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窦总!”头目咬牙切齿,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能着了几个公子哥的道。
今晚这单原本轻松得很,绑架对象弱不禁风不说,车行半道上他似乎就知道了是谁主使,直接放弃了抵抗。
“是志远派你们来的吗?”当时他双手被缚,眼睛上蒙着黑布,面包车沿着沙土小路摇摇晃晃往山顶开,董子彦靠着车壁,语气有点发抖,
“……他要你们杀了我?”
打手只以为他害怕了。
“老实点,别想着反抗或者逃走,下场只会更惨!”打手威慑性地朝他身边猛踹了两脚,发出沉闷的声音。
“我们也只是拿钱办事,有什么话等你见到雇主自己跟他说去!”
他不知道董子彦从中听出了什么,但此人就真的没再开过口,一路安静地跟着面包车晃上了山,头领扯着他衣领将人拖下车,董子彦膝盖重重砸在门框上,仍旧一声都没有吭。
“你总是这样,”窦志远叹了口气,“搞得我像个逼良为娼的坏人。”
窦志远端坐在沙发上,客厅很大,即使沙发已经足够宽阔,放在客厅一角还是显得空旷。
打手摘去董子彦眼前黑布,他看向窦志远,窦志远也看着他。
董子彦动了动唇,嗓子哑得厉害,“第四十次动物实验也失败……”
窦志远几乎跟他同时开口,“我已经拿到妥瑞普的上市许可了。”
董子彦瞳孔微缩,十分地难以置信。
“我实在不懂、你为什么非要纠结区区一个动物实验的异常?”窦志远还是忍不住想要说服他,
“妥瑞普连临床都做了那么多期了、你亲眼看着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我说过很多次了志远,”董子彦的声音透着疲惫,“动物实验达不到预期,说明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就算临床暂时看不出来,问题还是存在的。”
“……可能是我的条件或者方法不对,志远,能不能请你再想一想,只要我们能复现出你当年动物实验的初版数据、哪怕只有一次——”
“做不出来了!”窦志远怒吼着打断了他,“那些数都是我编的!”
他急促地喘着气,在空荡的私人别墅,在已经下定决心、要实施凶案的明月夜下,终于道出了实情。
可董子彦的神情甚至没有出现一丝波动。
“……你早就知道了,是吗?”窦志远轻声问他。
“志远……”
“——你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放任我像个白痴一样为了新药上市四处奔走,然后又在我即将成功、不、在我已经大功告成的时候,跳出来说我的成果不可以上市!”
窦志远近乎绝望地喊了出来,“董子彦、你就这么想要毁了我吗!”
“我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
董子彦也拔高声音,带了哭腔,“我也想相信你!”
“所以我一遍又一遍地尝试,哪怕一次、哪怕有一次数据接近的情况,即使中间过程有瑕疵,我都会说服自己、放过自己!”
“可是没有啊!”他的声音充满痛苦,“志远,药是用来救人的,如果它本身有变成毒的可能性,我怎么可以让它从我的手上流出去害人?”
不过显然现在有人比董子彦更为痛苦。
“你不能放过自己,哈……”窦志远短促地笑了一声,“那又关我什么事!为什么你不能放过自己、却要来折磨我呢?!”
“我们的临床数据都没问题、动物实验根本就不能说明什么!你以为那些搞药品上市的委员会成员们没见过这种事吗!”
可现在无论他说什么,董子彦只是一直用那种他看不懂的表情痛苦地摇着头,他感觉快被董子彦搞疯了。
“……好、退一万步说,你高尚!你不愿意承担哪怕千万分之一的风险,那我来!只要你愿意转让新药的专利权,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窦志远张开双臂,向董子彦展示眼前的这栋崭新的、冰冷的别墅。
“这间别墅、是现在全港州最时新的设计,最高规格的装修!你喜不喜欢?我把它送给你!好不好?”
可董子彦明显对此毫无兴趣。
“志远,”他小心翼翼看向窦志远,语气里带上恳求,“你再等等我、再等一等好吗?现在的妥瑞普是有缺陷的,但我们可以开发新药、妥瑞普的制备工艺简单地升级就——”
讲到研究,董子彦不自觉地向前走了两步。
“别乱动!”打手误以为董子彦想挣扎乱跑,怒喝一声、一脚踹向他后背,董子彦因双手被制,被迫狼狈地跪倒在窦志远面前。
窦志远自上而下俯视他。
“你永远都说得这么轻巧……升级、开发新药,所有的流程重跑一遍……你该不会以为全世界的药企都在等着我们吧?”
“妥瑞普晚上市一天,市场被其他人占领的可能性就更大,这不是少赚钱的问题,这是0或1、生或死的问题!这是迄今为止我的人生、我的成就被世界看见的、唯一的机会!”
“世界会看见你的!”董子彦倒在地上无法起身,奋力挣扎靠近窦志远,
“你的天赋、你的努力,你为科学界付出的一切总有一天会被记住,你在我心里一直是最好的啊!——师兄!”
“我说了不要叫我师兄!!闭嘴!你给我闭嘴!”
窦志远如同应激,疯狂大吼起来,声音在空旷客厅中回荡,震得每个人的鼓膜嗡嗡作响。
窦志远看向窗外,天已经全黑了。他突然觉得很没有意思。
和一个死人吵架,有什么意思?
窦志远捏了捏鼻梁,对立在一边的打手示意,立刻有人上前,熟练地拿出一块布塞进董子彦嘴里。
“不、不要——唔唔!——”董子彦拼命挣扎,试图再说些什么。
但窦志远已经不想听了。
.
窦志远现在仰面躺在冰冷地板上,身上重重压着一个李辜辰,眼球上不断传来难捱的压迫感,他觉得自己眼底应该已经出血了。
费尽心机,堵上了一切,到头来却因为突然闯进来的一群跟开玩笑一样的人,莫名其妙地狠狠落空,自己的人生好像总是这样。
何其讽刺。
“陈子木,你没事吧?”窦志远听见刚才那个穿水手服的小混混的声音,询问制住自己的男人。
“我没事,惊蛰你呢?”李辜辰道。
“碰都没碰着我!”李惊蛰大大咧咧,兴奋得很,“刚才咱们俩真是太默契了!我就说让你来给我当师爷——”
“都什么时候了、闲聊就免了吧!”范昭急得要死,朝两人跑来,他补上李辜辰身侧空隙,紧张地四处张望,生怕对面打手们突然发难,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李景行直接去拉李惊蛰,“我们带小玉开车先走,麻烦陈老师继续钳制对方人质,直到我们脱离危险——”
李惊蛰一把拍开他,眼神像活见了鬼,“那你让陈子木怎么走?把他留下来喂鱼吗?”
范昭眨了眨眼,“这别墅还有鱼池?你怎么知道的?”
“啧、这是重点吗?”
“都别说话了!!”打手头目怒吼,弯腰扯住董子彦头发将他拖到身前。
“把窦总放了!不然我就杀了他!”
李惊蛰瞪着眼、几乎是同时重重一脚踩在窦志远肚子上,瞬间令他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
“说反了吧?是你们把他放了、不然——就杀了你们窦总!”
窦志远腹部剧痛,脑袋上半被李辜辰整个按着,也快爆炸了,他气若悬丝,仍然艰难发言,“不准、放董子彦——”
“**有你说话的份儿了?”李惊蛰伸脚又要踹,好悬被范昭拉住。
李辜辰一边继续钳制住窦志远,一边朝打手喊话,“各退一步如何?同时交换人质,各位壮士就当今天这单生意没有接过。”
“你们今天的损失,我身边这位李景行承诺、十倍补偿!”
“好你个陈子木,在这儿等着我呢!”李景行咬牙切齿又实在无法立刻发作,一口气险些没把自己噎死。
那打手头目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们跟你们一样、只要给钱,背叛主顾的事也做吗?”
李惊蛰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十倍赔偿这种许诺,在下城寨居民眼里是巨大的诱惑,但在一些亡命之徒听来不亚于羞辱。
李辜辰的策略没有问题,他只是尚缺乏跟真正的三教九流打交道的经验。
“这单生意老子确实可以当做没接,”高大的男人突然表情轻松起来,“这样,那边那个废物的死活就跟老子没关系了。”
“至于你们几个的命、”
他活动着指关节,上前一步,“老子免费送给他陪葬!——”
打手挥拳破风,直冲李辜辰而来,与此同时李惊蛰早一步助跑起跳,大喝一声爆发全力,抵住对方一击,两人顷刻间战成一团!
窦志远已经全无用处,李辜辰果断起身、猛地拽起范昭甩进打手堆中吸引火力。
“陈子木!——”范昭难以置信地抱头逃窜,一边狂嚎,“你还有没有人性啊?!”
“撑住!我相信你!”李辜辰高声,迅速将尸体一样的董子彦拖到窦志远旁边,解开自己领口扣子,也加入战局。
李景行震惊地守在窦志远和董子彦两人身边,终于反应过来,抖抖索索地再次去翻手机。
“报警!打给李洪道!快!”李辜辰瞥见他的动作,大吼道。
“没信号!!”李景行满脸着急,吼得更大声。
跟着李惊蛰上蹿下跳早就晃晕了的系统突然有了反应,[诶、我有信号啊!稍等马上!——]
“喂,老子叫危安。”打手头目摸了摸嘴角伤口,看向李惊蛰,
“本来以为你就是个傻蛋,没想到还算有两把刷子。”
李惊蛰双眼充血,却神采奕奕,“那老子有没有说过,”
他提拳往前冲,“老子生平、最恨有人在老子面前自称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