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伶龙宫的紫宸殿,此时正上演着一幕出逃——
吱呀一声——
紫宸殿那扇古香古色的后窗被人轻推而开,接着从里探出一个脑袋。
只见那人鬼鬼祟祟张望着四周,在望及无人后对着身后人压低嗓子,小声唤道:“羌活,快走!”
空气里响起一阵叮当作响的铃铛声,只见南宫绯湚玉足轻点,动作优雅,跃窗而下——
“殿下...”
小脸早已揪成一团的羌活,无奈屈服于眼前人的威逼利诱之下,磨磨蹭蹭扭捏着身子,爬窗跃下。
见状,南宫绯湚那双泛着狡黠的眸中闪过一抹得逞笑意。
下一刻,拎起羌活后颈处的衣领,动作迅疾地提着他往幕界方向飞去。
映入眼帘的幕界,结界边缘一望无际,泛着淡淡的水蓝光辉。此处既是龙族接壤六界五荒的联络通道,更是龙族一脉与世隔绝的强大屏障结界。
此刻幕界四周,训练得有条不紊的龙军暗卫在不断来回走动巡逻着。
南宫绯湚掐诀念咒,一阵银光显现后踪迹彻底隐没。下一秒,两人直接出现在幕界正门前。
幕界古门上布满了数之不尽的古老符纹,泛着瑰丽五彩微光。
被这瑰丽五彩的微光迷了眼,南宫绯湚忍不住伸手一摸,却被电得龇牙咧嘴。
凡龙族一脉,血脉皆可通过幕界的过血之仪,唯他一人无法。除了上次阴差阳错之下,得以意外成功偷溜去妖族外,他从诞生至今,还未曾能踏出过玉伶龙脉一步。
南宫绯湚伸出右手,掌心浮现而出那落明盘,绯唇微启,抬手结印:“神冕四方,宙华召来,海罗齐宿,留影于空!那落滞空,转——止——”
语落瞬间,那落明盘上悬浮着的符文,当下便朝着逆时针方向不停浮动飞跃着。一阵微光后,扭曲时隙,鸣停时空,形成临时空间破壁对冲龙族幕界——
下一秒,万物停骤,原本牢不可破的龙族幕界被撕裂开一个小口,两人抓紧钻了过去。
“呼~终于出来了!真不愧是空阴的宝贝!”
“殿下!你又偷空阴殿下的那落明盘?”
南宫绯湚越说声越小,蓝眸止不住四周乱飘:“什么偷!我这是借!”
“什么借!你那是骗!”
“空阴殿下那么聪明,怎可能识不破你的破伎俩呢?也就他善良任凭你闹腾。”
被人戳破的南宫绯湚,不由摸了摸自己鼻子。
前段时间他从凡间话本上学了‘点大者赢’的掷骰游戏。
几天前,他跟空阴打赌时,趁他不留意时,往那骰里放了只珊瑚宝宝,宝宝帮他作弊开了三个六。
就这样,他把空阴的那落明盘,再次成功‘借’到手。
“殿下!我们还是回去吧。我给你做你喜欢的凡间小食,走。”羌活一脸担忧哀求着,不断拉扯着南宫绯湚往幕界边境走去。
南宫绯湚一听,当下柳眉微挑,明眸一眯,搁这开玩笑呢?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了,还想让他回去?想得美!
下一秒,南宫绯湚一言不发,直接再次出声低吟,掐诀念咒。
‘砰’的一声——
那落明盘再次落地,一道银蓝光芒从盘中央折出,直接将两人彻底带离玉伶地脉。
“啊啊啊——”
空气里只残留下羌活悲催的哀嚎声...
人族,凡间已步入初秋,红衰翠减。城楼之外,两道身影齐齐落地。
南宫绯湚抬眼望去,瞳内倒映着城楼上的金字牌匾:朔博王朝。
朔博王朝,当今六国联盟首都王朝。城内大街上,车马粼粼,人流如织,商贩吆喝的买卖声此起彼伏。目光所及,人声鼎沸,店肆林立。所到之处,无不彰显着这座国都的繁华昌盛。
“不是要摸遍六界美男腹肌吗?”
“这人间,便是第一站!走!本殿带你流连花丛中——”
羌活一听紧捂小嘴,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南宫绯湚:“殿下,你——”
成荫深林内坐落着一座外观颇有年岁的百年古寺,往里走却是与外截然不同的场景。
古树参天之中伫立着一座大殿。
鎏金宝顶,镶绿剪边,红墙黄瓦,金碧辉煌。大殿中央悬着一块金字牌匾:缉妖司。
缉妖司,梧栖主殿。
“老大!!!”
一道少年音伴随着一阵叮叮当当的配饰撞击声,人未到声先到。
说话少年一头黪墨长发,随意披肩。妖艳五官之上,两额的小触角,应景似地调皮甩动卖萌。
那一双檀褐瞳色里满是藏不住的亢奋:“老大!青尺在霓裳楼。抓吗?”
站在主殿台阶上,负手而立的人,背影挺拔,长身亭玉。如墨长发由一根墨玉长发带束着,半束半披,恣意散落在玄黑衣袍之上。
男人启唇,嗓音沁如寒冰:“不急。随我先会一番。待探清后再抓。”
霓裳楼,朱楼雕栏,碧瓦朱檐,好生气派。
门口处站立着一青一白身影,目光所及,烟雾缭绕,纸醉金迷,一片旖旎。
南宫绯湚刚踏入霓裳楼,便吸睛了斜方处的红纱身影——
妖娘动作迅速地来到两人跟前,媚眼只瞥了一眼躲藏在南宫绯湚身后的羌活后便又回他身上。
对上南宫绯湚那双冰川灰蓝深瞳瞬间,妖娘眼里一闪而过一抹惊艳,随即收敛起了自己的失色。
眼前的妖娘,眉点朱纹,身泛异香。五官妖媚,玉骨柔肢。身披薄纱,春光乍现。下一秒竟大胆伸手,指挑起南宫绯湚的下颚,骨软筋酥,往他身上一个劲儿倒靠着。
“小公子好生漂亮,竟比奴家魅多了。尤其这眸色,好摄奴家心魂呢。你来霓裳此处,可是寻相中之人?”
南宫绯湚漾起浅笑,两侧梨涡若现,轻声细语:“在下刚来此地,娘娘可否安排间观赏这朔博繁华的上等佳房?”
当下,凡间虽因妖怪逃窜而凶案四起,人心惶惶,人、妖两族关系也由此剑拔弩张。
而妖奴为营的霓裳楼,本该是众矢之的。却因幕后之人势力滔天,将其打造成消息灵通的烟花之地,使得它在这人、妖两族关系剑拔弩张的朔博里,不仅独善其身,还反较前更引得人趋之若鹜。
“公子一看就非富即贵,有何不可。”
“小公子,奴家呀——”
“名为——醉吟——”
“在下还想再询一事。娘娘行于朔博,当定听闻近期作恶妖物行凶掳拐龙族人之事吧?”
醉吟闻言,那双媚眼如丝的眸里一闪而过一缕警惕。
眸中转瞬再度恢复成往日里的风情万种,语气娇嗔,俯于南宫绯湚耳边,热浪挠心:“奴家劝小公子少打听,也莫多管闲事。来这烟花之地,自当只享欢这纸醉金迷即可。”
醉吟故作神秘地拉长声线:“另外——”
“小公子这眸色可得敛上几分。这凡人,并非皆如奴家般心善。”
“这人间,可比龙宫——”
“恶险无常多了。毕竟,人心叵测,世道无常——”
南宫绯湚闻言一愣:“谢娘娘提点。”
醉吟领着两人来到了二楼包间。前脚刚走,后面一抹红绿相间与玄黑身影便走了进来。
待醉吟离去后,南宫绯湚当下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隐去自己一头异常显眼的发色与眼眸。
羌活见状,胆战心惊呢喃着:“殿下,她认出你是龙族了?”
看到自家主子点头后,羌活一脸苦瓜样:“殿下要不我们回去吧,这里好危险我们——”
一阵锣鼓击鸣声打断了两人对话。
两人起身望去,便看到一妖仆小厮大声吆喝着:“各位贵客,此为霓裳楼头牌,北鸲公子的竞拍。老规矩,价高者得!起拍价,赎身价一万两金——”
红绿相间的少年闻声跑到二楼扶栏边,紧盯着一楼厅殿位置某一处,檀褐眸里泛着狡黠精光:“老大,开始了——”
厅殿内精美屏风下,一妖仆接受到一旁人命令后出声竞价:“两万金——”
玄黑身影缓缓走来,一顶乌纱斗笠挡去容貌,这人不疾不徐:“五万金。现银交易。一会走人。”
此话一出,引得底下一片唏嘘。
屏风处的妖仆再次加价:“八万金。”
红绿少年出声发问:“霓裳楼出了名的易进难出,他一介布衣草民,哪来那么多钱?”
“啧啧啧!下方那公子长得那么好看,没想到也会养人呀——殿下!殿下!”
南宫绯湚根本没留意羌活的话,只是情不自禁盯着不远处那道玄黑身影。
“十万金。”
“老大,你真懂如何让人恨得牙痒痒。”一旁少年单手捂脸,小声附和吐槽着。
藏于屏风后的隐晦身影,掀席而出。身形修长,气质矜贵,可五官却极度普通得格格不入。男子满眼愤怒,恶狠望着站在二楼扶栏处那道身影。
两人目光隔空相触,满是浓重火药味!
“请公子高抬贵手。公子与阿鸰素未谋面,何苦夺人所爱,棒打鸳鸯呢?”
二楼扶栏边站着的人,身姿挺拔,语气平淡,声如寒霜:“你怎知我与他就素未谋面过?不巧。我这人,爱棒打鸳鸯。”
南宫绯湚一听,眉心微蹙,心生不悦。
斗笠之人此举,不就是话本上所言的横刀夺爱吗?
赶在底下人再次出声竞价前一秒,二楼扶栏边站着的人再次出声:“二十万金。现在,立刻赎身。”
底下竞拍妖仆一听,两眼发光,狗腿落槌:“定!霓裳楼头牌之一的北鸲公子竞拍之日,为二楼贵客所得。”
插曲结束后的霓裳楼,再度重回热闹喧嚣。
望着那抹远去的玄黑身影,南宫绯湚不由出神,回神后下意识追了上去。只是那人行动迅速,一眨眼功夫,人就不见了。
转身离去时,南宫绯湚与一佩着面纱斗笠的少年相撞。斗笠落地,露出少年慌乱又紧张的神色。
“你没事吧?”
少年一把推开南宫绯湚后,火速逃走。没一会,一大堆人高马大的妖卫追赶而来。
“公子,可有看到一神色慌张的妖奴?”为首妖卫凶神恶煞。
在见到南宫绯湚一身华服,满身贵气后,心猜恐是哪位王权富贵或世家大族子弟出游,放肆语气顿时敛了几分。
南宫绯湚摇了摇头,彬彬有礼一问:“不知妖卫大哥在追何人?”
为首妖卫略微暴躁,言语粗鲁得很:“还不是因为北鸲这个小婊子!”
“他娘的!才被竞拍了居然敢逃,净给我们找事做。等抓到,非让当家剥了他的鸟皮煮了。先不跟公子唠嗑,在下还得抓那**去!后面的人,跟我走!”
南宫绯湚望着自己的房门略微深思。踱步过去,敲了几下才推门。
一开门,就看到羌活边将几个带来的蚌族小娃娃护在身后,边对着他挤眉弄眼。
“出来吧。我不告状。”
等了好一会,一个长相隽秀,气质清雅的少年才磨蹭着出现。清秀五官上,梨花带雨,神色慌乱紧张。
“北鸲?霓裳楼头牌?赎身是好事,为何要逃?”
北鸲看着眼前人,气质矜贵,华冠丽服,风姿拂拭,非富即贵。薄唇微抿,小脸满是哀求,掀服下跪。
“北鸲跪求公子,出手相助。北鸲心有所属,不愿跟刚出二十万金赎主走。萍水相逢本不可如此冒昧,但北鸲着实走投无路,垦求公子出手相助。”说完,还往地上使劲叩了还几个响头。
南宫绯湚面若淡定地轻抿了一口热茶,实则内心无比激动澎湃!
好家伙!
这就是话本里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跟‘自古英雄救美,风华绝代情长存’的戏码?他不出手岂不是没天理?!
“这些,够吗?”
南宫绯湚打开自己带来的小书囊。里头都是从龙宫带来的稀世珍宝,个个都价值连城。
“谢过公子。公子此恩,北鸲定会相报。”北鸲接过,郑重道谢后匆忙离去。
“殿下!你又多管闲事!好歹给留几颗珍珠呀!你不吃饭,我跟泡泡、咕咕、噜噜都还要吃饭呢!”
该死的!怎么忘记了这里是人间!不是满是奇珍异宝的龙宫!
看了眼躲在羌活身边那三个粉嫩胖乎的蚌族宝宝,南宫绯湚抱过其中一个辫上满是小海星的粉琢娃娃,伸手擦拭掉他嘴边糕点残渣,一脸心虚:“要不,我去要回点?”
霓裳楼三楼,门内坐着密密麻麻的人。而管事妖仆站在头戴面纱斗笠,身着玄黑暗纹华服男子身边,神色慌乱,不时擦着额头冷汗。
大门被人一推而入。
北鸲抱着奇珍异宝闯入,径直走向那气定神闲,微抿热茶的男子跟前,眼神坚定:“谢大人赎身之意。可北鸲心有所属,不愿与大人走。桌上这些远不止二十万金,请大人高抬贵手,放过北鸲。”
一旁红绿少年本想出声却被男子拦下:“可。”
随即,一张妖卖契现于掌心,与此同时北鸲额间浮出一个红印。下一秒妖卖契便被一道蓝焰燃尽,而北鸲身上的红印也消散而去。
管事妖仆见事已解决,谄媚一笑,狗腿退下。偌大房间里只剩玄黑男子与红绿少年。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拎过桌上一颗泛着幽光的珠子,漫不经心把玩着。
那双琥珀浅瞳里泛着凌冽,语气平淡对着一旁红绿少年吩咐道:“白巫。查下来源。居然连龙族的碧渊珠都有。”
巫语接令离去后,男人也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