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诺威夫人 第53章 第10章

1716年春天，卡罗琳在莱斯特府的王妃房间里妊娠，胎儿却在出生的那刻失去了呼吸。负责接生的医生宣布着对亲王夫妇来说最抱歉的消息，在卡罗琳生产完陷入疲惫之时。

爱丽安娜对伦敦的医生的能力表示不满，在让萝拉把小公主们带回属于她们的房间后，她把乔治从卡罗琳的身边带离。

“卡罗琳在汉诺威平安生下了四个孩子，刚刚送走的死胎出自伦敦医生的手下。”爱丽安娜说道：“当初就应该坚持让汉诺威的宫廷医生来负责照料卡罗琳的孕期，你也知道卡罗琳在怀孕的时候需要处理很多关于议会上来往的事情。”

“卡罗琳说她信任伦敦的医生，我们应该尊重他的选择。”

“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富有同情心，”爱丽安娜对他的回答表示意外，“接下来就由你去告诉卡罗琳这个不幸的消息，我去帮你处理庸医。”

“处理？你要做什么。”

爱丽安娜戴上帽子往外走，“没什么，记得做好你身为丈夫应该做的事情。”

没有蜡烛的房间阴暗潮湿，鞋跟触底的响声打破了暂时的安宁，她抬起湛蓝色的眼眸，警惕地盯着出现在她面前的女人。

“卡罗琳，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声音落下的那刻，卡罗琳才发现自己是没有任何目的地出现在这里的。她回到了二十年前的萨克森宫廷，她明明刚在莱斯特府里生下孩子。

卡罗琳张嘴想要说话，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无措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现在的自己才不过六岁。

她又来到了梦境，无助地看着面前冷漠的母亲。

“算了，”母亲扬起一边眉毛，转头看向玻璃窗外的夜色，“你一定很难过吧，卡罗琳。你和威廉不幸地成为我的孩子，”

“你是我的母亲，我怎么会难过。”卡罗琳连忙说道：“你教会了我坚毅和果敢，我怎么会怨怪你。”

母亲转过身，脖子上美丽的白色钻石项链闪耀着光芒。卡罗琳看着她的脸不断在眼前放大，直到她纤长的手指捻住卡罗琳的下巴，“你是和我血肉相连生下的孩子，我不会远离你，反而我骄傲的是你和我一模一样，从来没有区别。”

卡罗琳是卡罗琳，也是第二个埃莱奥诺雷公主。

“我是威廉敏娜·夏洛特·卡罗琳，我是我自己，我也只属于我自己。”

梦境在她坚定地说出这句话后化为白色烟雾散去，她也从梦境中脱身，睁开眼睛看见的是洁白的天花板。□□的酸痛不知道在何时散去，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

“乔治...乔治...”她的声音叫醒了伏在她身旁睡觉的乔治，他看起来很憔悴，“你醒了亲爱的。”

卡罗琳再次躺下，她疲惫地闭上双眼，“我睡了多久，现在已经是黑夜。昏天黑地包围着我，让我熟睡，或是一觉不醒。”

乔治紧握她的手，眼中充满希望，映着烛光，低头不断亲吻她的手背：“命运让我们彼此靠近，我们之间拥有对彼此最纯真的爱情，我爱你。”

卡罗琳疲惫地看着他，看着他脸上带着几分担忧，她用另一只手抚摸上他的脸颊：“我是不是生下了一个死胎。”

“那个孩子和我们没有缘分，我只要你一切平安。”他带着几分祈求，目光寸步不离开她，“他会用另一种方式来到我们身边，你要相信。”

卡罗琳点头，她的身体微微倾向他，伸手抚摸他的脸颊，“我亲爱的乔治，我心疼你的担忧，也心疼你的憔悴。你怎可为我...你让我好心疼。”

乔治为她的举动感到意外，甚至湿润了眼眶，他伸手牵住她贴在他脸上的手，“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亲爱的。”

“那就答应我，”卡罗琳严肃道，“接受沃波尔的靠近，只有这样，你才能在议会站稳脚跟，而不是等待国王哪一天对你下手。”

乔治没想到卡罗琳会提起关于他和沃波尔的事情，他在短暂地沉默后试图引开话题，“我收到了来自安斯巴赫的信件，我想你一定很想念阿米莉娅。”

“不要转移话题，乔治。”

乔治无奈叹气，他灰蓝色的眼眸与她相对，放柔声音像是在哄慰小孩，“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是照顾好你的身体，关于议会那边的事情，我自有我的准备。”

“什么准备？”卡罗琳眼前一亮。

“我想我和你思考的，是相同的目的。”

流产对于卡罗琳来说只是人生的一道插曲，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她已经快要和这具身体融为一体了。虽然说已经不再像少女时那般窈窕，但帮她穿束腰时萝拉不用太过于用力，能让卡罗琳还有闲暇看起报纸。

她看完一面报纸，上面写的是卡罗琳资助的女画家以哥哥的名字获得荣誉，这让她忍不住皱起眉头，哪怕卡罗琳为那位可怜的女画家开拓一条路来，女画家都得屈服于现实。

摇头，卡罗琳再翻开另一页。

另一页的最大版头上赫然印着有关于国王情妇的讽刺画，卡罗琳有幸见过她一面，画上写着情妇的名号：肯德尔女公爵舒伦堡夫人。

她没少在国王枕边说有关于乔治的坏话，卡罗琳将报纸合上，放在一旁。

“这样合适吗，王妃殿下。”萝拉探问道，卡罗琳回头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刚刚好亲爱的，孩子们都睡醒了吗？”

“安妮郡主和阿米莉娅郡主已经被叫醒，待会儿用完早餐她们的家庭教师就会过来了。”萝拉说道，“只是那位小姐——”

“安娜？”

“是的殿下。”

卡罗琳穿好衣裙，走到梳妆台前坐下，看了一眼镜中容光焕发的自己，再问道：“安娜怎么了，难道还没从之前的事情里走出来吗？”

“安娜小姐她最近一直抱着亲生母亲的画像不肯松手，自从上次被阿米莉娅郡主提了一嘴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就连用餐也是。”

卡罗琳低头看了一眼桌面上摆放好的首饰，她的手指停留在一件由白色珍珠制成的茉莉花发饰前，沉默着等待女侍为她打理好头发。

不只有安娜想念母亲，就连她也会时常想念夏洛特，想念当初在柏林王宫一起经历过的事情。只是现在物是人非，她能做的只有照顾好夏洛特唯一的女儿。

卡罗琳打扮完，吩咐女侍照顾她的女儿们用早餐，自己则是亲自端着为安娜准备的早餐来到属于安娜的房间。房门是紧闭着的，卡罗琳抬手叩响房门，屋内的安娜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想了想，发问道：“我想我有没有一个机会，和你分享我的故事，安娜。”

片刻后，她听见屋内传来的脚步声，给她开门的正是安娜。

安娜那双像葡萄一般的眼睛盯着她看，卡罗琳朝她微笑，遣退身后的女侍，进入安娜的房间里。

“听萝拉说，你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你要知道呀，你的母亲可是很喜欢说话的，”卡罗琳把早餐放在桌上，回头看向她，“我和她认识的时候，差不多和你一样大，可是她的活泼开朗一直吸引着我。”

安娜没有回应，卡罗琳便决定再想想如何开口，“给我一个机会，我和你一起用早餐，好吗？”

这下她没有犹豫，朝着卡罗琳点点头。

卡罗琳和她面对面坐着，像她的母亲一样为她安排早餐，递给她餐具。哪怕她现在身上还穿着睡衣，头发更是乱糟糟的，卡罗琳也不会嫌弃。

安娜在她的心里和其他女儿没有差别。

“我和你的母亲曾经一起饲养了一只猫，就在柏林的宫廷里，那时候我们把猫取名为安娜，她还告诉我，如果她离开柏林，让我一定要把猫继续抚养好。”卡罗琳柔声说道，“你就是我们约定好要一起抚养的小猫，我不仅要抚养你长大，我还要看着你和喜欢的男人结婚，幸福一辈子。”

“妈妈...”安娜好像开口说话了，卡罗琳只能清楚地听到‘妈妈’，听不到她剩下的话里说了什么。

“你不要感觉害怕，安娜。你来到这里，就会和安妮他们一样，成为我的女儿，她们所拥有的，不论是学识还是生活，你都不会有差别。”卡罗琳耐心道，“吃完这顿早餐，我可以为你梳妆打扮吗？”

安娜颔首，接受了卡罗琳递给她的面包。

安妮和阿米莉娅作为威尔士亲王的女儿接受了最好的家庭教师教导，虽然卡罗琳会在空闲之余亲自教导她们，但是比起专业的家庭教师，卡罗琳还是多余的。

除了安娜，这个沉浸在思念亲生母亲的可怜孩子，卡罗琳在处理交际之余会将她带在身边。卡罗琳亲自教她弹钢琴，教她画画...这是亲生母亲才会有的教导和陪伴，卡罗琳在两年间陪她做了不少次。

安娜感谢她的陪伴，爱丽安娜将卡罗琳的做法看在眼里，她不觉得安娜值得让卡罗琳浪费休息时间，可是卡罗琳并不这么认为。

“她是我的孩子，爱丽安娜。”卡罗琳喝了一口葡萄酒，“她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对我来说值得让我用心对待。”

“让我想想，她的母亲是谁？”爱丽安娜的脸上逐渐出现厌恶的表情，“就我那位叛逃的继女？”

“那都是之前的事情了，我们要看向未来，爱丽安娜。”

爱丽安娜撇撇嘴，“我没听说过要让继母和继母的朋友帮忙养孩子的，哪怕我们年纪相仿。”

卡罗琳闻言笑了笑，转头看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