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接近夏日,天色便亮得越早,卯时刚至,蓝景仪和温苑等姑苏蓝氏的小辈们就已经打理洗漱完毕,纷纷推门而出准备去楼下大堂一起用早膳。
“金公子?你这是?”
温苑关好自己的房门,正准备与伙伴们一起走,便看见住在他斜对门的金凌也拉开房门走了出来,只是脸色颓废,眼下那两个淡淡的青黑色眼圈甚是扎眼。
“哈欠~~~~”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呵欠,金凌泪眼朦胧地扫了面前这群蓝家人一眼,“没睡好而已,你们不也一样么?”
哈欠就像会传染一样,站在走廊里的小少年们接二连三地打起了哈欠,揉着自己干涩的眼睛,眼下是与金凌同款的黑眼圈。
“真是奇了怪了的,大家怎么都没睡好。”蓝景仪努力打起精神,“总不会是大家都跟我一样做噩梦了吧?”
“……还真是。”
“我也是,我梦见考核不及格……”
“我梦见自己失足掉下悬崖了……”
少年们面面相觑,发现还真就这么巧,他们集体发噩梦了。
“我最惨……”好像一下子变成了比比谁的噩梦最惨,蓝景仪觉得自己最惨,“我梦见咱家家规成精了,追着我跑……”
众少年默默将无语的目光投向他,蓝景仪,你确定这不是你被先生罚得多了,潜意识的心理阴影吗?
金凌安静闭嘴,心里翻着白眼想,你们谁都没有我的梦惨,我梦见自己搅和了舅舅的相亲宴,被舅舅拎着紫电追,誓要打断我的腿……
“不对啊!”蓝景仪越琢磨越不对劲儿,“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恰好我们这么多人就一起做噩梦了?”
随着蓝忘机的魏无羡历练了这么几个月,这群小少年们想法做事都越发周全,立刻发现了蹊跷之处。
“难道这客栈里有邪祟?”
“哪来的邪祟这么大的胆子,我们可是和含光君一起的。”
说到蓝忘机,蓝忘机就出现了。
蓝忘机与魏无羡的房间离小辈们不远,熬了大半夜帮魏无羡镇压安抚突然失控的怨气,蓝忘机却不像小少年们那般疲倦。
“含光君。”
一见蓝忘机,少年们纷纷停下讨论行礼问好。
“聚在此处作甚?”
蓝忘机见他们一群人堵在这走廊楼梯口,遂问道。
“含光君,我们在讨论这里是不是藏着什么邪祟。”这群少年里,温苑最是年长,由他出头回答蓝忘机的问话,“昨夜,我们几人都噩梦缠身一夜未得好眠,此时细细想来太过于巧合,所以我们怀疑这座客栈是不是有我们没发现的问题。”
蓝忘机听闻此言,目光平静地从他们的脸上扫过,“并无邪祟。”
他也不会特意去与温苑他们解释魏无羡的身体情况,只是打消了他们的疑惑。
“咦?”一个蓝氏小少年惊奇道,“竟然真的只是碰巧?”
“大概是我们之前野外奔波太久,太过劳累,以致于睡眠不安吧。”
温苑不仅是姑苏蓝氏的弟子,他也随温情温宁学医,一手医术很是不错,既然蓝忘机断言此处并无异常,那他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个理由了。
“我这里还有些温补安神的丹药,稍后大家都服一粒,应该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迅速给这件清晨奇闻下了结论,小少年们看了看蓝忘机身后紧闭的房门。
“含光君,魏前辈呢?还未起吗?”
这群小辈里,除了蓝景仪和温苑与魏无羡混得比较熟之外,其他的蓝氏少年们之前只知道家中有这么一位长辈,其实都是第一次见到魏无羡这个人,此刻眼见着卯时都快过了,这位长辈竟然还不见人影,不由惊讶。
“这算什么,魏前辈肯定还没起啦。”
蓝景仪却是见怪不怪,还在云深不知处的时候,他有好几次去找魏无羡玩都因为去得早了些,魏无羡还在被窝里没起而吃闭门羹了。
“尤其是含光君也在的时候,他哪次不是睡到日上三竿都不起的。”
他这句话刚落,蓝忘机的目光都还未落到他身上,蓝忘机身后一直紧闭着的房门就开了,魏无羡顶着一头凌乱的长发从门扉上冒出个脑袋来:“好啊,被我逮到了吧,小景仪你竟然敢站在我门口说我坏话!”
虽然没有看到整个身体,但是光看魏无羡这副形容就知道是刚从被窝里钻出来的。
蓝景仪被他的神出鬼没吓一跳:“难道不是嘛?魏前辈,你这样在家里被先生抓到了是会被罚的!”
魏无羡索性把门扉开得更大了一点儿,胳膊肘一支直接搭在了蓝忘机的肩头:“我好怕怕啊~小景仪,我可是有靠山的。”
见他竟然拉上自己最尊敬的含光君一起下水,蓝景仪气急:“魏前辈,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怎么能牵连含光君呢。”
魏无羡就喜欢逗蓝景仪这样直率的小孩儿,只见他坏坏的笑着,越发没个长辈形容:“怎么能算牵连呢,你问问你家含光君,我每次起不来床的罪魁祸首是谁?可不就是他嘛。”
仗着一群只有十四五岁的小少年们听不懂,魏无羡耍流氓耍得有恃无恐,温苑学医早熟的性子却听出了魏无羡对蓝忘机暗戳戳的调戏,顿时忍住发红的面皮,一把按住还待反驳的蓝景仪打断道:“含光君、魏前辈,我们先去楼下点好早膳,等着二位前辈一起用膳。”
说完不顾失礼,一马当先地拉着蓝景仪直奔楼梯,身后一头雾水的小伙伴们急忙跟上。
待小辈们都去了楼下,蓝忘机回身扶住了几乎将整个身体靠在他身上的魏无羡,扶着他坐回房内的榻上:“你不该逞强。”
经过了一个晚上的安抚,魏无羡身上的气息还是不稳,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飘忽。
“我没事。”魏无羡皱着眉头感受了一下身体里动荡的鬼气,“这里离乱葬岗太近了,昨晚我没做防备才会被入侵心神。”
蓝忘机抓着他的手没有松开,清澈的蓝色灵力在两人交握的指间亮起,他侧身坐在魏无羡身边的榻上,让魏无羡能安稳地靠在他怀里:“终究是个隐患。”
乱葬岗与魏无羡的联系一日不完全斩断,这个巨大的隐患就存在一日,随时威胁着魏无羡本就容易不稳的心神。
不想再跟蓝忘机纠结这个问题,魏无羡侧过脸对蓝忘机笑得不怀好意:“含光君啊,我在小朋友们心里的形象都被你败光了,说吧,要怎么补偿我?”
蓝忘机淡淡的目光瞥了他一眼,好似在说:你还有形象?
这个魏无羡就有些不服气了:“我好歹也是堂堂鬼道祖师诶,看看那些仙门百家哪个不怕我的。”
蓝忘机想了想,认真道:“那是他们不识你真性情。”
听到蓝忘机这句“夸奖”,魏无羡打蛇上棍:“不知在含光君眼里,魏某真性情为何?”
蓝忘机不假思索道:“亥时作卯时息,划船游水打山鸡。”
魏无羡:目瞪口呆……
不得了,他家蓝二哥哥竟然学会开玩笑了……
二人正说着悄悄话,这时,一阵风突兀地把房间朝外的窗户给吹开了。
蓝忘机能感觉得到,窗外有一股阴冷的无形存在在盘旋着,却在顾及着什么不敢擅自进来房内。
魏无羡扫了一眼被风吹开的窗子,对着空无一人的窗外招了招手:“进来吧。”
得了魏无羡这句许可,蓝忘机的视野里就看见了一双冷白色的小手攀上了窗户的框沿。
那是一个扎着两只羊角小辫儿的鬼婴,穿着一件殷红色的肚兜,衬着裸露出来的死白色皮肤更显得鲜血一样刺眼。
此刻这小鬼婴动作诡异地从窗口爬进了室内,瞪着一双没有眼瞳的纯黑色眼睛,努力对着蓝忘机二人笑,只是这小鬼婴的嘴巴也大,嘴角撕裂到了耳际,这一笑非但没有寻常婴孩的讨喜,反倒让人头皮发麻。
好在不管蓝忘机还是魏无羡都不是寻常人,魏无羡任由这小鬼婴攀上自己的裤腿,乖巧地趴在他的膝头上,仰着一张铁青色的小脸嘴里对他发出唧唧怪声。
这是属于鬼怪的语言,在普通人听来只是一阵鬼哭狼嚎的鬼叫声,听在魏无羡耳中却完全不一样。
听完鬼婴的汇报,魏无羡像哄寻常孩童一般伸手拍了拍它的脑袋,一缕精纯的鬼气融入鬼婴的身体,一直旁观并未多言的蓝忘机发现这个鬼物本来死白死白的非人肤色看起来都红润了几分,越发像个正常小孩儿。
得了魏无羡给的好处,小鬼婴撒娇一般地拿自己冷冰冰的小脸蛋蹭了蹭魏无羡,乖巧地退出了房内。
“那只小老鼠窝不住了。”没了外人在,魏无羡没骨头一样地歪缠蓝忘机,“蓝湛,我们先把薛洋解决了吧?”
你追我逃的把戏,魏无羡已经没有耐心再跟薛洋耗下去了,恰好鬼婴传来的消息说薛洋在打行路岭的主意,却也正好方便了他,论起鬼道手段,薛洋这个小子就算加上阴虎符都比不上他魏无羡,行路岭因闹鬼传闻而人迹罕至,正是魏无羡放手施为的好地方。
“你不必亲自动手。”蓝忘机能感觉到魏无羡心底的蠢蠢欲动,“我来。”
蓝忘机做下的决定,就算是魏无羡也不能轻易再说动他,更何况事关魏无羡的身体情况,蓝忘机更不会由着他胡来。
等魏无羡情况稍微稳定一点儿后,二人就下楼与小辈们一起用过了早膳,饭后想跟着小辈们出去浪的魏无羡被蓝忘机冷酷无情地摁回了房间,只能一脸向往地目送小少年们出门。
“蓝湛!我真的真的没事了。”魏无羡控诉道,“而且万一小家伙们碰上那薛洋怎么办?”
“他们并不会走远。”蓝忘机不为所动,“且随身携带传讯烟花,就算不能克敌,他们也能自保。”
姑苏蓝氏向来不是什么会溺爱自家子弟的家族,该放手的时候就放手,该历练的时候就历练,家族子弟都不是什么躲在长辈羽翼下的脆弱稚童。
再说,薛洋找上姑苏蓝氏弟子的麻烦也不是第一次了。
早在十年前,蓝忘机插手管了晓星尘、薛洋、宋岚之间的恩怨之后,薛洋就如同他当初威胁蓝忘机的话一样,盯上了姑苏蓝氏外出历练的弟子。
只是蓝忘机在见识过薛洋迁怒白雪观的疯狂之举后,对其人偏激不讲理的性子早就暗生防备,先后几次拦截下薛洋猎杀姑苏蓝氏的举动,最严重的一次,只要蓝忘机迟来一步,尽数重伤的弟子们估计就枉死在薛洋的阴虎符下了。
姑苏蓝氏和薛洋的梁子早就结下了,蓝忘机却不会后悔当初管了晓星尘、薛洋、宋岚之间的恩怨,修道修心,若是惧怕对方报复而心生怯懦,不敢再管不平之事,那修道又有何用?又谈何斩妖除魔?
故而,姑苏蓝氏在小辈弟子们的课程里加了一门鬼道,不是要求弟子们研习鬼道术法,而是为了知己知彼,了解鬼道之术的原理和应对之法。
他们家杵着一位鬼道的开山祖师,没道理被人用鬼道术法威胁了还不反击。
魏无羡也只是闲不住发发牢骚而已,蓝忘机对小辈们的安排自有考量,他也不胡搅蛮缠,安心稳固自己的心神。
蓝忘机不让魏无羡动手不仅仅是担心魏无羡的身体,还因为他这些年一直在追查薛洋,薛洋也会猎杀骚扰外出夜猎的蓝氏弟子,姑苏蓝氏与薛洋之间的梁子也不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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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