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钱浅离开一间堂的时候, 院落的翻修并没有完工,顾磊问沈致怎么办?
最终沈致找出了谢钱浅留下的图,按照她最初的设想继续完成了院落的整修,甚至每一处的植物品种和种植方位都是根据她之前和顾淼、顾磊聊天时回忆出来的。xiashucom
合作的花卉师傅第一次上门的时候, 就被趴在廊边无精打采的根号三给吸引了, 问顾磊他们猫哪里买的?
顾磊告诉他人家送的, 不值钱的土猫。
花卉师傅立马就笑了,问他见过哪家土猫能长这么大?
这个问题顾磊还真没考虑过,根号三从小就跟在谢钱浅身边吃肉,那饭量也是一般猫的好几倍,长得大在他眼里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结果这个花卉师傅十分确定地告诉他,这是一只品相纯正的挪威森林猫, 这种猫的祖先生长在气候条件非常恶劣寒冷的斯堪地半岛, 地处北欧, 常年积雪, 所以挪威森林猫的毛是十分厚实的,四肢体格也比一般品种猫要大两三倍, 而且胆子大,弹跳力好, 跑步速度也很快。
这点在根号三很小的时候就体现出来了,跟着谢钱浅爬高上低的,但他们都以为那是猫随主人, 给谢钱浅带歪了, 真没想过此猫天性如此啊!
院落整体完工是在初春的时候, 顾磊和顾淼不得不承认当初他们嫌弃钱多挖坑破坏一间堂整体感的确有些肤浅, 完工后的院落仿佛突然被注入了生命,一簌簌的风信子随风跳跃, 空气中荡漾着栀子花的香气,池里悠闲自在的游鱼欢快地扑腾,就连那些不怎么喜欢光顾一间堂的蝴蝶鸟儿也从墙外飞了进来,参加这场春的盛筵。
可唯独,少了那个设计这一切的女孩。
而当初谢钱浅在铲院子的时候,只留下两样东西没有动,一个是那颗根号三酷爱爬的老槐树,还有就是车库旁她曾经挖洞找虫后,又随意栽的一根树枝。
那会顾磊真的以为那根枯树枝死得透透的,也不知道被她从哪捡回来的,谁知道来年春天树枝上居然发了嫩芽,不多久就长出了新叶。
他还特地把这件事告诉了沈致,沈致似乎对那根树枝很感兴趣,因为从那天以后,他经常能看到沈致立在那根树枝前,偶尔会拿手机拍着什么。
在谢钱浅离开后,沈致的朋友圈内容突然丰富起来,他变成了一个十足的大自然摄影爱好者,他会拍树叶,不同形状的,不同种类的,不同光线下的,有晨曦的嫩叶,有正午的簇叶,还有黄昏的落叶,可所有叶子都有一个共同点,或多或少叶片上都会有虫洞或者残缺,总是有那么点不足的地方。
他也会上传那颗小树苗,记录它的成长,顾淼甚至怀疑老大连这树苗上的树叶有几片都能一清二楚。
当然,他也会拍根号三,它窝在老槐树上打盹的模样,它在院中闲庭漫步时的威风,它趴在廊上一动不动的姿态。
每次他发完后就会盯着手机看上很久,什么也不操作,就这样看着,就像在等着什么,他每条朋友圈一如既往会获得很多点赞,还有夸他摄影技术进步的,但唯独没有再出现过那个人的痕迹。
春天快结束的时候,顾磊坐在廊边,以往谢钱浅坐着画画的地方,根号三依然盘在那颗老槐树上,他看着眼前的一切,想着他们离开后,钱多可能再也看不见她亲手设计的院子了,也不会知道她养大的根号三其实是一只血统纯正价值不菲的挪威森林猫。
是的,他们要离开了,回比利佛山庄,沈致近来的状况越来越糟糕,发病情况也越来越频繁,顾磊和顾淼已经心力交瘁,在ansel的建议下,尽快带他过去接受治疗,不能再拖了,离开一间堂,远离国内的环境也许会对他的病情有所帮助。
只是十年前的磨难,他有可能需要再经历一遍,甚至比以前还要痛苦,那一年他十八岁,花了将近五年的时间才让病情得到控制,这一次他还需要经历多少个五年没人知道,他们即将踏上一条未知的道路,将来会怎么样,连ansel也无法预知。
他们听说猫咪不适合远途更换环境,这样容易产生应激反应,顾磊考虑把根号三归还给关哥,毕竟这也是只名贵的猫,不能随意安置了。
但沈致却坚持要带它走,这几个月根号三和他同吃同住,他对着小树苗找角度拍照的时候,根号三就伏在他肩头,他睡觉时,根号三也紧挨着他,就连他吃饭时,根号三都窝在他腿上。
自从谢钱浅离开后,原本高冷的根号三突然变得异常粘沈致,而原本连房间都不给它进的沈致,似乎也变得十分需要它,甚至现在只有听见根号三的呼噜声才能入睡。
根号三已经经历过一次失去主人的痛苦,听说猫咪也会得抑郁症,严重的时候会要了命,顾磊他们也不忍心丢下它,让它再经历一次和沈致分离的打击,所以他们决定冒险带着根号三一起离开。
在离开之前,沈致把那些木子的画稿整理在一起,让顾磊寄给了谢钱浅。
……
梁爷出院不久后,沈致之前交付给梁武馆的新地方也装修验收完毕了,谢钱浅在伤势完全恢复后就带着弟子们去看了新地方,让她欣慰的是终于有了单独的女厕所和更衣室,不用跟一帮大老爷们挤了,她还激动地在更衣室里翻了几个跟头。
梁爷以后得长期坐在轮椅上,武馆的大小事务都交给了万升和谢钱浅,万升虽然做事不灵活,但胜在为人踏实埋头苦干,加上大事有梁爷决策,小事有谢钱浅拿主意,梁武馆很快恢复了生机。
大师弟和三师弟在沈毅落网后,跑来梁爷面前跪着忏悔,希望梁爷能原谅他们,梁爷什么话也没说,把轮椅移到橱柜边,从里面拿出一把手工弓,朝着他们脚边射了一箭,把大师弟和三师弟吓得立马跑了出去,又去问谢钱浅师父是什么意思?
谢钱浅想了想告诉他们:“师父大约是想说开弓没有回头箭吧。”
她想想觉得自己猜得还挺有道理的,自顾自点点头转而对他们说:“应该就是让你们滚的意思。”
虽然当天梁爷态度挺绝的,但后来还是让大师弟和三师弟回到了原来位于胡同里的老武馆,那里还留了一些家住附近的弟子,他们过去后自己经营武馆,每个月交给梁爷房租水电费,反正能不能经营起来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如此,梁爷倒也没把事情做绝了。
而谢钱浅在伤势完全恢复后就搬回了宿舍,幸好319还给她留了一个床铺,没有新人搬进去,她又做回了原来那个穿梭于学校和武馆之间忙碌的女大学生。
虽然有一阵子饭量从三碗减到了一碗半,并维持到开春后,那阵子她的确肉眼可见的瘦了不少,连沈钰去找她玩要带她去吃烤肉她都提不起兴趣。
但是万物复苏后的某天,她突然意识到春天是长身体的时候,所以慢慢的,她的食量又恢复到了保三碗冲四碗的状态。
本来宿舍里的小姐妹听说她和她那位有钱未婚夫都在一起了,还以为她很快就要成为豪门小媳妇了,结果又看她搬回了宿舍,也再没提过未婚夫的事。
便问她是不是不打算嫁入豪门了?
谢钱浅认真地思考了一番这个问题,其实她已经知道了那份遗嘱的存在,哪怕她不嫁给沈致,嫁给沈辞谦或者沈钰她都能成为一个实实在在的大富婆,虽然这件事让她两眼放光,但很快她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从理性的分析来说,她嫁给沈钰,跟他住在一起的话,应该不出三天他就会被自己打死,至于沈辞谦,因为从小在一个屋檐下长大,几乎天天都能碰见,会有一种伤风败俗的乱.伦感。
至于那金灿灿的遗嘱,不要也罢,她觉得再过几年,等她从q大毕业后再赚个几年钱,应该也能勉强成为一个富婆。
所以经过一番思考后,宿舍里的姐妹已经不知道切换了多少回话题,她才冷不丁地回答了她们十几分钟前的问题:“嗯,豪门小媳妇我不当了,我想自己做豪门。”
“……”你怎么不回答去年的问题的?
忙碌的大学生活让谢钱浅没有那么多精力和时间伤春悲秋,如果心情低落了去武馆练几个小时,又可以精疲力尽倒床就睡了。
她没有一般女生那么细腻的情感,没事听听伤感音乐或者喝碗心灵鸡汤看两本书感慨一下自己不幸的童年和感情经历,这些在她身上都是不可能发生的,她的耳机里只有英语朗诵和单词,看的书也都是复杂无比的专业类书籍,她的生活很简单,非黑即白,没有那么多犹犹豫豫来来回回的徘徊,打从她离开一间堂时,就没打算回去过。
但这并不代表那些和沈致相处的点点滴滴能够完全从她大脑中移除,事实上,从她离开沈致的第二天,她就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大哭了一场,在她的记忆中除了木子离开她时,她从没有哭得那么撕心裂肺过,只是这件事谁也不知道。
她也会关注沈致的朋友圈,他发的树叶,拍的小树苗,甚至会放大每一张根号三的照片,隔着屏幕撸撸它,开启云吸猫的模式,如果哪天沈致没有发,谢钱浅便总会记挂着去刷手机,直到再刷到他的动态,看上好一会。
每当这时对他们的思念就会让她陷入一种很难受的情绪里,可她知道,有些事有些人,终究是很难再回去了。
春天快结束的时候,也不知道具体是从哪一天开始,沈致的朋友圈便没再更新过,起初是三天,五天,一个星期,直到半个月后,谢钱浅收到了一个快递,寄件人是顾磊。
她拆开快递箱,里面全是木子从前的画稿,有成品也有废弃的,大多都是随手之作。
从那天起,她便再也没有沈致的消息了,他就好像突然从她的生命中消失了一样。
还是有一次沈辞谦喊她去帮忙,听他无意间提起沈致回洛杉矶了,离开有一阵子了。
她透过窗户看着远处操场上奔跑的姑娘,那个姑娘好像太急于让风筝飞高,所以一边跑着一边用劲去扯那条线,结果风太大了,她往回一扯线突然断了,断了线的风筝被风吹走,越飞越高,那个姑娘呆呆地站在原地抬头望着,却再也拽不回她的风筝了。
谢钱浅的眼神盯着高空那个越来越模糊的风筝,手下的订书机“啪嗒”一声,订书钉扎进了肉里。
沈辞谦吓了一跳,赶忙去拿止血药和创口贴:“你也不看着点,不疼啊?”
谢钱浅皱起眉,低下头声音很轻地说:“力是相对的,订书钉也会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