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天师派与少林派的比拼就像水与金的交汇,那么随后天师派和太一派的对决,就像是风与雷电的交织。
铜人阵破后,天师派并没有休息调整,而是更换了佩剑之后顺势重结阵法,汇聚起来的如虹剑气化作弧线,攻向已经上阵的太一派。
太一派为首的道长年岁不小了,手中法器一挥,一道金光化作光盾,轰然一声挡住了天师派的势如破竹合力一击。
剑气与光盾相撞,一时力道四散,尘灰甚至飞到了尉小年和谢轻雪面前。
尉小年赶紧抻起袖子替谢轻雪挡住扑面而来的尘土。
“金光镜用作盾牌,减伤效用不错。”谢轻雪偏过头避了避,开口点评道。
余雅风爱干净地拂了下头发上的土,又细细捋了捋胡子:“张至岸这老家伙,什么宝贝都往出拿。”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那位道长身后转出一名年轻道人,手中抱着一只鱼状的法器。随着他的念决,鱼嘴处喷出一股烈火,如火龙般直扑向天师派的几人。
天师派弟子不见慌张,几人腾挪闪转,身形灵活,长剑如灵蛇在火海中穿梭,将这些火光尽数击散在地后,又钻向太一派的牢固阵型,势要将其击散。
太一派的几名道长紧紧黏在一起,几只手一个劲儿地往外扔些匪夷所思的东西,一时光波、水火、雷电、冰霜等各种法术层出不穷,与天师派的剑气交织在一起,壮观非常。
随着太一派的一道冰墙被天师派击碎,场上冰屑四溅,如暗器般划破天师派众人的衣衫和皮肤,天师派弟子们纷纷挂彩。
“有毒!”有位天师派的弟子大声喊道,几人一下子都停了攻势。
太一派为首的道长大手一挥,剩余的冰屑在空中化作飞舞的雪花,被旋风一带,纷纷扬扬地向下飘落。
就在此时,天师派却出其不意地迅速集结,如一支利剑顷刻间刺向太一派最中央的光盾。
只听咔嚓一声,光盾破裂,太一派已暴露于剑锋之下。
最后这招天师派没有用上灵力,是纯粹的武力攻击,竟可以力破巧。
双方同时收了阵,天师派为首的弟子大大方方地收招施礼:“多谢解毒,承让了。”
原来那幻化而出的雪花就是解毒的药剂,此刻场上的毒已解了。
但天师派的阵法是在被解毒前就出手制住了对方,算是险险拿下了这一局。
“甘拜下风。”太一派的老道长也礼貌回应。
场上只剩大道派和天师派两派了。
“余掌门,你们天师派的阵法好厉害啊。”尉小年发出由衷的赞叹。
“是吧,”余雅风哈哈一笑,“谢仙友以为如何?”
“有勇有谋,训练有素。”谢轻雪也给出很高评价。
余雅风笑得更得意了。
“……不过想必最终轮会难以为继吧?”谢轻雪又说。
余雅风的笑容有些僵了。
尉小年没懂:“师叔何出此言?难道是场上阵法已出现破绽?”
谢轻雪摇摇头:“是余掌门志止与此了。”
余雅风一怔,仰头笑了起来。
“知我者谢仙友也。”
场上的形势对天师派来说果然算不上乐观。
因为大道派一上来就结了他们最擅长的天罗地网阵。
这个阵法尉小年在大道派见过,阵法中十余名弟子配合无间,剑阵舞得密不透风,又蕴含着无限变化,牵一发而动全阵,灵活如风雨,又坚固如磐石。
而天师派的剑法以剑气为主,连着对战两个门派之后,已经是强弩之末。任由他们左攻右突,大道派的阵法自嵬然不动。
“难道天罗地网阵就没有弱点?”尉小年问,“我感觉要破此阵,还是要以强攻强。”
“没错,将全部力量集于一点,不再改变攻势目标,用灵力比拼,强者胜。”余雅风说,“可惜就算是没有前面两战的消耗,我派弟子的灵力也不及大道派。”
“这方面他们确实强得可怕。”想起李若轻的强大功力,尉小年不由说。
谢轻雪这半天都没说话,尉小年向他看去,才发现谢轻雪微微蹙着眉,手上按着胸口。
“师叔……”他连忙从怀里拿出水袋给谢轻雪喝,又问谢轻雪要不要吃药。
谢轻雪摇摇头:“就一阵……”
话是这么说,但他显然不知已忍痛多久,后背的衣服都是汗湿的。
尉小年想要给他输点灵力,却被谢轻雪制止了:“留着……”
好在喝了点水又调息了一番,谢轻雪终于缓过来一些。
忙活了这么一通,再抬头时,尉小年才发现天师派有位弟子已经力竭,天师派果然随即败下阵来。
余雅风已经在跟姚掌门遥遥致意。
不知道为什么,尉小年忽然有种这些所谓的仙门大师们早已心照不宣的感觉。
可能这场比试早已是各家权衡利弊之后的表面之争,结局如何都早已写好。
譬如阵法比试当然要由弟子最多、规模最大的大道派获胜。
但一会儿的个人赛是为了决出监督者,已经占定监督名额的少林必然无需再比,那么在阵法中惜败的天师派想必会格外发力。
不过,若论个人实力,太一派诡异莫测的功法也挺强的。
不管怎么说,朝笛毕竟还年轻。此次前来,张至岸似乎只是想将她推至世人面前,也让大家承认太一派的地位。
那便无需执着于第一的位置。
“天师派将要最后上场的可是希言?”尉小年问余雅风。
“正是。”
“那想必贵派已稳操胜券。”
余雅风神色凝重:“非也,贵派的沈攀星才是我心中最大之敌。”
噢,对……尉小年暗想,自己倒把这人忘了。
策划了这么大的一场棋局,执棋者怎么可能全然隐身呢。
尉小年伸长脖子在场中找沈攀星的身影。
“沈师弟还没来。”谢轻雪轻声说。
虽然他们好半天没说话,谢轻雪却好像完全读出了他心中所想。
“没来?”
“可能在准备一会儿要用的武器。”
尉小年恍然点头。
沈攀星最近醉心于火药与武器的结合,想必就是为了此刻之用。
“在这种擂台上用火器,会不会有点……”尉小年小声嘀咕道。
“有什么关系,看看太一派连毒都用上了。”余雅风不以为然。
也是,在这个江湖之中,永远都是强者为尊,用什么手段不重要。
不需要什么准备,个人战迅速开战。李若轻轻轻一跃便上了比武场。
他这种内功深厚之人,非常适合作为车轮战的主人,先将功夫不济的弟子们战败一轮。
“……我什么时候上?”尉小年悄声问谢轻雪。
“不急。”谢轻雪答道,说完还打了个呵欠。
“师叔累了,先歇会儿。”尉小年继续跟他咬耳朵。
旁边的余雅风默默把屁股挪远了一点。
尉小年不由内心暗爽。
还没暗爽完,谢轻雪就忽然把头靠了过来,一缕垂顺的长发从尉小年的肩膀落到他的手背,发梢勾得尉小年的皮肤有些痒痒的。
尉小年半边身子都僵了僵。
他们几个坐在观战区的最后,身后是空荡的山头,前面也没人注意到这边。
就好像这一刻是只属于他们俩的,因此时间被无限地拉长。
尉小年慢慢放松下来,任谢轻雪近在咫尺的呼吸洒落在他的肩头。
台上各个门派的资深弟子已经开始轮番对李若轻发起挑战。
李若轻的灵力之海完美地容纳了大家,看上去每一场都赢得轻轻松松。甚至少林派都有弟子好奇,上来比划了两下。
台下已经有弟子忍不住在吐槽,说这擂台赛会不会开始即结局。
但尉小年知道,大家都在等。
随着太一派的法器将李若轻的灵力反射得到处都是,谢轻雪终于在一片新的尘灰中呛咳着清醒过来,努力坐直了身子。
尉小年给他拍了拍背,递了帕子过去,又让他漱了漱口。
谢轻雪边咳嗽边紧紧盯着比武场上的动静,尉小年却对周遭的一切毫不关心。
意识到这一点后,谢轻雪心下有些复杂。
小年,一直是个很好的孩子。他想着。
在平生所见的这么多人之中,尉小年是谢轻雪见过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真正愿意去看到每个人的人。
这话听起来简单,要真正做到却很难。
当这些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时,谢轻雪会觉得灼热,会如同飞蛾扑火一般沉溺其间。
就这一次吧,他这样告诉自己,或许这么冷又这么漫长的一生都走过来了,他也可以放任自己享用几许暖意。
比武场上,朝笛终于缓缓上场。
她还是一身黑裙,头上还罩了黑纱的斗篷,随着她的走动,轻纱微微拂动,像是一朵柔美的花。
——食人的那种。尉小年在心里补充。
“师叔不会想让我和她打吧?”尉小年一边问一边打了个冷战。
他还记得上一次和朝笛交手时有多手忙脚乱。
“不必,”谢轻雪说,“你战沈师弟。”
尉小年点点头,又不太确定地问:“他那些火药玩意我真的没问题吗?”
谢轻雪没再说什么,只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放在手心里捏了捏。
这是无言的信任。
尉小年笑了笑,也捏了回去。
旁边的余雅风干脆站起来,对他们两个的腻腻歪歪眼不见为净。
这下换尉小年笑得更得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