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诺威夫人 第15章 第4章

卡罗琳在六月初回到安斯巴赫。

不过只有未满二十岁的小威廉已经在尝试着承担起作为父亲的责任，哪怕阿米莉亚的三个女儿没有他的血脉，他也能做到像爱阿米莉亚那样爱着三个孩子。

卡罗琳抵达的第二天，他和阿米莉亚就在安斯巴赫的教堂里举行了婚礼。

现场只有卡罗琳一位来宾，她怀着喜悦的心情祝福弟弟，亲自见证了他们在上帝眼前的结合。除此之外，伯恩·约瑟夫的来信频繁，除了作为朋友间的问候，伯恩还在信中提到了关于那日的索菲王后意外落水的疑点。

“请宽恕我冒昧的直言，那日在王后身边服侍的女侍在此事中拥有极大的占比。王后的反应一向敏捷，在落入水池里有很快且很多力量支撑着她脱离水池，除非她热爱水池的温度而打算在其中睡上一觉。你不妨去询问女侍，将事情的经过询问清楚，当然啦要是你对女侍十分相信，此事便可到此为止。”

他是在暗指当日代替她服侍王后的爱丽丝·布朗吗。

卡罗琳摇头，将咬在嘴里的拇指松开，想清楚之后写了回信。

“当日服侍王后陛下的女侍是为我所指派，布朗小姐身为我的贴身女侍，我可以以最大的宽度保证她对我的忠诚。多谢您对此事的极为关心，但出于对逝者的尊重，我会好好考虑关于此事的来龙去脉。”

卡罗琳寄完回信后的第二天，安斯巴赫宫廷来了一位访客。

正在庭园里和孩子们玩闹的小威廉夫妇听完伯格的回报，才同意让伯格前去告知卡罗琳。小威廉知晓姐姐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所以无论来的是谁，都需要有他的同意才能去打扰她。

正在阅读的卡罗琳被敲门声打扰，她开门后才见到是伯格。“有事吗？”

“卡罗琳小姐，有一位自称是您的朋友的男子前来访问，不知——”

“我知道了，”她披上披巾，“若是我的朋友请让我招待，多谢你，伯格。”

*

那是一位身材魁梧挺拔，相貌英伦的男子，不过他的红脸让他在英俊之外多出几分憨态可掬。小威廉只能借着喝茶来躲开自己的尴尬。

阿米莉亚微笑着看向自己动作偏多的丈夫。

“咳咳……”他清了清自己的嗓子，“不知道卡罗琳是否在这里？”

“不知道你是她的哪位朋友，不经过姐姐的同意直接到这里来。”

阿米莉亚悄悄捏了捏小威廉的手。

男子遂换上一副礼貌的微笑，“我叫伯恩·约瑟夫。”

“威廉——”卡罗琳匆匆赶到，有些些许杂乱的头发还没来得及梳理，她入眼所见便是在信件那一端自己想念许久的面孔。

他见到卡罗琳的那一刻，像弹簧一样从椅子上弹起。

心头难以抑制的喜悦让她忍不住飞奔过去给了他一个拥抱，这是他没想过的，他在亦惊亦喜中接受了她热情的拥抱。

小威廉还没看过姐姐对谁有这样的热情过，所以在心里偷偷猜测这位约瑟夫先生的来历。

“我真没想过你会亲自过来，”她笑着说，“你的到来无疑是给我的另一番惊喜。”

阿米莉亚用眼神示意小威廉和她一起离开。

这对新婚夫妇偷偷溜走，留给卡罗琳和她这位不一般的朋友一些空间。

卡罗琳邀请他到花园里去，那是经过小威廉在继承爵位后的新式改造，他显而易见的是对改造后的花园充满了兴趣。

卡罗琳在花园小道上和他一同漫步。

“我真没想到我会如此顺利，”他打趣道，“从汉诺威到安斯巴赫的路上我联想过你在见到我后的多种反应，惊喜的，害怕的……最怪不亚于像我父亲的情妇一样，尖叫着要我离开，像这样——”

他十分滑稽地表演出妇人在恼羞成怒之后扯着嗓子训斥人的样子，让卡罗琳忍俊不禁。

“那你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可是太招人心疼了。”

“那可不就是，”他继续说道，“整个汉诺威都是我父亲的，作为儿子我得忍受这些。”

卡罗琳蹙眉，“你的父亲？你说汉诺威是你父亲的？”

他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噢——不是，是我父亲的老朋友的，我和乔治王子能认识多亏了我的父亲和他的父亲老乔治。”

伯恩尴尬的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卡罗琳的热情不知为何减少了几分，随后只是微笑着不再做回应。

*

入夜，小威廉吩咐伯格为约瑟夫先生安排了暂时用于居住的房间。

他的到访不止是在卡罗琳的意料之外，就连款待的佳肴也是在他到来之后阿米莉亚才吩咐仆人准备。

卡罗琳弹奏钢琴，邀请他站在钢琴旁边观赏。

“以前住在普鲁士的时候，王后陛下特地聘请音乐天才们前来教我关于音乐上的一切。”她轻轻翻动乐谱，“比如钢琴的弹奏，你一定没想到我才学了一年多。”

她的话引起伯恩的兴趣，他端着酒杯倚靠在钢琴旁，“如此，不知道我是否有这个荣幸，听你弹奏一曲。”

“是我的荣幸，先生。”

卡罗琳兴致勃勃的亲自为他弹奏乐谱，而伯恩的心思却不在音乐的灵动跳跃之上，他只是凝视着醉心于弹奏的卡罗琳，嘴角悄悄扬起了弧度。

当他躺在床上，橘黄色的烛光照耀在他英俊的侧脸上，他湛蓝色的眼眸里满是光芒。他回味着卡罗琳弹奏时的模样，回味着她在弹奏时抬起头送给他微笑时候的模样。

他从桌面抽出一小张纸，再拿起时常备在外衣口袋里的炭笔，照着自己的回想快速画下今夜难以忘却的她的微笑。

然而卡罗琳却不是如此，她在心里的所思所想终在纸上记录下来。

乔治王子，笔迹，还有汉诺威……她回想起自己在赫恩豪森宫墙上的所见，在经过羽毛笔圈圈点点过后可算有了一些眉目。

——整个汉诺威都是我父亲的，作为儿子我得忍受这些。

这句话的脱口而出，是故意，还是无意？

卡罗琳在其下圈出空白的第五点，或许第二天会有关于他真实身份的收获。

第二天在花园里，阿米莉亚的三个女儿围绕在卡罗琳的身边。她们缠着卡罗琳给她们讲故事，一向乐于分享的她总是能将出许多小女孩喜欢的故事。伯恩作为陪伴坐在她的身边，像小女孩一样饶有兴趣地等待卡罗琳开口。

她的手中捧着故事书，“让我看看，今日要说什么故事呢？”

卡罗琳轻轻翻开书籍，在众多故事中挑选了一则她认为最为合适的故事：

一位叫做洛多庇斯的希腊少女在溪水边洗衣服，忽然一只鹰将她的鞋子抢去并且让鞋子掉在了身在孟斐斯城的法老脚下。法老随后要求国内的女子试穿这只鞋子，想要找出这只鞋子的主人，最后找到了洛多庇斯，法老爱上了洛多庇斯并娶她为妻。

卡罗琳蹙眉，这个故事怎么和灰姑娘那么像。

她忘了自己是在何处收获这本故事书，她见到三个女孩对这个故事有着极高的兴趣，还想再缠着卡罗琳讲下去的时候阿米莉亚及时出现将她们带走。

她将书籍合上，在旁边观察许久的伯恩忍不住笑出声来。

卡罗琳无奈，“我难道这么有趣吗，约瑟夫先生。”

“我看到了你对自己所讲故事的疑惑，”他朝她伸出手，“不知道我可以有幸阅读吗？”

卡罗琳将故事书交到他手中。

“这是希腊历史学家斯特拉波所记叙的故事，虽然是荒诞的，但是——”伯恩翻阅了几下，随后抬头看着她，“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那我可是知道更加有趣的另一个版本，”她回道，“更加的荒诞。”

卡罗琳向前走去，金色的阳光洒落在地上，她快步走开，伯恩笑着凝望她的背影，看着她的步伐轻快身姿灵活，就像一只灵动的黄鹂鸟。

他追逐而上，赶到他梦想的黄鹂鸟身旁。

“你很喜欢小孩子嘛？”他问道。

卡罗琳侧目，“那是当然，倘若以后我和我的丈夫有了孩子，那我会和他一起好好疼爱他们，倾尽我的所有。”

他时不时悄悄转过头来看着她的侧脸，她也因为感受到他的目光而转过头来。他们的目光在阳光下交汇，他看着她如宝石般耀眼的双眸，在万般踌躇之后，尝试着在情迷意乱中慢慢靠近她。

他的含蓄，他的柔情，在她的心中化作情意涌动。

虽然她知道他带着面具走来，但是她还是愿意被他的魅力折服。她愿意接受他的亲吻，在花园的姹紫嫣红里，在暖暖的夏日里。

*

小威廉对于姐姐的这位朋友自然是警惕多于客气，他见到卡罗琳在和约瑟夫先生每一次外出归来都是满面笑容，多次都是这样，小威廉忍不住开始怀疑约瑟夫的来意。

在晚餐过后，小威廉特意遣散仆人，客厅里就剩下他和伯恩两个人。

“真烦啊，姐姐的追求者今天又送礼物来了。”他微笑着看向约瑟夫，“这么好的身份和成堆的礼物，他对姐姐可真是用心，那我也放心将姐姐嫁出去了。”

“阁下可问过卡罗琳的意见？”

他答：“不需要，这样是为了安斯巴赫，也是为了她好。”

伯恩感到不自在，“她下午还和我亲吻过，不太可能。”

小威廉的眼角抽了抽，“和你...亲吻？你怎么可以——”

卡罗琳和阿米莉亚推门而入，她们一致看见伯恩的茫然和小威廉的坐立不安。卡罗琳刚想询问弟弟是否有什么问题，小威廉便直接站起来，拉着她的手臂将她往门外带。

“威廉——”阿米莉亚想要叫住他的时候，门碰的一声，关上了。

他将姐姐带到花园里，脸上的恼怒让她不知所措。“你怎么了？”

“他这个无礼的人，他怎么可以，可以不负责任地说你亲过他。”

原来是这样，卡罗琳无奈，“他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关于责任，那只是时间问题。”

“他可不一定会这么想。”小威廉别开脸去，“我不想让你被占去了便宜。”

“不会的，你就放心好了。”

*

在安斯巴赫的一个月内，伯恩跟着卡罗琳一起做了许多事情，他们的感情也逐渐趋于稳定。卡罗琳在日记本上记下了她和伯恩在一起发生的有趣事情，她也经常和他分享自己在书房里的藏书。

伯恩常常在心里感叹卡罗琳的不同，她不经意间展露出来的聪慧和好脾气让他悄悄动了心思。或许正如老乔治说的那样，爱情是婚姻大门的垫脚石。

七月初，伯恩离开安斯巴赫返回到汉诺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