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驾入辕门不久便停下来,从车驾上走出一位灰发老者,虽是有些老态龙钟,醉意婆娑,但那双眼睛还是亮如星辰,不是郦食其还能是谁?
郦食其看到沛公出帐迎接,心中一暖,便躬身行礼,“郦生惭愧,有负沛公重托,险些连累三位战将。duanzixiaohua”
言未毕郦食其便已经被刘季搀扶起,“先生乃纵横大家,乃吾刘邦的智囊,让先生涉险,乃刘邦之过,刘邦当向先生赔罪。”
闻言,郦食其直接热泪盈眶,万没想到一个戴罪之身居然受到如此礼遇,要知道劝降不成,差点害死几员战将不说,还令刘季的行军计划被打乱,故而郦食其自知有罪。
一路上郦食其一直在思考该如何向刘季谢罪,如何面对刘季,更担心至此他郦食其之言刘季还会不会听。
也曾在想他郦食其会不会失去信任,可等见到刘季,这情景完全和他心中所想不同,郦食其食过的盐巴不少,见过的人堪比盐巴,如沛公这般心胸和谋略的,至少在他生命中绝无仅有。
郦食其眼睛湿润,“沛公,吕将军先行送郦生至此,其军整顿后不日便拔,如今应在驰往缑氏的途中。”
刘季道,“不忙,进帐再言。”
黄色帷幕、青铜顶的大帐内,刘季拉着郦食其的手向长案前走去,“快讲讲,究竟发生何事?”
郦食其这才将当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和盘托出,原来那天郦食其决定接受颍川郡守的投降,准备乘坐刘季的车驾,以武安侯的使者身份接见郡守,可是途中靳强觉得不妥。
在靳强至城门前很快发现异样,城头上原本的守军士卒不见,这个时候靳强便觉得翁城内必然有变,坚持让郦食其弃车而骑战马,以兵卒的妆容进城,若变可保命,若无外,再行接见郡守。
故而当箭楼上的巨石轰砸下来,将车驾砸碎,郦食其却捡回一条命,发觉此乃诈降后,三位战将立刻护卫郦食其向城内野林奔去。
退去军服,换上布衣,隐藏在一户自由民家里,这才逃过一劫,等待楚军攻破颍阳因全城皆兵,吕泽大肆杀戮城中之民,郦食其及时赶到军营制止。
等到郦食其讲完,刘季大怒,斥责吕泽屠城,他刘季虽言全城皆兵各个该死,拿起兵器便是敌人,放下兵器走进田野才是民,然而此有前提。
先礼之,再诏之,再并之,最后才是击之,更何况是颍阳之民。
训斥之完,刘季并没有继续在此问题上纠缠,而是开始询问攻城进度,不问还好,一问刘季大吃一惊,“混账,怎不早言!”
时常挂着笑容的刘季立刻浮现担忧之色,只是不知道是担忧周勃安危,还是担忧若不能及时拿下缑氏是否影响他阻止司马卬渡河人关。
刘季急切,言辞凌厉,“勃可安好?”
吓得传言的斥候不敢言语,一旁的萧何急忙开口,“周勃安好,刺客已被武儒打杀。”
此言让刘季长舒一口气,在场的所有人皆感到刘季对麾下诸军吏的关爱。
刘交补充道,“周将军询问是否借此机会鼓舞士气向缑氏城发动真的攻击,由佯攻真的转为攻城,让郦将军协助拔城?”
刘季微微颔首,捋着胡须思考,“这个赵贲,还有杨熊,当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拾起头,刘季看向曹参,“敬伯,如何让赵、杨二人入网,可有高见?网虽然撒的大,但猎物不入网,为之奈何?”
曹参略微沉思,“沛公,赵贲、杨熊皆曾被楚军大败,心有畏惧,若无巨大诱惑,此二人皆不敢向前,皆为坐山观虎斗,期盼楚军在攻城时受到损失。”
刘季亦明白一个被打怕的人若没明显的优势,绝不敢再轻易出手,“杨、赵二人现在何处?”
曹参道,“杨熊至巩县便停止不前,赵贲目前据斥候回报,在缑氏与尸乡中间,似乎在等着杨熊先与吾楚军厮拼。”
刘季脸上浮现一种意味深长的笑容,“赵、杨二人兵力合起来远超吾军,然二人各有心思,迫于形式压力而不得不联手,不足为惧,当务之急乃吾军如何尽快解决此战。”
刘季问计曹参,“敬伯,当如何给诱饵,给多少此二人才能入网?”
曹参看向身旁的文吏武将,“沛公,参以为当示弱,将脊背交子秦军,即主动将不穿甲胄的脊背撞向秦军的刀尖,不信赵、杨二人还能控制住刀柄。”
刘季眼睛一亮,“何解,愿闻其详细。”
曹参弯下腰,开始在地上写写画画,“暂且不考虑吕将军,吾军兵力共万余,攻城六千,分六千精兵主动出击杨熊军,诈败,拖住杨熊,仅有三千精兵留守本营,赵贲若见楚军接连战败,攻城之军处于焦灼状,本营空虚,其定会断定有机可趁,且恐杨熊独占头功,定会进军来战。
到时诈败之军可由灌婴分引三千铁骑绕过主战场,抄小路,火速至尸乡北,将赵贲老窝端掉。赵贲便成无源之水。”
曹参话音落地,刘季陷入沉思,军帐内一片鸦雀无声,须臾,刘季环视帐内,“诸将以为如何?”
一身甲胄的灌婴开口道,“末将以为大营留守兵力太少,恐遭突袭,太过危险。”
灌婴开口后,卢绾、樊哙、夏侯婴亦觉得此举太过冒险,尤其卢绾反对比较强烈,“沛公乃三军主帅不可有失,此举太过危险。”
看着诸将争执,刘季反而露出笑容,他感觉机会来临,如果麾下将领皆以为危险,那么秦军自然亦是如此想法。
刘季走到诸军吏中间,转向曹参,“如此诱饵少乎?”
闻言,曹参微惊,当他道出此险计时仔细思虑亦觉不妥,毕竟使沛公陷入险地,等于拿刘季做诱饵,万一有失,代价很大,可如今刘季却道出一句令曹参心下大定的声音。
曹参道,“若设下此诱饵,一网可得两条大鱼,亦可迅速逼近平阴,逼退司马卬。”
刘季道,“善,就以敬伯之计,迅速收网。”
卢绾一脸的焦急,“沛公,不可,沛公不可,此计太过危险。”
樊哙见刘季心意已决,便没有再劝,而是开口提出一条建议,“若行此计,哙必须留护沛公在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