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双趴在床上看书,他随手捞的一本,上头字也认不全乎,看的懵懵懂懂。
薛孝成推门进来,一身怒气。
李双听见声音,扭头回望,看见薛孝成,很是激动,扔了书就要起来,动作太大又扯到了,龇牙咧嘴地摔回去了。
薛孝成见此,恨铁不成钢的心境又上了一层楼,她把一小瓶子扔到李双枕头上,骂道:“你扪心自问,啊?你有什么用!”
李双捧着药瓶,讪讪地笑。
薛孝成闭了闭眼,顺了一口气,捞了个椅子在一边坐下,冷着脸,“说吧,怎么回事?”
李双往薛孝成面前爬了爬,说起他受伤这事,他也有点丧气,“我一开始真的听了二当家的话,跟他离得远,但是后来我发现,他离大小姐太近了,我哪能放心?就往前凑了凑,谁知道我还没到地方呢,一脚踩空了,然后就这样了……”他看着薛孝成,眼巴巴的,“我知道我又没办好事情,对不起,二当家……”
薛孝成一脸嫌弃,“你以为这世上的事都是一句对不起就能解决的吗?哪这么便宜?”
李双忙道,“我知道我知道!我肯定不当废物拖二当家的腿,我正看书呢!”
李双能主动看书,跟太阳打西边出来是一样稀奇的事,薛孝成十足欣慰,气都消了不少,“是吗?看的什么书?我看看。”
李双把刚扔到一边的书又捞回来,双手递给薛孝成,“我看的话本,之乎者也的我也不懂,还是先把字认了。”
薛孝成听说看的是话本火气又起来了,听了后半句又觉得有道理,也就无奈妥协了,哗啦啦翻着书,吊儿郎当地问:“行,那你说,这话本里头讲的都什么啊?”
李双眉飞色舞 ,“这《花月浓》讲的是咱们这新朝的太子爷跟徐侧妃的事,我就看了前头点,青梅竹马情比金坚……”
薛孝成翻书的声音停了,李双声音也停了,他看着薛孝成刹那间变得铁青的脸,有些无措。
薛孝成攥着话本,手上青筋一条条鼓着,她一句话不说,将那话本撕成两半,丢出窗户去了。
缝书的线崩开了,纸页一张张散开,像下了一场雪。
薛孝成走了,李双连开口叫住她都不敢。
程靖远远地看见了荀静生,两人目光相接,程靖朝他点了下头,然后等着他过来。
荀静生懒洋洋的,他走的很慢,好长时间才到了程靖跟前。
程靖看着他微笑,先开口,“你好啊,阿澄。”
荀静生亦是微笑,“少祎,你也好啊。”
程靖说,“我好多年没见你了,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荀静生被光照的眯着眼睛,“我还行,你呢?”他幸灾乐祸似的,“我听说你日子不好过呢。”随后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先前不好过,如今该好过了,听说你跟林家的大公子走得很近,怎么样?跟着他能不能把你家再带回先前那副模样,你爹是不行了,程家得看你了。”
程靖看着他不说话。
他又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而后略带些歉意地道,“也不能这样讲,程家不仅有你,还有你弟弟不是?你弟弟算张家人,路比你还要宽敞平坦些。”
他嗤笑一声,“这么多年了,你家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程靖神色未变,“阿澄,何必一见面就说这些?”他轻叹一声,“我很担心你……”
荀静生截断他的话,“担心我什么?”神色十分不屑。
程靖仍是一丝火气都没有,他笑了笑,说:“你没太大变化,我放心了一些。”
荀静生听闻这一句,嘲讽的神色渐渐淡了,但不肯再说话了。
程靖便说,“阿澄,你来这儿做什么呢?嗯?”
荀静生不看他,也不说话。
程靖道:“这里没有你想要的东西,回去吧。”
荀静生哂笑,“你知道什么?”
“我只想你过的好,忘了先前那些事,姓荀也没什么不好。”
荀静生神色冰冷,“你当你是谁?惺惺作态给谁看?”
程靖再不说话了,他只是望向荀静生的脸。他有些难过,这种感情是真切的,他因为荀静生的话感到难过,也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话,还有因他的话所带出来的别的,为他也为自己。
这两人对望着,程靖是平静的,荀静生皱着眉头,他有些烦躁。
薛孝成从桥上过,看见了他们两个。这俩人她都讨厌,嘴里没什么好话,“你俩在这儿干什么呢?”
程靖听得这一句,蓦然回头,神色略带些惊讶,于他而言,这是个不多见的表情。
荀静生看见了薛孝成,又见程靖那副神色,垂头冷笑。
薛孝成冷着脸,“挡我路了,还不快滚。”
程靖早已恢复了平时那副样子,笑着问她,“谁又惹着你了?”
薛孝成脸色更不好看,停在桥上不动,也不说话了。
荀静生在一边冷嘲热讽道,“你主子生气了,还不去哄?”说完这一句,瞥了一眼薛孝成,转身要走。
程靖扯住荀静生的袖子,一字一句坚决道,“我们晚上再见,就在这儿。”
荀静生甩掉程靖的手,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薛孝成过了桥,到了程靖跟前,皱着眉头问,“怎么跟他搅一起了?”
程靖拂了拂衣裳,一笑,“刚好碰到,寒暄几句而已。”
“寒暄?”
程靖点头,“也问了几句季姑娘的事。”
说到季芳平,薛孝成又添一份气,呵笑一声,望着荀静生离去的背影恨恨道:“小白脸!”
薛二当家今天很忙,罗喜离开之后,她突然觉得有点饿。
刚拿勺子喝了口热汤,季芳平推着四轮车进来了,腿上搁了个食盒。
薛孝成抬头,见是她,头又低回去,跟没看见她似的,继续吃。
季芳平就笑。
薛孝成吃不下去了,勺子一丢,不满意地很,“你笑什么啊!”
“我没笑。”季芳平睁着眼睛说瞎话,脸不红心不跳,推着四轮车往薛孝成那儿去,“你听错了。”
薛二当家抱着胳膊坐回去,一脸不高兴地看着季芳平,“你想干什么?”
季芳平抱着食盒,歪着头笑,“我来看看你。”
薛孝成跟她对视一会儿,没忍住,笑了,但是为了面子,咳了一声后,脸又绷起来了,还强调,“我真的在生气”。
“我知道。”季芳平配合地点头,她拍了拍食盒,“所以我来哄你了。”
季芳平带来几个小菜,都是薛孝成平日里爱吃的,这倒无所谓,只是,那食盒里还有几壶梨酒。
白水寨有大大小小近千棵梨树,每年秋天都结出累累硕果,饱满,皮薄,肉脆,多汁,甜。
在白水寨,梨子能堆成山,这些梨子,吃是吃不完的,又不能拿去卖,所以主要还是用来酿酒。
白水寨的梨子好,酿出来的酒也好。金黄色的,澄清透亮,酒香果香掺杂着,馥郁醇厚,只闻着就让人醺醺然。
薛孝成很喜欢白水寨的梨酒,可她会出酒疹,季芳平不让她喝,因此,看着那几壶梨酒,薛孝成有点惊讶,她看着季芳平,一脸惊吓与戒备,“你想干什么?”事出反常必有妖!
“讨好你啊。”季芳平道。
薛孝成往后仰了仰,她看了看桌上洁白瓷瓶里装着的梨酒,又抬头看季芳平,喃喃道:“这就到了卸磨杀驴的时候了吗?是不是早了一些……”
季芳平推她一下,“胡说八道什么!”
薛孝成跳起来,“我哪里有胡说八道,你给我喝酒,不就是要……”她抬手,在脖子上比划一下,“嗯?”
季芳平都气笑了,“我要真那么做,这么点哪够?你等着,我搬两坛来。”说罢真的要去了。
薛孝成赶紧拦住,“你到底要干吗啊,说清楚就行,别这样,怪吓人的!”
季芳平看着薛孝成脸上略有惊悚的表情,忽地叹了口气,缓缓道:“你先前走的时候不是有点生气吗?我不想你生气,所以拿你喜欢的东西来哄你。”
薛孝成推着季芳平的四轮车回到桌子边,她又坐回去,道:“那也不该拿这种东西啊!我虽然爱,但确确实实不能喝。”
季芳平笑眯眯道,“没事,我看着你,
你难受我就给你治,肯定不出事。”
“嗐!”薛孝成撇了撇嘴,“至于吗?”
季芳平很严肃,“孝成,我不想我们两个之间有什么不愉快,我不能接受那样。”
薛孝成夹菜的筷子停下了,她把筷子搁好了,也换了副认真的模样,“芳平,我跟你很要好,我发誓,我对别的女孩子,不会比跟你更要好,我也不想和你闹什么不愉快。”
季芳平说,“我也是如此,所以我们不该为一些小事生气。”
薛孝成尽量心平气和,“我没有要生你气的意思。”
“可你那么做了。”季芳平道,“因为我没有回答你那些问题,所以你生气了,不是吗?”
薛孝成皱起眉头,“我为什么要因为你没告诉我那些生气?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季芳平轻呼出口气,“那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跟我说那些?”
“哪些?”薛孝成问,“叫你小心他不要跟他走太近的话吗?”
“是。”季芳平没否认,“孝成,我觉得那样很失礼,你既然都已经叫他到我跟前了,为什么还要我做那样的事?”
薛孝成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薛孝成深吸一口气,又吁出来,她用冷静的腔调对季芳平道,“芳平,我觉得今天不大适合谈心,我们改日再说好吗?”
季芳平看着薛孝成,抿着嘴唇一言不发,推着四轮车走了。
薛孝成坐回椅子上,突然不饿了。
对不起,但是论文真的好难写,毕业好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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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