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加长宾利自地下车库驶出,开到了深市如今最为繁华的商业街区。xiashucom
廖可唇无血色,拖着虚弱的身子下车,朝着物业部走去,轻声问:“请问,六年前,住在南亭路的那些人现在在哪里?”
保安见她身穿上好皮草,姿态处处透着贵气,说话自然也是格外小心有礼,“这里一万平方的地被国家分给了五家房企,你不如向他们打探安置问题,南亭路我记得是全是欧式别墅,算下来肯定是三套房加数百万的赔偿起步。”
“谢谢。”廖可侧头,司机站在不远处,正在和罗启文报备她的行踪。
她微叹了口气,找到了又如何,她身不由己,要看到他与别人结婚生子或穷困潦倒都是徒增烦恼。
回到车上,廖可自嘲地笑了笑。
没有谁离不开谁的,或许他会恨她的不告而别,为了荣华富贵轻易地将他抛开。
埋头看着那条编织手串,十七颗红色玛瑙配一颗扁圆的绿松石,转过来就是他的名字。
他同样也有一条,廖可的廖字笔划太多,师傅浪费了好几颗原石,不料他执意,加了三次钱才终于成功。
其实,他们初遇的那天并不美好,甚至可以算得上非常糟糕。
他转学而来,教室里面已经没有了第二张空位。
校长不知是收了什么好处,谄媚得紧,想劝其他同学来后排和她当同桌,腾张像样的地方给他,奈何没有人乐意与她和她的两袋子垃圾为邻。
他眼无波澜,不声不响地背着书包径直走到了她身边坐下,让在场的人见了都瞪眼如铜铃。
廖可就那样和他成了同桌,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她手足无措,连和他对视一下的勇气都拿不出,更别谈主动打招呼。
等到上课铃声响起,班主任走进来第一件事就是严厉呵斥某些人学杂费拖了快半年,没皮没脸。
台下的学生们不约而同地回过头,把视线望向她,眼中的嫌弃不言而喻,似乎想让她没钱就快点滚蛋,别惹得老师心烦。
廖可原本早就习以为常,只因他在身边,自尊心倍受打击,面红耳赤,埋着头,仅靠着手中那只快削到底的铅笔在试卷上疯狂答题,试图以此来缓解内心的局促难堪。
装模作样地到了放学,班上的男生们把无数个塑料瓶像投篮似地丢到垃圾桶,她仍旧得去捡,拧开盖子动作熟练地还要用脚将其踩扁。
无数件让她窘迫的事接踵而至,她并没有让他留下什么好印象。
后来,她发现他总是独来独往,不和任何人打交道,在人都说他高冷,性格孤僻,廖可也是这么觉得,他们俩同桌三个月,讲话的次数屈指可数,他无论多久都和这里格格不入。
联考那次,隔壁班的校花找上来,非要给她买饮料和面包,目的是让她帮忙递个情书,要是他接受交往请求,那她会送给她一张价值两百块的蛋糕券。
廖可不觉得这件事很困难,被轻易收买,趁着午休期间,偷偷地把东西塞进了他的书包。
整个下午,她都在紧张与期盼中度过,直到他放学时,觉察到书包沉重,掏出了里面厚厚的两沓情书,面露懊恼地随手就丢进了垃圾桶。
后来,他和她说,中午他并没有睡着,从那一刻起就在误会她也和其他女生一样喜欢着他。
廖可坚决反驳,刚开始她并没有想过那么多,她把蛋糕排在首位,下定决心,给弟弟妹妹过次像样的生日,他们从生下来就在受苦,不像她,八岁那年,家中条件尚可,父亲还带她去日本玩了一趟。
因为希望落空,晚自习期间,她干脆逃课到市区找了份发传单的兼职,五小时有八十块,收工后她如愿得到了工钱,精打细算,跑去买了只促销蛋糕。
回到家,迎面而来的是母亲劈头盖脸的谩骂,甚至和邻居家的师傅都说好了,让她明天跟着去制衣厂当学徒,别再上学浪费时间。
廖可拒绝,换来的是一顿毒打。
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吭声,沉默地,无声抗议。
母亲冷着脸告诉她,在这样的一个家里托生,就算考上了大学也没有学费供她。
廖可当然知道,可她不想满了十八岁就被逼着嫁给那些没出息的老光棍,开启天昏地暗的人生。
到了大学里面她会拼命争奖学金,生活费也会自己想办法解决,不劳他人操心。
隔天二模,她鼻青脸肿地回到学校,无视着所有冷嘲热讽,拿着新买的笔认真地答完了所有题。
回到教室,桌上不知是谁给她买的,除了碘伏、棉签、活血化瘀的药膏,还有一盒泛着冷气的哈根达斯冰激淋。
回望四周,不少人讨论着今天的大题进来,拿完书包后又陆续离开,廖可再也想不到别人,看了眼旁边的课桌,咧开了嘴角,末了,又疼的“嘶”叫出声。
老师曾单独找她,让她帮他补文科,有偿,正好可以弥补她的生活经费。
只要及格,下学期就可以把他弄进三年A班,里面会有五个保送的名额。
廖可很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不认识国语,普通话也说得不怎么利索。
后来柏念真用着生涩的话语告诉她,他以前生活在国外。
廖可恍然大悟,原来他不是瞧不起这里的人,而是怕露馅,被人笑话。
下课后,她按时计费,去他所住的欧式洋楼,吃着冰,度过了半冬。
到了高考倒计时100天,班上那群颐指气使的同学,在看到她每每考试都名列前茅时,也均都送上了实用的贿赂品,求她讲解题思路,让她第一次体验到了知识就是无尽财富。
没有了同学的排挤,廖可不知不觉间生出了自信,柏念真知道她的家境,每天都会带双份早餐,饭卡也交给她保管。
午饭后,她爬楼梯时,右脚不慎扭伤,是他第一个冲上来把她背到的医务室。
那天太阳很大,廖可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看着他的轮廓分明,光洁的皮肤透着光,十分好看。
途中经过育才楼,教室里面突然窜出来一名调皮学子,使得他不得不向右闪躲,就是那一瞬间,让她不受控制地吻住了他的侧脸。
时间就像是静止了一般,廖可依旧记得,她的心脏停了半拍,反应过来,她将脸转向外面,面露尴尬,可到了医务室,她才发现他的两只耳朵已经通红一片,只是脸上还在故作云淡风轻。
校医给她用X光拍片,确定没有伤到骨头后,让他扶住她,下一秒,她的骨头归位,疼得倒抽凉气的同时,她伸手紧紧地抱住了他。
过了良久,她意识到不妥,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彻底地慌了神。
他在笑,很克制,但两只眼睛里满是温柔,拿出口袋里的手帕,他给她轻轻拭去了眼角的泪花,请过病假后,他把她背出校门,到了公交车上又换成了搂抱。
不少人都把视线转移过来,里面写满了探究,还有些人在讨论,现在的学生越来越不成体统。
柏念真毫不在意这些流言蜚语,廖可内心没有他那么强大,将面孔埋在了他的胸口处,听见了坚定而有力的心跳声。
到了D3底站,他穿过长长的石板路,到了棚户区,廖可终于不再将脸埋在他的胸间,单着脚掏出钥匙开门,母亲干着临时工并未下班,廖怡廖凯都在学校,家徒四壁的景象就这样被他看进了眼中。
廖可倒是不再自卑,表示自己落下两节课没事,让他早点赶回去。
他轻轻点头,过了大约五分钟,去而复返,大步走向她,扶着桌沿一点一点地凑近,廖可紧盯着他的双眼,慌张之余并没有躲避,他不说,她也不问,自然而然地就吻在了一起。
先是蜻蜓点水,浅浅地在唇角触碰,廖可害怕地向后退了半分,被他抱住后颈,炙热的鼻息打在对方的脸上,勾起了道不尽的幽暗情愫。
青涩稚嫩的一吻结束,他们额头相抵大口呼着气,决定接下来报考同一所大学,毕业就结婚。
他说,他会养她,他没有食言,只是她失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