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季意犹未尽,慨叹咸阳宫太过庞大,竟然未曾走完十分之一。zhongqiuzuowen
以秦孝公初建时的咸阳宫为中心,向四周发散的宫殿居然以甬道、廊道、复道、阁道等连接起来。
此乃一超然庞大的建筑宫殿群,刘季游玩的热情渐渐回落,一缕阴霾爬上心头,心中默算项羽距离进入关中的日子。
到时候这里的一切还真的属于自己否,怀王有约,他刘季的确当得起这个关中王,但项羽真的如消息所言已背约,已封章邯等降将为关中王?
在刘季的内心还是存有一丝希望,希望真的不是如传言那般。
如此想着,刘季缓辔而行,放慢速度,遥望前方的阿房宫,那尚未建造完工的琼楼玉宇当真如空中楼阁一般,置身其中当真如在天宫。
此日之天如刘季突如其来的心情那般未曾迎来旭日东升,昏暗的天空竟开始飘起鹅毛大雪,在空中飘飘起舞,整个尚未建成的阿房宫渐渐被染上一层晶莹剔透的琼花。
大雪飘飞,北风萧萧,刘季仿佛听到那些修建阿房宫而累死在此之人的呐喊声和哭泣声。
如果不是当年周文率大军兵叩函谷关,那么这些修筑阿房宫的数十万刑徒至今还会在此劳作,直到他们死去。
刘季突然勒住马头,遥望此庞大的阿房宫,突然做出一个决定,“回咸阳宫。”
突然决定不去阿房宫这让刘季身后的诸将感到惊讶,尤其是卢绾,卢绾的视线至今未从阿房宫离开。
一路上刘季发现一个震撼其心灵的现象,在刘季始入咸阳时秋毫无犯,秦人大喜,各自走出家门,走上街头观察这支来自楚国的义军。
月余,秦人渐渐不敢在出门上街,刘季纵马行驶在宽阔的复道上,由兴乐宫前往芷阳宫,沿途刘季发现不同寻常的意味。
刘季疑惑道,“秦人何以至此?”
卢绾、樊哙、夏侯婴等人皆无以应对。
至芷阳宫,刘季命人请张良至此,询问咸阳城为何有一股异样的气息在弥漫,“秦人何惧?”
张良道,“秦人中流转沛公欲珍宝尽有,巡视咸阳宫意犹未尽,欲征民以续建阿房宫,此二世复生也。”
刘季大怒,“何人坏吾名声……”
言未毕发觉此问毫无益处,话锋一转道,“吾将作何?”
张良似乎早有准备,一点不急不慌,慢慢开口道,“秦王虽降,沛公已入咸阳,然咸阳城危机四伏,人心并未臣服,昔关中父老苦秦苛法久矣,敢怒不敢言,若有不轨者因势利导,恐将危矣。”
刘季重重点点头,“愿闻其详。”
此几句点出咸阳城暗藏危机,刘季感觉背后有一只大手在慢慢靠近自己,却看不清,此刻听张良之言不仅冷汗直流。
只听张良继续道,“沛公与诸侯有约,先入定关中者王之,既如此不如借此废除苛法,安抚秦人之心,即项羽至关中有变,然沛公已王关中之心,得秦心者得关中。”
闻之,刘季大喜,“善,子房之言甚妙。得秦心者得关中,此语甚妙。如何得其心?”
张良笑道,“沛公麾下萧何通律令,废法之事当属萧何……”
言未毕,刘季轻拍脑门,“快传萧何……不……卢绾,传诸军吏于芷阳宫。”
大雪依旧在飘飞,燎炉中的炭火又添新,宫室内温暖如春,议论之声此起彼伏,诸多此发言中属萧何最多。
萧何内心感叹,收集秦丞相御史律令图书,今日算派的上用场。
在此起彼伏的议论中渐渐汇聚成几句话,萧何搓搓手,将手放置在燎炉上取暖,总结道,“此所谓与民约法三章也。”
刘季喜,拍手称赞,“约法三章,妙,然也,待雪停之时召诸县父老豪桀,与父老约法三章。”
刘季言毕,诸军吏脸上皆露出阳光般的笑容,此笑容如燎炉之火一样温暖刘季之心,对于即将到来的项羽,刘季的心更加安定。
在刘季的内心,他知道一旦项羽入咸阳,一切未可知,若不早做打算悔之晚矣。
大雪初停,咸阳城内一隅,人头攒动,热闹非凡,稚嫩的小脸仰头询问有何新鲜事,老者额头印刻的褶皱微微游动,吩咐孩童禁声。
在人山人海的人群中有一处高台,四周战满肃然而立的甲士,片刻间有一美髯飘飘的长者走入台中。
此人隆准龙颜,肩披红色斗篷,满面笑容,正是刘季。
刘季登上高台,父老豪桀示意众人禁声,场面渐渐安静下来,唯有紧张的呼吸声,人群中升起的雾气将周围的雪花笼罩。
雾气腾腾,白雪皑皑。
刘季深吸一口气,开口道,“吾乃楚将刘邦,奉怀王之命讨伐暴政,父老苦秦苛法久矣,诽谤朝政得失者族杀,禁民聚语,偶语经书者弃市,吾与诸侯有约,
先入关中者王之,吾当王关中,吾之言自当行之关中,昔日秦法,一人犯罪,举家及邻伍坐之,今与父老相约,法三章耳,杀人者死,伤人及盗者各当其罪,
其余秦法悉数尽除,一律作废,诸吏人皆如昔日一样,一切如故,安居乐业即可……”
言至于此,刘季用余光扫视下方诸吏民、父老豪桀,此时他们脸上皆是震惊之色,瞠目结舌,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刘季继续道,“总之,吾所以来,乃为父老除害,于父老非有所侵暴,绝无伤害之意,勿恐。且吾所以还军霸上,待诸侯至而共定约束之则耳……”
话音未落,台下一片哗然,彻底沸腾,或抱头痛哭,或仰天长叹,或欢呼雀跃,或奔走相告。
如同压抑许久的海底猛兽冲出水面,带起偏偏水花,如同陨石降临,轰然炸裂,此等兴奋之意迅速在咸阳城弥散开来。
许久未能平复,不知过去几多时辰,场面才慢慢安定下来,脸上多挂着晶莹的泪珠,默默注视着台上这位圣者还有何惊天之言传出。
刘季看着台下诸秦吏,道,“吾即刻遣将与诸吏至各县乡邑巡视,告谕之,与咸阳城同废秦法,共享太平。”
话音落地,这次兴奋的不只是秦人还有秦吏,自楚军抵达咸阳,诸秦吏皆惶惶不可终日,不知迎接他们的命运如何,是否仍能保留身旁的印绶,如今算是彻底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