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志远被一脚踹飞数米,四脚着地趴着半天起不来。
“老板!”几个打手慌忙去接,一边震惊地看着平白出现在眼前的四个陌生人,振聋发聩地提问,
“——你们是谁啊!”
“应该换我问你们才对吧!居然敢鬼鬼祟祟躲在这里行凶,简直目无王法、胆大包天!”
李惊蛰怒目圆睁、双手叉腰,大马金刀地立在客厅正中间,显然被触发了路见不平的buff,十分兴奋,也顾不上当下的情况合不合理了。
窦志远摔得头昏眼花,更是觉得眼前几人荒诞离谱,他扶着墙站起来,伸手直指李惊蛰鼻子,气得声音都发抖,
“这、这是我的房子!你们到底是怎么进来的?滚出去!!——”
董子彦倒在一旁,口中布条在刚才的剧烈动作中松动,他抓紧机会一口气顶开,以极快的语速冲李惊蛰等人高喊,“我是妥瑞普新药专利持有人董子彦!”
“窦志远想逼我无条件转让专利,并蓄意谋杀我!求你们救我一命——唔呃!——”
一名打手上前一脚猛踹他胸口,董子彦登时在地上生滚了两圈,疼得说不出话来。
“住手!”李惊蛰立刻大声吼道。
“妥瑞普?”李辜辰敏锐抓住了董子彦话中重点,“是那个前段时间刚刚被发现、引起化学界震动的精神类天然调值化合物……”
他意识到问题的重大性,“难道、你已经用它研发出了降精神值的新药?”
另一边,李景行目光一直追着窦志远,冷不丁出声,
“怪不得刚才一直觉得眼熟,窦志远……你是三七制药的老总?”
陡然被叫破身份,窦志远脸色从单纯的难看和震惊转为狰狞痛恨。
“原来你们是这废物搬来的救兵……以为人多我就不敢动手吗?”
“一个两个的、你们凭什么阻止我?啊?你们以为自己是谁!”
窦志远一把推开搀扶自己的保镖,双眼充血。
“首例降精神值的特效药,你们知道这几个字代表了什么?——是你们十辈子也赚不到的钱!”
他情绪实在激动,可惜对面四人反应平平、不及预期:李惊蛰是对精神值等学术名词毫无反应,范昭和李景行则相反、他们是对钱没有概念。
唯一一个完全理解了事态的是决不允许被别人看出情绪的李辜辰,他镜片下的眼眸低垂,快速计算着眼前中年男人方才言辞的真实性。
近几十年来,精神值问题从被提出、到越发受到重视,很快就与血糖、血压、血脂等生理指标并列,成为衡量一名人类整体状况是否健全的标准。
随着科技发展,人们肉/体上的病痛被一一攻克,但对于越来越多普通民众陷入因精神值过高导致的亚健康状态,医疗界始终束手无策。
降精神值药物意味着人们终于可以自主调节精神值,绝对是里程碑式的发现发明,人们长久以来降低精神值的需求被一次性补足,可以想见能够带来多大的利益。
李辜辰也很能够理解窦志远此时的迫切心情。在天然化合物已经被发现的当下,开发出新药是迟早的事。赢家通吃,谁能够首先抢占空白市场,谁就将获得全部的利益。
那是大到足以让人化为恶鬼、背负人命的利益。
如果没有李惊蛰误打误撞地闯入,恐怕现在这个时候,窦志远已经秘密杀害了董子彦,将他的专利据为己有。
李辜辰眨了眨眼,仿佛已经推演出假设的未来。
在李惊蛰前世,因降精神值特效药妥瑞普大获成功,三七制药短时间内从二手小作坊一跃成为现金流过亿的医药大企业,实控人窦志远也随之身价猛涨,在公司成立四年后谋求上市。
三角洲交易所实行注册制,条件本就宽松,本土企业实力又强、名声又好,一路大开绿灯,不出两个月就完成所有手续,万事俱备,庆功宴都提前开上了。
而李惊蛰从李辜辰手上接下的第一单任务,就是阻止三七制药上市。
当时李惊蛰奉命带着薄薄一张纸去庆功宴现场闯空门,心里怵得直打鼓,他可没见过那些大人物这么听话的,一张破纸就想让人放弃上亿的大生意,不可能啊!
他都做好准备一不做二不休,为了保证自己的口碑,实在不行,就在他回家路上一麻袋兜下去——
没想到大腹便便的窦总、见了那张盖着金色鸢尾花私章的纸,瞬间脸色突变,比见了鬼还害怕。
从那个时候起,李惊蛰就对“那位”印象深刻,心中将他封为评书话本中“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典范。
其实说来也简单,能让已经功成名就的准上市公司老总闻风丧胆的,莫过于动摇他财富来源之根基。
李辜辰让李惊蛰将带着董子彦名字、最初版的专利申请页送交给了窦志远,在实验数据一栏印下了自己的私章。
纵然四年的名利场生活已经将窦志远熏陶成为一个贪生怕死且没有脑子的懦夫,他还是一眼读出了其中的暗示:
这个派人送来信纸的神秘人,手握他当年谋害董子彦的证据,如果对外揭发,他眼前享受的一切都将瞬间化为泡影。
没人知道李辜辰是如何发现妥瑞普药品专利问题的,但他确实以此成功要挟窦志远,轻易瓜分走三七制药最核心的一部分资产,并以此为据点雷厉风行地开发新产品,在后期成为对抗李洪道的重要筹码之一。
哦,李惊蛰终于想起来为什么自己没能第一时间想起来三七制药和窦总,实在是他印象里脑满肠肥的窦志远与现在这个相差太多。
此时的窦志远还是瘦长一条,看上去身量跟地上的董子彦差不多,不秃头也不油腻,很难想象前世仅仅四年之后他就能进化成那副尊容……
董子彦在地上蜷成一团,艰难开口,“咳、新药、没有通过动物测试,绝对、咳咳、不可以直接上市……”
窦志远此前显然已经就此问题与董子彦发生过无数次类似的争吵,董子彦支离破碎的两句话立刻引燃了他的怒火,他上前一把拎起董子彦衣领。
“不过就是实验进行中的一个小小的失误、我都已经说服委员会办下药品执照了!你说你不愿意承担责任、好!那我花钱向你买专利,我来承担一切责任!”
“——可你还是不愿意!”他声调越发高亢,语气却仓惶绝望,“董子彦!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董子彦被他晃得眼前发黑,喉头呕出黑血,李惊蛰一见便知是内脏严重受损,忍不住再次大喊,
“别晃他了!再下去会死人的!”
窦志远听见李惊蛰声音,扔开董子彦,摇摇晃晃站起身。
“死?——挡我财路的人、都得死!不管是董子彦还是你们,既然要找死,就别怪我心狠!”
人高马大的打手闻言听话地上前一步。七八个壮/汉沉默地排成一列,服装表情高度统一,耀武扬威、极具压迫感。
董子彦一边吐血一边艰难拉住窦志远裤脚,“我不认识他们……你我之间的恩怨、咳、与其他人无关,你放他们走吧——呕!”
他说着又吐出一滩黑血,看得范昭夸张地嘶了一声,心道这人快死了都还想着给陌生人求情,勇气是可嘉啦,但人家眼下优势占尽、凭什么听你的呢……
但李惊蛰不管。他显然被董子彦舍己为人的仗义感动得一塌糊涂,捋起袖子大喝一声,
“虽然素不相识,但我最欣赏你这种有胆色的真男人!”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放心,今天不帮你把这猪头锤成猪油渣、老子就**不姓李!”
窦志远被气得觉得自己也要吐血了,这帮人无缘无故闯进来坏他好事先不说,自己明明身材高瘦,凭什么被这矮子骂成猪?
他这次破釜沉舟、下定决心要弄死窦志远,以保后半生享尽荣华,为此找来的团体都是死士级别,完全没把眼前的四个毛头小伙子放在眼里。
——尤其是这个蹦得最高的、趁人毫无防备踢了自己、还口出狂言的女装小痞子!
七八名壮汉互相对视一眼,蹬腿甩手,将指关节掰得咔咔作响,只觉得捏死眼前的小东西比弄死蚂蚁还要简单。
气氛焦灼,李辜辰沉下脸色。
眼前这七八名□□气质凶恶、远非此前李景行身边秦大秦二之流可比,绝对不能让惊蛰正面对抗,必须尽快想到办法、想办法——
而此时的李惊蛰自重生以来、久违地感到性命倒悬的危机。他全身毛孔都要张开,屏住呼吸——
“先等一下。”懒洋洋的声音突然从后面响起,为众人叫了暂停。
李景行双手抱臂,歪在雪白罗马柱边,“我既然能一口气报出你的任职,你就不想知道,我是什么人?”
“三七制药成立初期,还曾登门拜访祖父李洪道寻求投资,”他好整以暇,“窦总,你确定现在要跟我们李家拳脚相见吗?”
李景行自信得很。向来只要他报出身份,没有人不上赶着捧着哄着的,尤其这窦志远明显利欲熏心,贪财到一定境界,知道自己是李景行,一定会态度大变。
可惜此人不惜铤而走险背上人命,所求也不过是他动动手指的零花钱。
李景行扫视李辜辰和范昭,心中得意地想生死关头果然还是我爷爷名字好用,之后就斜眼瞥着窦志远,等他大惊失色来给自己赔罪道歉。
没想到窦志远脸色变换几番,紧盯住李景行,咬牙切齿,
“你一张嘴说你是李家的人、就想让我放你们走?你当我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