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陉城墙上插满箭矢,城下烟火中可见秦兵、赵卒相互交叉着躺在那里,没有厮杀声,没有兵器交锋之声,只有秋风之声,只有乌鸦在叫。xinghuozuowen
残破不全的红蓝旗帜和黑色旗帜散落在地上,烟火之中有秦兵在检查战场,见有活命着,救之。
这是一场惨烈的争夺战,赵军为夺回曾经善于自己的家园而拼杀,秦军为守住疆土而搏杀。
井陉城南有连绵不绝的营帐成环形,环形正中是一座大帐,李良此刻正坐在里面两眼发直。
其余诸将皆安坐在两旁,一时间无人言语,李良正在看一帛书。
这是一封书信,却没有封口,李良从竹筒内取出帛书后一看大惊,再看连连摇头,诸将见此情景皆一阵迷惑。
帛书上写着,“良曾经服侍朕,受到富贵宠幸。良若真能反叛赵国,为秦效力,便赦良罪,让良富贵。”
李良一直不服张耳、陈馀、邵骚这三人,更不愿与这些粗枝大叶的武将为伍,皆是因为李良乃自以为是当时名士,侍奉过秦二世,得到过宠幸,自认与这些老粗不同。
李良将帛书传阅,道,“诸公以为如何?”
此书信没有上封,李良早已怀疑其中有假。
诸军吏阅后,皆摇头,“恐有诈,不可信。”
李良微笑道,“吾亦不信。”
言毕,李良吩咐左右,“备马,吾星夜回邯郸,请兵增援。”
李良带着从官军吏以及少许兵马星夜赶路。
邯郸城的晨曦娇美,这座古城像是一个坚毅的女子,令人神往,又像是一个威武的汉子令侵犯者望而却步。
天空散落的光辉让这座城池有着迷一样的魔力,红日还未升起,一支人马自西北方向奔驰而来。
为首的正是快马加鞭赶回邯郸的李良,李良突然紧勒坐下战马,战马如人立昂首嘶鸣。
顺着李良的目光可以看到,东北方向上正有一辆轺车驶来,六尺车盖,两旁有百余骑兵随从,李良立刻下马。
六尺车盖,这象征着坐车主人的身份,按照车主人品级的高低,最高六尺,最低三尺,这辆车盖自是六尺极品,却有百余骑兵护卫,不是赵王还能是谁?
下马后,李良立刻整理甲胄,只见他先是双膝噗通跪地,接着便是双手向前,双腿向后,伏在道旁迎候。
车子慢慢靠近,李良伏在道旁看不见车中主人,随从官只是躬身,并未伏地,看见驷马所拉的车驾中居然是是一名女子,有从官认得乃是赵王姊。
李良一直伏着,耳旁听得一个女子哼哼两声,不知道说的啥,接着便听到有骑兵纵马来至身前,宣读赵王姊对李良的行礼进行答谢。
李良一听心中怒火顿起,羞怒交加,原来是赵王姊外出饮酒直至晨曦才回,已经醉醺醺不知李良是将官,仅派骑兵答谢李良。
这是对李良的侮辱,他羞怒交加,李良素来骄贵,一副瞧不起天下庸人的模样,此刻居然给一女子行大礼,起身后他在从官面前感到惭愧。
李良注重礼节,对赵王武臣非常敬重,故而伏地行礼,可曾想是位女子,这倒罢了,居然还不为其下车,着实恼火。
有一从官见李良脸色发红,知其羞愧难当,便道,“天下叛秦,能者先立为王,况且赵王素在将军之下,现在一个女子居然不为将军下车,请追杀之。”
李良依旧怒气未消,在东桓城有谋士曾试探令其自立为王被训斥,此刻这从官转换角度,委婉提出,李良没有责备。
李良自得到秦书后,虽然怀疑是假,却勾起他反叛赵国之心,固欲反赵,只是未决,趁此怒气,他果断的遣人追杀赵王姊。
那女人坐在轺车上浑浑噩噩的,吹着凉风,好不畅快,忽闻马蹄声疾,回望何来人马。
来者千余骑兵,赵王姐姐随从骑兵中有的认出乃李良骑兵,乃道,“来者何事……”
可惜何事二字他没有喊出,便被一箭射穿喉咙,鲜血洒在赵王姊脸上,她一下子酒醒。
赵王姊惊怒,“何人敢杀吾从骑?可知吾是谁?”
那来将道,“末将奉命,不问汝为何人?”
赵王姊依旧满脸惊怒,没有恐惧,“吾乃赵王姊。”
那来将笑道,“杀的就是赵王姊!”
话音未落便将车驾与百余骑兵团团围住,挥挥手,“杀!”
这千余马弓手一起放箭,赵王姊被乱箭射死。
死之前她依旧带着醉意,觉得这不过是一场噩梦,可是等感觉到疼痛后,他彻底醒来,不只是酒醒还是梦醒。
这位女子想努力的喊出一些话,可惜她发现喉咙发不出声音,或许她想问为何杀她?或许想问那李良为何杀她?
也许是她想再次恐吓来将,若杀她,她王弟定会将尔等千刀万剐,灭其九族,不过这一切是假设,她终究没能喊出那最后一句话。
那站在道旁的李良依旧在愤怒中,久久不能平复,直到飞马来报已斩杀赵王姊,他才从愤怒中清醒过来。
怒气渐消后,李良变得异常冷静,杀赵王姊那便意味着彻底和赵王武臣决裂,他与武臣将从生死兄弟变为仇敌。
冷静下来后,李良没有犹豫,斩钉截铁的道,“传吾军令,命东桓赵军火速赶往邯郸,趁夜突袭!”
李良得知赵王姊被射杀的那一刻,他的心不再摇摆,他想起曾跟随陈涉的一句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一旦决定,绝不退缩,立刻将赵王姊以及那百余骑就地掩埋,彻底打扫干净。
夕阳下,邯郸城像是害羞的女子,美丽而动人,赵王武臣见姊出外饮酒至今未归,有些不悦。
武臣比较溺爱自己这个姊,除了子女他只有这么一个亲人,故而当姊向其借车时,他没有犹豫,便任由姊乘坐他的王车。
渐渐武臣有些焦急,便命邯郸城门再晚些关闭,于是他亲自至城门上看这个爱饮酒之姊是否回来。
直到深夜武臣亦没见其姊回来,不觉有些困乏,便命士兵将榻放置城门上,他小憩片刻。
便是这小憩片刻,便是这坐等王姊归来的一刻,便是这城门打开的一刻,武臣的命运便发生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