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腕凝霜雪 第6章 第六章

第二日明瑾醒来，果然昨日徐妈妈早回来了，只是怕打搅她，便没有通报。

徐妈妈笑着说：“老太太说，府里头庶出姑娘的月银原是六两，咱们姑娘是嫡出，便是十两。咱们夫人虽去了，可老太太说，夫人的份例也是要到姑娘头上。”

明瑾抿着唇：“那便是三十两？”

徐妈妈笑道：“是了。虽说姑娘也不差这么些，可到底是老太太的心意。老太太能想到这些，可见是极疼咱们姑娘了。”

明瑾点头道：“这是祖母的好心，咱们念着便是了。”

外面的青鸾进来回道：“大夫人身边的彩珠姑娘来了。”

明瑾道：“请她进来吧。”

青鸾便请了彩珠进来。

那彩珠约莫十四五年纪，身穿一件木兰青的衫裙，头上惺忪簪了支鎏金的簪子，倒是耳边两个碧玉的坠子俏生生的。

明瑾心知这是大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便吩咐宝秋看茶。

彩珠笑道：“见过九姑娘，茶却不必了。我原也是替大夫人送些东西，还要赶着回去伺候太太呢。”

明瑾笑道：“那便谢过大伯母了。也烦了彩珠姐姐走这一趟。”

彩珠笑着摆摆手，便命身后跟着的小丫鬟东西呈了上来。

原是两面时新的宫扇，一支鹅黄的宫花，一匹品竹色的绸子。

彩珠躬身道：“太太说，这颜色原称姑娘的肤色，正是显白，姑娘若不嫌弃，做了裙子也未尝不可的。另外两面扇子，一支宫花，原也是府里姑娘都有的。”

明瑾笑道：“倒要谢谢大伯母有心了。”

彩珠又说了两句不打紧的话，便要辞去。明瑾忙令青鸾送送她。

青鸾送彩珠到了院门口。

彩珠道：“送到这里便可以了。你快回去吧。”

青鸾笑道：“怎么，便与我生疏了？”

彩珠扭头瞧她一眼：“我哪里要跟你生疏？你现在跟了九姑娘，前途无量，该是你跟我生疏才是。”

青鸾笑道：“哪有你前途无量？你跟的可是日后的国公夫人。”

彩珠似笑非笑道：“可与你打个赌，你们九姑娘这样的品貌，身份又尊贵，只怕日后咱们顾府还要依仗她···”

青鸾忙捂住她的嘴：“嘴里也没个把门的，主子咱们怎么也说不得的。”又笑着道：“你快回去吧。不是要服侍你家太太吗？”

彩珠笑道：“成，我便走了。我是当真有要紧事，太太指着我回去呢。”

青鸾笑着推她一把：“快去吧，晓得你是大忙人呢。”

两人闲语几句，便不再提。

这里明瑾想着宗事，便问了徐妈妈：“我记得原来府里还有个七姑娘，怎么这次没见呢。”

七姑娘原是五夫人的女儿，原比她大一岁，她还依稀有些印象。这次没见，心里怎么都有些奇怪。

徐妈妈叹了口气：“姑娘有所不知，七姑娘两岁的时候便走失了。”

明瑾一时怔松：“顾府···也还有走失的孩子吗？”

徐妈妈摇摇头：“说是走失，也还是五老爷府里的一个姨娘，小产了，怀恨在心，便把七姑娘偷了出去，自己也自尽了。”

明瑾跟着叹了口气：“没想到五伯母瞧起来那样开朗的人，也会经历这样的事。”

徐妈妈道：“她还有六少爷，况且也还年轻，自然还要撑着。哪有母亲不疼爱自己的女儿呢。”

明瑾一时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心里一酸，强笑道：“是了，人都是要往前看的。”

徐妈妈慈爱的握住她的手：“姑娘还有我呢。老太太和咱们老爷都是心疼姑娘的。就说府里的各位太太，也不会亏待姑娘。”

明瑾点点头：“大伯母很有心。”

她话说的巧妙。大伯母瞧来并不是一个热情人，送这匹绸子却也是费了心的。她因为孝期的缘故，穿的衣饰都是拣的素净颜色，首饰也都是素玉和珍珠。大伯母昨日送的镯子是素色，今日送的绸子、宫花也都特地拣的她能用的。若非留意，自不会这样巧合。

徐妈妈想到什么，嘴唇颤了颤，仍是微笑：“想是大太太心疼姑娘。”

明瑾低头沉吟：“或许吧。”

她命绘春研了墨，铺了一张白宣，开始做今日的功课。

顾六夫妇都是爱诗词歌赋的，也爱琴棋书画，平日常有切磋，可谓是琴瑟和鸣。偏偏在教女一事上产生了分歧。柳氏要女儿随自己学一手簪花小楷。顾宏逸却要女儿随自己的行楷。夫妻俩谁都争不过谁，便要女儿自己选。年幼的顾明瑾两个都不想得罪，便都学了。好在她天资聪颖，渐渐也有了些形状。

母亲逝世前，让她不拘怎样，每天都练些字。她便从诗经抄起。如今已把四书抄了一半，权当温习了。

夫妻两个膝下只得了此女，爱若珍宝，并不想把她当作寻常闺秀来养，亲自教了作画、下棋、算术、抚琴，在针线活儿上反而教的懒散，横竖家里有针线上的人。

明瑾想着院内的一架蔷薇，提笔于纸上绘下几笔蔷薇，尤沾着几滴露水。

末了，在旁边以小楷题了一句“满架蔷薇一院香”。

落款是一个行楷的瑾字。

绘完了这幅，她用一个明瓷的笔洗压住。待这幅画吹干，便叫丫鬟们收起来，垒在箱子里。

正在这时，青鸾匆匆道：“姑娘，老太太身边的白鹭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