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 街头
东日初晓,晨光熹微,朝歌地属西梁,街市逐渐热闹起来,鳞次栉比的店铺纷纷开门迎客,各色各式的招牌高高挂起,金漆雕花或墨字挥毫,吸引过往行人。
谢念安感到奇怪,他们的仇家可以说比整个集市的人都多,为何还要光明正大的走这条人来往往的道路,她摸不清头脑。
谁知枫鸣的脚步停在集市中央,各色的货物琳琅满目,新鲜的蔬菜瓜果散发诱人的清香,怀中的小屁孩竟直直的盯着那摊子上的水果,口水浸湿了布包,谢念安对此皱了皱眉头。
枫鸣开始挑选起水果了...
“......?”
身后的谢念安探头过去,这人一个劲的挑选桃子了,尽挑着个大粉乎乎的毛桃。
又转过身位去挑了几个橘子,掏出他的红金钱袋子估摸着应该挺沉的,掏出几枚铜钱。
而摊铺对面便是一个茶馆,里面的伙计们手脚麻利地擦拭桌椅,;炉火熊熊,水壶冒出冉冉热气,茶香袅袅升起,溢出茶室弥漫在空气中,早起的老茶客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张桌子,一边品着香茗,一边讨论天下政局。
“听说没有,那个多年失踪的四公子回来了。”那老茶客穿着干净利落,白须挂满面庞。
“四公子?他都失踪多少年了...”
“听说啊是大庆那边找到的,这不前段时间那个狗丞相来拜访西梁王,把四公子也带回来,据说全身上下没一出是好肉...”
“呵...依我看这就是故意的,要挟西梁王罢了,不过这四公子也没什么用处不如当做弃子,丢掉就丢掉了...”
“我估计他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皇室子弟也真是可怜人...”
只言片语中谢念安凭借着超高听力捕捉到了一些消息,作为江湖杀手,自然要留心他人言语。
“四公子...?”
她自从有记忆开始就已经跟随了玄鹰,此后在大庆国为丞相做事,她平时无事时也会到街市上打听江湖奇事,跟随在丞相身边自然对时政时事也不远。
当今天下分为两国,陷入僵局持十几年,一是大庆国二便是西梁国,而丞相手下的杀手组织名为止水,她来到的掩日便是为西梁国做事的江湖组织。
买完水果的枫鸣抬起脚步朝向街市尽头的枫叶林,正值初秋,树叶欲黄,红枫飘落,洒满人间。
他们走了很久很久,沿着蜿蜒山路走到了枫叶林的尽头,一座看似平平无奇的村庄映入眼帘。
“枫鸣先生,您回来了。”声音从树上传来却不见其人,下一秒谢念安感到些许杀意在漫延,她的斜后方赫然冲出一道人影速度及其快,可在路上敷着草药疗伤的谢念安,还是凭借敏捷的身手擦边躲过攻击,但那身影好像并没有停住速度,直直的朝向枫鸣冲去。
千钧一发之际,拔剑速度之快,一把剑止于他的喉咙不过几刻。
“果然...”
你还是太慢了。”
那人斜嘴一笑,不以为意,转身看向谢念安,眼神晦暗,道:“这位小美女身手不错啊,让我猜猜你是不是叫做皓鸽?”
谢念安一脸警惕的盯着眼前人,后者却把视线转移到她怀中的婴儿,此时整抱着半颗毛桃啃得不亦乐乎。
他眼睛霎时变得柔弱充满善意,语气发嗲的讲话:“诶呦喂,这是谁家的小宝贝啊,长得真水灵,给叔叔看看...”
谢念安挑起一旁眉毛,向后退了退依旧保持谨慎,那人见此情形急忙开口介绍自己:“鬼影,掩日的头等级杀手。”
“皓鸽。”
“这是谁家的小可爱啊,能不能给我抱抱...”
谢念安有些为难,这时即将走远的枫鸣讲:“他喜欢小孩,不用担心。”
谢念安转念一想这都是人家的地盘了,而且这人怎么知道这小孩喜欢啃毛桃...她轻轻的把这孩子交到鬼影的怀中,只见那人跟得了宝贝似得,声线变细了好几个度哄着这小孩乐的开心。
“诶呦喂...看着肉嘟嘟的小脸庞真可爱死了...”
谢念安听不下去他的嗲到极致的语气,跟上枫鸣的步伐,前方的人抬手一指,道:“这就是你和那小屁孩的地盘,没事别乱走。”
后者点点头,进屋关上房门,脱下被深红渲染的白衫,檀木桌上摆着刚出土的草药和干净的布带,她重新为自己包扎伤口,伤口看似多却不深,经过几天的奔波已有结痂的势头。
她整理好衣衫跨槛而出,正要去找傅行,路过一间屋子时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在交谈着,她本无意偷听别人,但听力实属异于常人。
“找到他具体的位置了吗?”枫鸣的声音传来。
“找到了,但位置有些偏僻,据他所说四公子已经陷入昏迷状态。”谢念安一瞬间就想到了这人是前几日找他的谢竟!
原来他竟然真的是掩日下的杀手...
“外面偷听的那个,赶紧去把你那个小屁孩带回去,鬼影抱着不撒手还怎么完成任务。”一道隔着几丈远足以听见的话传来,谢念安有口难辩她只是站在这,能听见又不怪她...
等她抱回傅行时,鬼影犹如丧失所爱般的撒开手,去听枫鸣给他派的任务。
谢念安抱着他回到屋内,这小孩细看皮肤如嫩豆腐般晶莹剔透,两只眼睛笑眯眯着,跟随她奔波数日却不怎么见他哭过,她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
“我会为你的父亲报仇的...”
夜幕降临,刺客执行任务的最佳时机,动乱时代每一个夜晚都会流出新鲜血液。
朝歌宫内的房梁上,趁着夜色多出了几个黑影,看守的侍卫因无趣的聊着天,下一秒就毫无声息的倒在地面上。
那是皇宫最为偏僻也是常人无法接触到的一个地方,斩断铁链,月光流露在那人苍白面孔,玄鹰的四肢被厚重的铁链铐住,整个人被绑在刑架上,眼睛被黑布遮住,耳朵被木塞堵住,他失去了对外界的感官,而药效却迟迟不退,他有意识却身处在一个毫无生意,身临深渊的世界。
那些黑影极速砍断他身上的枷锁,之后全身而退。
枫山林
月光皎洁,深夜中数只黑影交叉,脚步声被蝉鸣而掩盖。
“先生,人带回来了,但人身中戾毒,昏迷不醒。”黑衣人单膝跪地。
“解药呢?”枫鸣的声音冷到极点,眼神死死盯着那没有活气的身躯,静静的躺在夜幕下。
“先生,解药...这毒的解药很难寻到,现在没有能解他毒的药...”
这句话冲击着枫鸣的耳膜,压低音量语气却夹杂着怒火:“找,现在就去给我找,他要是死在这里,你们所有人都别想活。”
“是...”众人纷纷散去,唯恐慢了半步惹到这人。
谢念安屋内的窗户正巧着对着外面情形,那小孩精力太过旺盛,她费了好大力气才哄睡着,夜色昏暗,她看不清躺在地上的那人,只好远远的观望着,本来她就不是一个爱好多管闲事的人,令她没想到一个杀手组织竟然也会救人...
傅行缩入她紧紧的怀抱,许是新生儿内气旺盛,谢念安感觉自己像抱着一个小暖炉,暖着她渐渐安眠。
窗外的枫鸣把玄鹰弄回了自己的房间,他知道此毒的凶险之处,即使没有解药他也绝不会让玄鹰在他眼皮子底下死去,他翻找着各种药书,寻找为他续命的办法。
“你要是敢死在我面前,我肯定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月色渐浓,他找到了。
中此毒的人三年之内必定身裂而亡,但古书上记载着一个歪门邪道的救命法子,用自己的血为病中之人续命。
枫鸣坐在榻上,盯着古书,不过三秒,便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端来一个碗,用匕首喇开自己的手掌心,攥紧拳头,血液止不住的留进碗中,不过一会便覆盖住了碗底。
他扶起玄鹰,给他灌了进去,随意的用纱布包扎了一下自己的伤口,紧接着掀开他的衣服,给他疗伤。
夜入深更,费了好一通力气才给他包扎好,总算是不在流血了。
“嘉言...?”极度沙哑的嗓音传来,惊得枫鸣有一瞬差点跳起。
“呵...原来效果这么好...才几个时辰就醒了。”
“你...你救了我?”玄鹰躺在他睡觉的地盘,睁开眼望了望周围。
“废话,你要是不睡觉就赶紧起开,别占着我的床不睡觉...”枫鸣背过身,假装很忙一般不去看那人。
“嘉言,谢谢你。”一句话让气氛冷了下来,秋风划过窗边,蝉鸣鸣叫彻夜。
枫鸣背着身,听到这句话咬了咬后槽牙,似要说些什么又不曾开口,只嘴硬道:“你要是在这么肉麻我就把你扔出去,赶紧睡觉。”
说完光速的躺在榻上,背对这玄鹰寐上眼睛,而仰望天花板的玄鹰霎时没了困意,面无血色的发愣。
“你父王...”闭着双眼的枫鸣突然开口。
“嗯,就当做以大局为重吧,我毕竟只是一个公子,哪里能比得过国家大事重要呢...”他自嘲的笑笑。
“谢念安和那个孩子都在隔壁,你要是不困能下床就自己看去吧。”
“嘉言...辛苦你了。”
侧卧着的人拜拜手,玄鹰挺起身舒展了下肩膀,下了榻。
步伐缓慢无声,一步步朝向着隔壁走去。
木门被推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少女和一个幼童熟睡的身影,他凑上前去,眼底仿佛是无尽的心疼与酸涩,紧接着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在看看那白胖胖的小孩,转身即将踏出屋门时...
“别走...”微弱的声音传来,他等了许久却没听到下文,转身看去她...是在做梦吗...
他从未见过她熟睡的模样,没有了白日眼神的犀利,留下的是属于她的温软姿态。
谢念安做梦了,她梦到玄鹰还没有死,他们没有做杀手,他们三人生活在热闹的都市中...而他望着她,她陪伴着他,他们在一起活了很久...
回到枫鸣的寝居时,他悄默声的上床,但他知道那人没睡。
“嘉言,这事你就先别告诉她了。”
“就她那个脾气以后知道了,你怎么解决?”
“她以后也不会知道的。”
“呵...她肯定不会放过那个魏狗的,你最好看紧她了。”
“嘉言,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你不是一直都知道,我的目标一直都是庆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