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的怒气慢慢消散,双瞳开始缓缓合一,即刻命季布引兵支援,趁此机遇一举拿下陈留。xinghuozuowen
季布领命刚出帐外,便有探马飞驰来报,“报!”
这探兵脸上情绪复杂,既惊又喜,项羽示意他讲。
探兵便简要讲述,言东边官道上有一支军奔袭而来,将旗上写着“恒”字,帅旗上书有“项”字,是楚军来支援。
话音未落,项羽便兴奋的走出帐,远远望去确是有一支军队向这边奔来,警惕的刘季提醒相遇小心有诈。
项羽闭上眼睛静静聆听,马蹄声如疾雨,在这疾雨之中有一匹马蹄声独特,即富有节奏又轻捷,毫无笨重之音,像大珠小珠落玉盘。
项羽再次睁开眼睛,则是满眼的兴奋,他闻得此马蹄声,正是恒楚的那匹宝马。
此时这支军队距离项羽军营只有两箭之地,项羽和刘季各自本部人马是剑拔弩张。
项羽再次目运双瞳,于雨雾中看到了这位和自己关系仅次于龙且的战友和老友。
恒楚的年龄比项梁小些,但比项羽大,两人常笑言乃忘年之交,实则年龄未到十年。
在这种情况下项羽见到恒楚是喜悦的,楚秦本在陈留僵持,一时难以攻克,若再添恒楚相助,陈留城何愁不拔,可是项羽看到恒楚神色,心里一阵悸痛。
恒楚脸色带着忧伤,一向硬朗的汉子眼角竟然有泪痕。再看身后楚军士卒,居然一个个没精打彩,甚至眼里依旧留有恐惧。
项羽预感不妙,“叔父遣恒兄相助,楚兵何故无精打采?”
恒楚在突围之后遭到东郡郡监拦截,击杀东郡郡监后,恒楚思考再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执意命钟离昧引军投项羽,他只带八百死士回救项梁。
恒楚知晓八百死士在数十万秦军面前如蝼蚁,故只救人不交战,可令他未想到的是靠近秦军却远远看到项梁宁死不屈,被章邯命弓弩手射杀。
项梁临死之前大喊,“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这是项梁之父项燕临死前的誓言,如魔咒一样曾困扰着秦始皇,如今项梁再次喊出此言,他终于体会到父项燕满腔热血所蕴含豪情。
不仅是一句话,不仅是项燕对秦的咒语,是信念,是楚地人对家乡的执念,对楚文化的寄托,楚亡但精神不能灭,这是此言想传达的话。
恒楚远远看着这一幕,听着这言,血液在沸腾,眼泪在默默的流。
恒楚自责来晚了,但来早了又能如何,几百人如何与上万人对抗,除非章邯将项梁俘虏未杀,那么途中还有可能救出项梁。
恒楚将主帅阵亡,他只引残兵逃出的战败告知项羽,对此深深自责。
闻言项羽沉默,久久未言一句,这是个晴天霹雳的消息,一时难以接受。
叔父战败身亡?这怎么可能?两败章邯,自己亦斩杀李由,为何突然之间就逆转了。
项梁战败被杀的消息,对于项羽而言意义非凡,这要变天了,他来不及回忆叔父项梁对他的溺爱场景,便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项羽虽然年轻但不笨拙,项梁之死意味着什么,他比他人有更深的感触和不安。
项梁是楚军的主心骨,不仅会让士兵恐惧,更会带来权利的真空,那被他项家所立的楚王熊心必然会有动作,那些留在楚王身边的人保不齐会说三道四,他叔父的部下诸将会不会生异心,项氏内部会不会生乱…
就在得知项梁战败被杀的那一刻,项羽瞬间成长了,项羽脑海里第一次本能的涌出诸多想法。
此时黥布在季布、曹参、周勃等战将的合力救援下突围,四位战将相约将陈留城团团围住,派快马请示项羽、刘季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项羽在悲愤之下没有停留许久,他明白悲痛于事无补,只有强大起来才能护着亲人安全,才能护虞姬安全,只有快速的抢占先机才能控制住初建楚国的动荡。
…
营寨大帐内,一个挺拔的少年将军身穿一袭白色服饰,发髻亦用白色丝带缠绕,正站在长案之前,背后是一个项字,此人正是项羽。
项羽身旁还站着一位长者,面带微笑,两眼却炯炯有神,正是沛公刘季。
诸军吏分站两侧,左侧大司马龙且引领项羽本部战将,皆义愤填膺而立,右侧乃萧何引刘季本部战将昂首而立。
项羽询问如今之际这陈留继续打还是停止进攻。龙且的意思,继续打,一是陈留守将中四大五大夫战将已被杀两,再一鼓作气定能破城,二是拔城为武信君复仇。
刘季的眼光在龙且讲话时,扫视帐内的诸将,除了骁勇善战的五大夫级别大将无畏惧,其他将领皆露出惊恐的表情。
项梁的死在这些将领身上留下了一丝恐惧,那么士卒呢,定是更加惊恐,在走投无路时等死自然敢拼命,可一旦有了生存的希望自然不愿死在战场。
俗语成事在天某事在人,这天有一股便是取决于勇气,人的勇气是能通天的,勇气不一定能成事,但没勇气绝难成事,因为没有哪个胆怯的人能把事做好,他们只会躲着事。
三军将士心声恐惧,这丈还怎么打。
刘季没有直接开口,此时项羽要拔城为叔父之死做一个祭奠,他很难阻止,故等项羽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他时,才开口,“今武信君战败,士卒恐惧,将有怯心,不宜急战。”
刘季建议引兵东归,整顿兵马,从长计议。
在刘季斜前方还站着一人,此人虽然一身甲胄但唯独发式与寻常将领不同,头上裹着青巾,正是新阳曾经的仓头军老大吕臣。
吕臣曾是陈胜的涓人,是跟着陈胜一路混成将军的,是一路打出来的头衔,后来虽然投靠项梁但他这个裹头巾的特立独行一直没落下,他与黥布一同归附项梁,虽没黥布被列为五虎将那样的待遇,但项梁依旧敬重其才华没计算这些,令其继续引领本部人马。
如今武信君战死,他反而腰板挺的更直了。
项羽向吕臣征求意见,“吕公以为如何?”
吕臣道,“沛公之言,吕臣以为善,况楚王旨意未可知,当东归。”
项羽听闻吕臣提到楚王二字,眉头微皱,若不是此言提醒,他都快忘记了此刻他项羽以及项氏将由主反客,不再是楚军的最高控制者。
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预感,亦是项羽特别不愿面对的,楚王是他叔父所立,本是一面旗帜而已,自知他将面临的路恐凶险于战场数十倍。
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他项羽与叔父命换来的功业恐落入他人之手,他不喜欢如此,心里默默念道,“愿那熊心小子能明白他这个楚王怎么来的?”
项羽脑海里的诸般念头在刹那间交织而过,而后他扫视大帐诸军吏,点点头道,“沛公所言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