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梦。
于绵撑开眼皮的时候,贺言已经穿好衣服了。
她半眯着眼,像一只慵懒的猫儿,蹭了蹭柔软的枕头,“老公,你怎么起这么早?”
于绵是个好演员。
既然要演,那就把这种撒娇粘人的形象,融入到每一个时刻,以假乱真。
有时候想要骗过别人,首先得骗过自己。
刚苏醒的声音,不可避免的带着一股娇憨软糯感,贺言侧目看过。
因为长期都是独自入睡,加上会变猫的事情,这一晚贺言并没有睡好,很早就醒了。
这一次入睡,他没有变成猫。
贺言猜测,他变猫的时间应该是随机的,并不是每次睡觉都会这样。
他需要找出规律,然后利用这个规律,尽量避免它的发生。
“该起床了,会等会儿一起去看爷爷。”
贺言收敛情绪,温柔看向赖床不起的于绵,宠溺至极。
“早安吻。”
于绵不甘示弱,一副老公不亲亲我,我就不起床的架势。
贺言适应力不错。
他既然可以接受自己会变猫,自然也能逐渐适应冷面毒舌老婆,在失忆后变成撒娇乖宝宝。
至于于绵究竟是真的因为失忆,想和他修复关系相亲相爱,还是别有目的,他还需要进一步考察。
贺言倾身过去。
与此同时,于绵想把额头往前凑,下一秒却感觉到唇上一软。
这个吻,不过一个须臾。
等到空气灌入,抹掉双唇触碰时带来的微弱温度,贺言在于绵脸上看到了划过的错愕。
她没想到他会这样吻她?
“早安。”
贺言弯了弯唇,用指腹剐蹭于绵的嘴角。
故作不知,温柔问她:“怎么了?”
孩子都有了,自然也做过亲吻这些行为,但离了床,就是陌路人。
贺言不免想起以前。
在解决完需求的第二天早上,于绵全程像局外人一样,穿衣洗漱,看都不看他一眼。
一举一动,像极那种爽完后,提起裤子就走的大渣男。
明明是习以为常的事情,贺言此刻却不由在意起来,眸子也跟着暗了暗。
这边,男人狐狸般的笑容,让于绵拉回了神智。
她起身,站在床上猛地扑向贺言,腿往上一盘,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一声响亮的吧唧响起:“亲亲老公,你也早安。”
只要恶心不死自己,她就往死里恶心。
于绵亲的太用力,贺言感觉嘴巴有些的麻麻。
失了忆的于绵,一举一动,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测范围。
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贺言不喜欢未知感。
可是现在,当他注视这张不施粉黛,挂着甜味笑容的脸,他竟然无法产生一丝反感。
才睡醒的于绵,懒得猜测贺言心里的弯弯道道,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像猫儿般在男人的颈窝蹭了蹭。
“老公,抱我去洗手间,好不好?”
她每说一次好不好,总带着股自然的撒娇感。
贺言一言不发,手掌稳妥的托着她,不紧不慢地走到了洗手台前。
他把人放在洗手台坐着,只见于绵依旧不动,利用距离差,仰头看他。
贺言莫名看懂了她的意思。
缄默几秒,他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拿起旁边的毛巾,沾上水,给于绵擦拭那张即使睡了一晚,也很漂亮的脸。
从于绵的角度看,她可以看到贺言垂下的上眼睑处,延伸出的浓密睫毛。
男人嘴角微收,视线一直跟着擦拭的地方走,看上去认真又有耐心。
扑通扑通。
感受着毛巾在脸上的温柔擦拭感,于绵在空旷的洗手间里,恍若听到了明显的心跳声。
她稳稳心神。
心里坚定,这绝对不是她的心跳声。
为了证明自己心里想的,于绵忽然抱住贺言,耳朵贴在他的心口。
“老公,你心跳的好快。”
于绵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夫,实属一流。
贺言被她这么一抱,动作被打断。
他把于绵按回去,继续擦拭,途中还避开了于绵脑袋的淡淡瘀伤。
一边擦,他一边不咸不淡的说:“你忘了,我心脏有问题。”
“真的?”于绵看上去是真惊讶。
毕竟系统给她的剧情很简短,完全不足以了解贺言整个人。
见她信以为真的傻模样,男人眼底浮起笑意,“笨,假的。”
失忆的于绵,真好骗。
于绵闻言,手指收紧,挤出笑:“假的就好,害我好担心。”
呵呵,狗男人,嘴里果然没一句真话。
-
回贺家的路上。
于绵坐在副驾驶,盯着窗外不断闪过的风景,她的猫则是放在后座,关在猫笼里。
为了避免一些麻烦,她特意用头发遮掩瘀伤,穿了长袖掩住猫抓的伤痕。
贺家坐落在市区郊外的半山腰,视野开阔,风景极好。
贺言开车的途中,撇过几眼于绵。
见她发呆神游,开口:“在爷爷面前不要露馅,不知道怎么回应,我会替你解决。”
失忆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于绵也没想把失忆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
就是在这一瞬,听着贺言不容置喙的口吻,她心里猛然不爽这个心思缜密的狗男人。
她一副乖宝宝的好学的架势,问:“老公,我们都闹到要离婚的地步了,如果在爷爷面前和你太亲近,会不会让他怀疑?”
如果贺言说了是,那等她不爽的时候,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反击回去了。
于绵心里笑眯眯,脸上为难,感觉特别苦恼。
“要和老公扮冷脸,感觉好难的样子。”
“我肯定会露马脚的,但为了不给老公你添麻烦,我可以努……”
贺言丢出一句:“不用。”
于绵未说完的话,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
她快速打理表情,继续扮演不懂就问的乖宝宝。
“可是……这样不会暴露我失忆的事情吗?老公,其实你不用考虑我的感受,我知道孰轻孰重。”
狗男人,请你按套路走,谢谢!
贺言盯着面前的路,说:“不会,爷爷看到我们这样,不会怀疑,只会很开心。”
老爷子一直希望,孙子和于绵能做一对共同进退的夫妻,但老爷子也比谁都清楚,这场婚姻根本不是为了爱情。
于绵准备好的说辞,被贺言轻松堵了回去。
她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干巴巴说了一句:“那就好。”
说完,继续神游发呆。
眼看就要到贺家,贺言远远就见一辆眼熟的黑色轿车,进了贺家大门。
透过车窗,他目送那辆车缓缓消失在眼前。
随后,男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因为路途太长,正在昏昏欲睡的于绵。
了解贺言的人,都知道他这个人向来多疑,基本不会把信任留给谁。
他相信于绵确实丢失了记忆。
但她是不是丢失全部的记忆?这段时间,她有没有恢复部分记忆?尚未可知。
贺言忽然想知道,等会儿见到那个人,于绵还会不会继续和他扮演恩爱夫妻。
睡得迷迷糊糊的于绵,感觉安全带被人解开。
那人拨开她脸上的发丝,宠溺开口:“乖,别睡了,我们到家了。”
于绵下意识嗯了一声,瞧上去懵懂可爱,等她瞥见贺言脸上的狐狸笑,瞬间恢复清醒。
靠!虚伪腹黑狗男人,总是那么会撩人。
还好我稳如泰山,你撩不动。
于绵下车,拎起后座的猫笼。
走到贺言身边,用另外一只手挽住他的手臂,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踏上通往屋子的层层阶梯。
恰巧,有佣人从里面出来,冷不丁看到手挽手的两人,当即愣在原地。
直到同伴推了推她,她回过神来,连忙合上快掉的下巴,不敢再直勾勾的看。
等到两人走远,女佣用手肘碰身边的人。
“我刚刚没看错吧?”
挽手不奇怪,可能只是在走形式,但神态就很值得惊讶。
换一个不清楚情况的人来看,这两人明显是一对甜蜜小夫妻。
明明在不久之前,这两个人还在这栋房子里,针锋相对,不动声色的冷嘲热讽。
一言一行,无一不在表明——
我和他/她相看两厌。
圈内流传的最强豪门塑料夫妻,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几个女佣互相打量,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和疑惑。
事出反常必有妖,该不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吧?
-
于绵和贺言不紧不慢朝里走,还没见到人影,就听到有声音从远处传来。
一开始,响起的是一道苍老有劲的男性嗓音,随后是一道比较年轻的声音。
于绵还在想,自己该怎么应对接下来的事情,忽然感觉手上有变化。
只见,原本默许她亲昵挽手的男人,冷不防改变了动作。
手朝下,向她袭来,最后和她手牵手。
掌心之间的温度,丝丝缕缕,橡根羽毛若有无的挠痒。
于绵抬眼,迎上男人薄薄镜片底下,那双泛起温柔水波的眼眸。
她反应很快,装作羞涩模样,冲他笑。
心里想,这个腹黑狗男人一笑准没好事,指不定憋着什么坏呢,得防备着点。
两人对视的情形,落在不知情的人眼里,只觉得掺杂着甜而不腻的幸福。
而落在有些人眼里,这样的甜蜜无疑化作锋利刀刃,直直刺到心上。
于绵察觉到有目光盯着她这边,抬眼看过。
那地除了坐着一个鹤发老人,还站着一个二十五六左右的男人,他那双深如墨的眸子,正紧紧盯着这边。
确切的说,是在盯着于绵和贺言十指相扣的地方。
目光下藏着的情绪,说不上来的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