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 第19章 续梦

叶离确实拿噩梦毫无办法。

因为就在两人如此近距离亲密接触的当下，熟睡的时年仍旧被噩梦困扰。

不过这次的梦境似乎有了些新的变化。

入眼不再是高一七班的教室，而是万里无云的晴空。

时年不再是梦中的主角，有了自己的代入视角。

她跟随着拥挤的人流顺着楼梯往上走，好像是一种追随。

嘈杂纷乱的环境让她头疼不已，可她的直觉告诉她！

跟上去就能揭开所有的谜底！

时年忍受着周围来到楼顶。

把守的老师作用并不大，有灵活的学生绕开老师上了天台！

有第一个就有更多，老师的数量和庞大的学生是不成正比的。

时年被人头攒动的学生簇拥着往前，铁门失守，几乎所有来围观的学生都看到了接下来的场面！

一个穿着宽大校服的女生站在天台边缘，背对着所有人，迎风而立。

她张开双臂，微仰着头。

身后有几位校领导焦急又小心的劝说着女生，‘不要想不开做傻事’‘你还有一片大好的未来’‘你的父母会很担心’诸如此类。

而这个浮萍一般，孤寂又不甘的背影，给时年的第一反应是，女生在闭眼享受着此刻的阳光。

这是她下意识的直觉判断，究其原因，她暂时还一头雾水。

她只觉得，换做是她，或许也会选择奋力一跳，重获自由！

因为她真实的经历过那些痛苦，绝望。

那种被全世界遗弃，被人残忍殴打羞辱就发生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要活下来继续面对那些人的恐吓羞辱吗？

那些足以毁掉她一生的照片和经历，让她所有的求生意识土崩瓦解。

她不能面对的，岂止是那些羞辱，那些照片？！

不，是未来更多的羞辱！

在这个宣导着‘权力越大责任越大’的那群人，更多的时候并没有背负起责任！

他们大多人更多的选择是，拿起了权力，忘记了责任。

只要她还在这些人的权利范围，未来将永无宁日！

还有什么办法呢？

还有哪种办法能摆脱这种令人窒息的环境，让一切苦难消失呢？

回到从前？

她回不去了。

她只剩下一条路！

一条通向永恒自由的路！

跟所有的阳光明媚说再见，然后纵身一跃，拥抱黑暗！

或许，那里才是她的归宿。

而现在，那里在温柔的召唤她。

似乎在说，我等你很久了，快来拥抱我，拥抱你想要的平等自由！

时年听到了那个女生的声音。

女生不再沉默，幽幽开口。

“我需要现场有人接通电视台，然后把我接下来的话全程录像发过去。”

一个校领导模样的中年男人连声答应，“好好好！我们现在就安排！”

而他身旁还有一位年轻女老师，似乎身份也不普通。

“同学，你这样不能解决问题，自己还陷入危险。女孩子的身体多重要啊，如果造成什么永久性的伤痛，是会影响你一辈子的！”

她说的苦口婆心，女生似乎是被她说动了，身体轻微的颤动让女老师心里踏实一些。

时年奋力在人群中挣扎着，焦急愤怒被她极力克制！

她拼尽全力想接近那道穿着校服的背影！

可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继续挣扎着向前！

此时，女老师继续语气更加柔和的劝说。

“同学，你遇到什么困难可以跟老师，同学，家人，跟你的亲朋好友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

中年男人的身边有年轻一些的老师走上前，在他耳边说，“李主任，摄像机已经准备好了。”

李主任点点头，心神稍定。

“同学，刚才齐老师也说了，有困难大家会帮着解决。现在摄像来了，你还有什么要求，只要你下来，不伤害自己，我们都可以商量。”

女生终于转过头来看了所有人一眼。

这时候大家才看清，她宽大的校服正面满是灰尘，有几处明显是名牌鞋印！

校服里面凌乱不堪，上衣被撕破，裤子几处沾着不知名的水渍和血渍！

脸上是分布几处的青紫红肿，嘴角还有渗出的血水。

而时年停止了挣扎的所有动作！

她神情呆滞的看着不远处的女生！

纵使青紫遍布看不出原来的五官，可时年认得这张脸！

眼泪大颗大颗的滑落，时年艰难的出声，却只是换来几声焦急的呜咽！

此时的女生表情决绝，朗声开口。

“高一七班方云萍，指使教唆高一七班胡曼曼，李丽，王秀，沈鑫，梁思思，高洁在课间，将我带到高一年级女厕所，拳打脚踢！”

“李丽王秀守在门口，其他三人将我打倒在地后，仍不罢休！在我全力挣扎时，方云萍动手打我数次还扬言称，打死了算她的！”

“方云萍多次辱骂污言秽语，拉扯我的衣服用手机拍照并威胁，如果校方追究责任，就将所有照片在学校公示！”

“以上所有！句句属实！”

女生看向李主任，“老师，这件事，校方会怎么解决？”

突然被点名的李主任满头大汗！

“同学，这件事情性质极其恶劣，情况非常严重，校方也需要研究讨论决定。”

“老师明白你作为受害者肯定很难过，而且老师看你身上有伤，这样，我现在联系救护车，我们先包扎伤口，稳定伤势！”

女老师这时候也开口说，“是啊！实际伤害已经造成了！同学，你现在需要做的是相信老师，交给校方！而不是心存报复毁了自己！”

“报复？”女生笑了，“我只需要一个处理结果。”

女老师上前一步，抢在李主任之前回答！

“结果是什么重要吗？你现在才是高一的学生，你将来还要高考！不要因为一时的意气用事，影响自己的一生！”

女生听完这话再次忍不住笑了。

“这就是校方的态度？好，我知道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年如梦初醒！

顾不得去责怪女老师话里的深意，顾不得自己决堤的泪水，几乎窒息的心脏！

时年发疯似的拼命在人群中移动，企图冲到天台边，挽回女孩的结局！

似乎为了证实她的预感，女生的脚步一点点后退，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向后仰去！

惊呼声此起彼伏！

刚刚还站在天台边缘的身影瞬息间消失不见！

她对这个世界的公理和正义彻底绝望！

不用再等了！

她已经失望太多次了！

眼前这些人只会让她觉得污浊自己的眼睛！

空气在自己的四周游走，风声呼啸却让她无比安心！

她在有生之年体会了一次短暂的飞行！

降落那一刻，却并不是结束一场旅行后，带着喜悦兴奋的与家人重逢。

而是，永别。

一个鲜活灵动的生命，永远的停留在青涩而美好的年纪。

时年趴在天台的边缘痛哭！

她的身高并不能顺利攀上高台一样的砖墙！

以往灵活的翻墙技术似乎因为全身力气被抽走而暂时失效，她只能眼睁睁的趴在墙边看着地面上快速匀开的大片红色！

那是她的姐姐啊！

是时时刻刻保护她，维护她，会温暖她，相信她的姐姐！

为什么！

为什么那么美好善良的姐姐要经历这么残酷的欺凌！

为什么要对这样一个人恶语相向！拳脚相加！

作恶到底能让这些人得到什么！要用一个人的生命去兑换！

时年在十几米的天台，遥遥望着那具逐渐被红色侵染的身影！

那双眼睛里没了焦点，空洞的可怕！

坚实冰冷的地面是她唯一的陪衬！

晴空被一片云彩遮盖，阳光似乎都绕开了她头顶的位置！

时年这么看着，身心俱痛，窒息感让她头脑发昏！

下一秒，时年彻底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乖乖，醒醒。”

遥远的声音唤醒时年，入眼是那张五官精致，皮肤白皙的脸！

“姐姐！”

时年一声大叫，抱住身边的叶离痛哭失声！

叶离回应似的回抱着时年，轻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

柔声细语的问，“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时年听到她的话更难过了！

梦中她自始至终的无力感此刻终于有了宣泄的出口！

“姐姐……我……我梦到……”

时年哭的根本停不下来，甚至不能完整的表达自己想说的话！

叶离只能语调更加温柔的好生哄劝着，“只是梦而已，乖乖，是梦。不怕不怕，我在的。”

这些话对时年的清醒起了一些作用，至少让时年反应过来，叶离此刻在自己身边。

时年更加用力的抱紧叶离，像是怕自己一松手，眼前的叶离就会烟消云散一般。

叶离见她如此，紧皱眉心。

“乖乖，你的一生还很长，要知道，不幸也是一条必经之路，当你发现自己改变不了，就要学会接受这样的结局。”

“有些命定的事情，我们不能要求结果一定要顺从自己的心意，只能自己努力争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