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章
凌简从厕所回来,刚好遇到唐川背着书包出门:
“电话接完了?”
“手机放你桌上了。”唐川答。
“去吃饭?”凌简试探地问了一句,不确定唐川有没有收到不用去打工的消息。
唐川有些不明所以,看凌简刚从厕所回来,顺嘴接话:
“你吃饱了?”
“……”
说完人就痞里痞气地从他门边挤过去出去了,从凌简身边擦着肩膀过去那一刻,嘴角是微翘的。
还行,能开玩笑了,看来心情好了不少。
朱岳他们在催着去食堂吃晚饭,凌简走回座位上拿起手机看来一眼,改解决的事儿基本都解决了。
正要走的时候凌简挑了一下眉,把桌上的卷子拿起来,还好,50元的那个爱心还工工整整躺在桌子上。
不过他记得刚刚走时候卷子好像是背面朝上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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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外头雨声不断,丝毫不影响小吃大排挡的热火朝天。
68元一套烤鱼端上桌,没过十分钟就只剩一排骨头和两只死鱼眼。
顾迟打了个嗝儿,在死鱼眼的注视下又吐出一条整齐的骨头。
“来来来,喝着喝着,欢迎川子归队,二道街神之子合体!”顾迟说着举起塑料杯里的带沫啤酒,其他人也跟着举起来。
唐川瞥了他一眼,也把塑料杯端起来和众人碰杯,差不多意思了一口。
顾迟立马瞪大眼睛:“川子你他妈养鱼呢?刚刚我吃那条就是在你酒杯里长大的吧?”
唐川微微皱眉:“哪有那么夸张。”
周勉点了一根烟,吐了个烟圈缓缓道:“川子,你自己想想,咱们是不是快一个月没见了?现在见你比见成哥还要难。”
唐川想了想,端起酒杯把剩下那点儿啤酒也喝了。
周勉拍拍他:“这才是兄弟嘛。川子,等你辍学了,咱们好好喝一顿庆功酒!”
唐川:“……你他妈可真会说话。”
顾迟嘿嘿笑了两声,又倒了一杯啤酒问:
“对了川子,你最近到底在学校忙什么呢?怎么一天到晚往那儿跑?”
唐川觉得这压根不是一个高中生能正常回答了的问题,随便找了个借口含糊过去。
饭桌上其他四个人看他这样,立马开始贼眉鼠眼交换起眼神。
唐川看他们这样儿估计就是有事儿,抬头:
“有话直说。”
顾迟清了清嗓子,阴阳怪气:“行了川子,哥几个早知道了,哪个女生?哥们认识不?”
唐川被他说得一头雾水,皱眉:“什么女生?”
顾迟一看没炸出来,赶紧继续唬他:“不是你和我们装什么啊?怎么着还害羞不好意思啊小处男?”
“滚。”
唐川骂完几个人又开始笑,笑完周勉问他:
“川子,真没谈恋爱?你这样可真不像啊,以前可从来没这样过。”
唐川也不知道几个人说的“这样”到底是哪样,有些无语,皱着眉答:
“没。”
周勉眼疾手快抓住他胳膊:“那这云南白药谁给你买的?我可不信是你自己啊,你小子脑袋挂彩都不带包扎一下,还说不是女生买的?人家不喜欢你会专门给你去买药?”
唐川被他抓住胳膊,想到凌简的一瞬间愣了一下,脸上有点薄红,抽回胳膊:
“不是。”
周勉他们努了努嘴,行,不说也行,迟早让他们抓个现行。
几个人又喝了一轮,东扯西扯扯不出二道街那点儿事儿。
“成哥下周回来?”唐川问。
顾迟叹了口气:“大概吧。最近生意不好做,成哥也难。川子,咱们几个里就你学历最高,趁你还没辍学,有空也多安慰安慰成哥,我们说话都不管用。”
唐川没说话,又端起啤酒喝了一口。
周成比他们大六岁,前几年还在乌城混,这几年听说总跟着朋友往外跑,一走几个月,谁也不知道到底是干什么。
“你们说,咱们以后也会像成哥一样,出去跑生意吗?”
可能是借了酒精的缘故,黄毛竟然有点惆怅。
周勉嗤了他一声,狠狠吸了口烟:
“做生意也得要有成哥的脑子。就咱们这样,要钱没钱要人没人,长到十七八岁都没出过乌城,这辈子估计也就这样了。”
顾迟一瞪眼:“谁说没出过?我小时候扒火车差点儿扒去省里呢。”
周勉:“你咋不说你上过天呢?”
“我看咱们这里也就能指望川子了。川子会英语,指不准啥时候还能带咱去英语国看看呢。”
大棚外雨依旧下个不停,档口大厨颠炒的明火时现,众人一时间都没说话。
气氛有点闷。
几个人又喝了一会儿,顾迟明显上了头,拉着黄毛吆五喝六玩游戏。两人连说话带比划,结果黄毛不知道哪个动作碰到了顾迟,直接把顾迟手腕上的表甩到了地上。
顾迟骂了声我草,表掉到唐川脚下,唐川弯腰帮他捡起来,顾迟一边心疼表一边不住嘴骂黄毛。
唐川皱眉看着那块儿运动手表,好像也不是什么牌子,黑色的硅胶腕带都褪成灰色了。
皱了皱眉:“没摔坏,一块儿表而已。”
顾迟睁大眼睛嚷:“什么一块儿表,你们知道这表谁送的吗?”
众人起哄问了几句,顾迟颠三倒四半天才说清楚是什么初中初恋送的。
唐川看着他重新小心地把表戴回手腕上,忽然就想起了凌简手腕上那根红绳。
“不都已经分手了么。”唐川问。
顾迟:“你不懂!只要我一天不摘这块儿表,就证明我一天没放下她!就代表我心里有她一天!”
周勉他们起哄他酸,唐川也停顿了一下,仔细想了想这句话,手指把矿泉水瓶盖儿拧住,没再说话。
-
周日晚上八点,星耀网吧。
黄明明顶着鸡窝头和朱岳甜蜜双排,枪一把98K的功夫屁股被人打成了筛子。
“你他妈的是不是人。”
“我不是人你是真的狗。”
“滚滚滚再和你双排我是你孙子……”
星耀是七中附近的唯一一家比较大的网吧,五块钱一小时的网费已经在桥西区登峰造极,不过就这样都没有包厢。
黄明明他们包下最后一整排机子,才勉强获得一点儿清净。
前排的劣质烟味儿和泡面味儿传来,混着噼里啪啦的键盘操作声和鸡窝头的国粹。
黄明明顺势瞅了一眼凌简的电脑屏幕,惊了一下:“我草简哥,你竟然在看英文?”
凌简好像正在看一个什么片儿,没字幕,只能看到屏幕上外国人张着嘴动。
不是说好一起来打游戏的?
凌简摘下耳机,手指随意地按下画面关闭:“没。”
“没什么没啊,我看到了外国人!简哥你竟然不打游戏?”
朱岳又愣了一下,转头回过去问黄明明:
“明,刚刚简哥屏幕上的外国人该不会是没穿衣服的吧?”
“滚。”
凌简身体往椅子上一靠,胳膊深长,慵懒地舒展了一下身体。前两周周末他基本都在往返京城乌城办手续,这周才闲下来。
唐川这几天话少的厉害,整个人除了上课偶尔出现一下,一下课就背着包不知道着急去哪儿了。
唐川上辈子就那么暗恋过他,虽然知道这辈子大概也会,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自己每天不自觉想唐川的时候好像越来越多。
他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红绳手链,想起来手链姨说的那句话。
“小伙子带上别摘,三个月之内必有桃花。”
凌简拿起矿泉水喝了两口,就这么一抬头的功夫,就见黄明明忽然转过头:
“简哥简哥,好巧啊川哥也来了!”
凌简心想我没瞎。
低头放下水,就见唐川穿了件儿条纹衬衫外套,黑色休闲短裤,斜挎着包走进网吧前台,和网管说了几句什么,就找了个第一排的机子坐下了。
没看见他们。
“你们都经常这儿上网?”凌简问。
他以为唐川会和他说的那些朋友一起来,等了一会儿也没见着,只有他自己。
“不经常。我们哪来的起啊简哥。”
“那他呢?”凌简目光看向第一排唐川。
黄明明拨浪鼓摇头:
“不知道简哥,我们今天也是第一次碰到川哥。所以才说巧嘛。”
黄明明说完就又着急和朱岳双排撩妹去了。
凌简看着唐川的背影,唐川很瘦,个头不算拔高,但他的骨架子很匀称好看,白皙的胳膊小腿皮肤裸露在外,衬着比例正好的背部,就算不认识他,光看背影也知道应该是帅哥的水平。
还是让人有点保护欲的那种。
真巧。
刚才的烦躁情绪消失得悄无声息,连带周围黄明明的鸡叫都顺耳了不少。
凌简起身,走到前排立式冰柜里拿了两瓶儿冰水。
唐川正在看一个电影儿,桌子上被人放了瓶水,抬头,凌简正站在前排看着他。
这人难得没穿校服黑衬衫,一身蓝色短袖短裤,脚上踏着一双aj球鞋,整个人还挺阳光少年的。
手上的红绳手链多少有点儿突兀。
“打游戏吗?”凌简问。
“不打。”唐川回绝地很干脆。
“五排缺一个人,吃鸡,lol,随便你挑。”
看凌简大有不走的意思,唐川直接皱了下眉,诓他:
“我不会。”
“那你来网吧干嘛?”
“打王者,消消乐,滑雪大冒险。”
“……”
这个过道很窄,凌简还想再问什么,结果被几个路过着急上厕所的人一挤,直接又挤到了后边。
唐川回头看了他一眼,重新戴上耳机看电影。
凌简走回座位上,他这么位置在斜后方,刚好能看到唐川半个电脑屏幕。
等了一个多小时电影才结束,凌简赶紧支棱起来,就看到唐川果然打开了游戏。
还真不是lol吃鸡,凌简看着那个界面,好像是一个英文的益智类联机闯关游戏。
他上辈子还正好玩过。
眼见唐川一局结束,好像正在匹配新的队友,凌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开始游戏——组队——附近的人。
因为是网吧,附近在线的人不少,凌简耐着性子找了一圈,终于从一堆“呔帅是种罪孽”、“想吃草莓屁屁qwq”、“窜窜三小时”、“九省刘德华”里找到了一个蓝绿的头像。
凌简本来惯性把这个也打入了非主流小伙里,定睛一看,那个蓝绿色是一张极光小岛的图片,像是在冰岛,应该是网图,但是很有意境。
和他的微信名一样:冬川。
凌简正准备直接点申请组队,想起来刚刚唐川冰冷的神色和黄明明带妹时候那副嘴脸,犹豫了一下,点进主页,把性别改成了“女”。
点击——申请组队。
果然界面上弹出“不好意思,对方拒绝了您的组队邀请。”
凌简又申请了一遍,还是拒绝。
第三次申请时候加了一行字:【小哥哥带带我吖~我萝莉音~】
唐川:【不。】
简单有力的回复,没有任何解释,不就是不。
凌简椅子往前划拉了一点,一双修长的骨节分明的男性的手继续在键盘上噼里啪啦:【窝第3关卡了三天啦,实在过不去了鸭~】
很快对方回复:【那你可能压根适合这个游戏。】
……
【别啊小哥哥,相逢就是有缘,你就带我一次,咱们好聚好散,过了今晚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绝不粘人。】
唐川看着这段十分有歧义的话,脑子里莫名浮现出凌简那张脸。
打开对方的主页看一下,发现是个刚注册的账号,女生,连头像和名字都没有。
唐川回头往后面看了一眼,凌简好像正在和黄明明他们五排,他也不像是会来网吧玩这种英文游戏的人。
唐川下意识摇头,心里一烦,手上却不小心点了同意。
草。
这边凌简收到了组队同意之后立马点确定,丝毫不给对方后悔的机会。
却被系统提示需要先修改账号名称。
唐川:【……先改名字吧。】
【好哒马上!】
凌简刚打完这几个字,黄明明他们就恰好结束一局,两人凑过来:
“我草简哥,你还会玩这高级英文游戏呢?怎么双排啊带妹呢?”
凌简就差一脚踩他鞋上,赶紧说:“小点声。”
黄明明立马捏起嗓子:
“好好好,简哥进行到哪一步了?”
“注册名字。”
“你还没注册名字?那好办啊简哥,直接趁机注册个情侣名,暧昧嘛!”
黄明明妙蛙种子妙招不断。
“来来来让我看看妹妹叫什么。”
“冬川啊,这妹妹名字怎么听起来这么硬呢……好像还有点儿眼熟……”黄明明边看边嘟囔。
凌简:“赶紧想要倒计时了。”
朱岳:“等等等等,我想到了。简哥,对应原则。你看,她叫冬,你就对应夏。”
黄明明:“那川呢?对山?”
凌简:“夏山?不好听吧?”
朱岳挠挠头:“我记得是不是有诗叫什么百川东到海?”
唐川在组队里等着,倒计时一点点流逝,眉间不耐烦的神色一点点加重。
还有十秒的时候,电脑窗口弹出界面:
【您的好友夏东海成功加入组队。】
夏东海:出场费结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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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