科神情复杂起来,“上学期期末的时候,有许多人也为了塞德里克站了起来,并不是所有的斯莱特林都——”
“都那么的‘卢修斯·马尔福’,”Harriet嘴角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我知道,我想这个学院里还是有那么几个人,是像你这样的斯莱特林。”
她抬眼看了一下Rona和Hermes是否注意到了自己一直在跟德拉科说话,却发现后者正心急如焚地帮前者修复她在制作过程中粗心大意犯下的一个错误,便又放心地扭过头去,与那双沉稳平静的灰色眼睛对视着。
“我是怎样的斯莱特林?”那双眼睛弯了一下,低声问。
“足智多谋,审时度势,不择手段,目的至上,”她很快地细数了几个世人固有的对斯莱特林的印象,接着停顿了一会,又用极轻的声音说道,“同时也……勇敢无畏,隐忍坚毅,善良温柔……”
Harriet发现自己一不小心说得太多了,便赶紧用一句话结束了自己的形容,“总之,你是一个我见过的最特别的斯莱特林。”
她转过了头,不敢看德拉科脸上的表情。如果是朋友的话,她心想,就像她和Rona和Hermes这样,那自然是可以告诉对方他有哪些值得称赞的性格特质的吧?Harriet知道自己能滔滔不绝地夸赞Hermes和Rona夸上半个小时,但是这几句话对德拉科说起来却格外艰难,就像那些字句突然之间失却了它们中性的意义,变成了一个个饱含爱意的隐喻。
就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以后,她才终于又听到德拉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所以,你为什么想要现在就成立这样的一个组织?”
“因为霍格沃茨在崛起,而魔法部在衰败。”Harriet很高兴德拉科转移了话题,而这又恰好是她亟待与人倾诉的内容,“上一次巫师战争的时候,魔法部是那堵抵挡在巫师与食死徒之间的最主要的墙,但是这堵墙在十几年的时间里倦怠了,破败了,衰弱了,你不能指望它能再一次抵御黑暗的来袭。但是霍格沃茨准备好了,我能感受到力量正在这座城堡的围墙内诞生,崛起,强大,而这就是我的机会,我们的机会,整个巫师世界的机会。”
“仅仅依靠我们这些学生?”
“邓布利多校长也曾经是霍格沃茨的学生,伏地魔也曾经是霍格沃茨的学生,那些在第一次巫师战争中牺牲的伟大的巫师们也都曾经是霍格沃茨的学生,你以为战争会等我们从学校毕业,充分锻炼好自己的能力,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以后再降临吗?不,德拉科,我们现在就要行动,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想想你的父母,还有——还有——”
德拉科注视着她,微微叹了一口气,说。
“还有塞德里克。”
Harriet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乌姆里奇的声音又从她脑海里浮出来了,还伴随着她那卑劣的笑容,“我需要你们写的句子是:‘塞德里克·迪戈里的死亡是一场意外’。”她那时注视着帕瓦蒂,就像品尝着什么妙不可言的东西一样笑着说,“我要你们一直写,一直写,直到这个句子深深地刻进你们的心里。”
“如果你认为霍格沃茨已经准备好的话,”德拉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那么我也准备好了。事实上,我认为我知道一些可能对你非常有帮助的事情。”
Harriet的手停了下来,她的魔药已经熬制好了,于是她放下魔杖,准备将它倒进细口瓶里。她的袖子这时滑到了一边,露出了她手上的伤疤。
“我知道霍格沃茨已经准备好了。”她坚定地说道。
德拉科看见她的手背上写着一行苍白的字。
“塞德里克·迪戈里的死亡不是一场意外。”
所以,事实上,是霍格沃茨的学生让乌姆里奇明白了什么是所谓的现实。
那就是他们永远也不会屈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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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崛起与衰败(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