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 第14章 噩梦

某高级中学高一七班的教室里，任课教师刚刚离开。

十五分钟的课余时间，有男生眼神示意自己的狐朋狗友揣着烟盒走出教室，有女生结伴去了洗手间，也有爱学习的好学生课间也不忘了研究讨论。

角落里一个纤长身影套着宽大的校服趴在课桌上发呆。

教室的嘈杂衬托的她无比安静。

有人敲了敲她的桌面，她抬起头看，是同班的一个女生。

她对这女生没什么好印象。

入学报到第一天就欺负曾经同校的女生，中考成绩差到垫底最后还能被家长五万一分送进来。

这样一个混子找她，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女生傲慢的开口，“你就是这学校的校花？”

重新趴回去，她并不打算理这个疯子！

“跟你说话呢！什么反应！”

那女生伸手抓她的头发。

强迫和女生对视的她，厌恶的皱起眉，“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想看看，传说中的校花长得一张什么脸。”

这女生其实模样不算差，小家碧玉的乖乖女。

可和她比起来，那令人作呕的语气平白让她的五官大打折扣！

她不打算理，夺回自己被抓住的头发，重新坐好。

女生第一次被人这么忽视！

见她没有愤怒的叫嚣，没有凶狠的回击，也没怯懦的躲闪。

波澜不惊的拿回头发，女生更加的无名火起！

这种忽视比任何一种回应都更加傲慢！

“我警告你！以后再让我在操场看到你，我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她无所谓的笑了。

操场？

她想起来了。

她的照片在军训结束后流传在各个班级，刚开学就收到了学长的，同级的表白。

当面大声呼喊她名字的，找人偷偷往她书包里塞信封的，还有找理由把她约到一处地方深情告白的。

操场那次，是个意外。

篮球不小心砸到了跑道上的她，接近一米八的男生从远处跑过来，捡起球有些不好意思的跟她道歉。

她摇摇头表示没关系，离开了操场。

那之后偶遇过几次，在食堂排队的时候，在下一次体育课上。

她看不懂篮球，也对这些没什么兴趣。

体育课她经常一个人坐在看台上，看场地上来回跑着，跳跃着各种活跃的身影。

她觉得自己是个格格不入的不明生物。

莫名其妙的校花头衔，让她对新环境的活力和生机迅速失去了所有兴趣。

她不善交际，不能理解这些人的狂热，索性每天都趴在教室里，除了上课就是趴着。

可校花的事情并没有因此淡去，反而让她成了新生里最神秘的那个。

捡球的男生托人给她送过几次早餐，偶尔会出现在教室窗外，她不经意转头看到了，那人又装作路过，不自然的逃走。

次数多了，自然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没有主动认识结交，也没有回应过任何人。

今天突然被告知，少去操场？

简直可笑！

“没别的事了？”

“什么？”

“那麻烦你让开，我要出去。”

女生怔楞的看她站起身，从另一侧离开课桌。

蔑视的那样漫不经心，这一点随意被女生理解成嚣张与傲慢！

见她往洗手间走，女生眼神扫过几人，示意跟上去。

高一楼层洗手间。

老旧的换气扇24小时开着，在夏末秋初的燥热中发出比蝉鸣还恼人的嗡嗡声。

逃离了女生骚扰的她从格子间出来，刚推开门，就看到洗手间门口堵了五六个同班女生。

这些人她有些还叫不上名字，不过有一两个显眼的她有印象。

是跟刚才的女生经常一起出入的问题少年。

而这些人最严重的问题就是，校园霸凌。

开学第二周就被校方严重警告，全校批评通报，之后依然在学校里横行，家长过来也只是赔钱了事。

她有预感，这些人是针对自己来的。

迈出去的脚步赶紧退回，刚推开的门也被迅速关上！

局势不利，她只能躲在洗手间里想对策！

可好像除了在这里等到上课铃声响起，并没有什么好主意。

她第一次觉得十五分钟如此漫长！

终于挨到铃声响起，她特意等了一两分钟，推门出来，那些人果然走了。

简单解释了下迟到原因，任课老师没说什么让她进来。

可这次坐在座位上，她有些心不在焉。

这些人不可能放过她！

唯一的办法就是下课第一时间寻求老师帮助！

她打定主意，可似乎被女生早早看穿。

随着老师一句下课，几个女生已经从各自位置上朝她围过来。

这些人笑的友好善良，像是形影不离的闺中密友那般挽着她，贴着她，簇拥着，推搡着。

邻座好奇的看上一眼，被其中一两个瞪回去，吓得不敢再看。

而她的求助还没来得及发出，已经被带到高一楼层的洗手间。

她终究还是没能逃过。

出言挑衅的女生这时候走到她面前，在她愤怒又惊恐的注视下抬手落下一个巴掌！

她下意识抵挡的双手被其他人死死按住！

清脆的巴掌声在狭窄的空间回荡，火辣的灼痛感让眼角泛起生理性的泪花！

她奋力挣扎想摆脱这群人！

求救的呼喊还没开口就被女生第二个巴掌打了回去！

和她的惨烈对称的，是洗手间里的安静。

除了那台嗡嗡作响的换气扇发出无奈的声音，再没有任何人或其他出现。

她大概猜到女生找人围了这里，别人不能进，而她不能出！

想清楚这些之后，她几乎拼尽全力挣扎！

只要能从这里跑出去，跑到公共区域就一定有人能救她！

心里有了主意，她的挣扎也起到效果！

在女生的谩骂声中，两三个女生竟然有些按不住她！

慌乱中她甚至还抬脚踹到了打她的女生肚子上！

女生眼底的狠厉疯狂蔓延，像是要置她于死地！

“给我打！打死了算我的！”

这句话对她来说，像是开启了深渊中隐藏的地狱之门！

而对动手的这些女生，更像是注入了兴奋剂！

她们无条件的相信，以女生的家世背景完全有这样的能力！

出手再无顾忌，起初落下的巴掌变成拳打脚踢！

蓝色的校服不知道被谁扯破，布料的刺啦声放大了这群人的视听神经！

她们变得像恶魔一样面目狰狞，兴奋的，凶狠的，暴力的撕扯着她单薄的布料！

她的呼喊声被一块肮脏碎布扼杀在喉咙里，只能发出沉闷的低吼！

她能感觉到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被尖锐的指甲划伤，脸上，手臂，胸口，大腿……

当上课铃声像救赎一般响彻校园时，她身上所有的痛苦都开始减轻。

她从没觉得铃声那么好听，而教室，离她那么遥远。

嘴里的血腥味让她清醒，地板的冰凉连同身上伤口的灼痛一起折磨着她的心脏！

这里怎么会是学校呢。

明明是地狱。

当所有人的声音逐渐远离，那女生得意又凶狠的唤回她仅有的神智！

“你们快看看，这可是咱们新生里的校花！你看这张脸，真是美的像盛开的玫瑰花一样！”

看不清谁附和一句，“校花？现在只能是个笑话了吧！”

所有人都因为这句话发出尖利的嘲笑！

她们笑的跋扈张扬，肆无忌惮！

女生突发奇想，从自己校服里掏出手机，在众人面前一一展示炫耀。

“我爸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能打游戏还能拍照，来，给我们的校花拍张照片留作纪念！”

应和声此起彼伏，众人上前拉扯着瘫软在地的她，照片拍满了手机小小的内存！

女生心满意足的收起手机，用手拍醒已经意识迷离的她，清晰的声音从地狱悠悠传来！

“如果学校追究责任，这些照片就会出现在学校任何地方！所以老师问起来，你知道该怎么说的吧？”

她再没力气回应任何，简单几句话，让她刚刚得以喘息的神经再一次被揉捏碾压！

女生嫌弃的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走到外间洗手池洗去自己略显的狼狈，带着所有人扬长而去！

她不知道自己在洗手间冰凉的地板上躺了多久，她只觉得，四周终于安静了！

安静的世界原来这么美好，没有任何杂质，美的像仙境一样，不被任何人打扰。

她稍微恢复了点意识，雪白的屋顶恢复了破旧，角落的蜘蛛网沾满了积年累月的灰，墙边是多年的污渍。

而自己也如同一座废墟，破败又荒凉。

教室，离她更加的遥远。

朗朗的读书声在她耳边变成了肆意嘲讽，像无辜的路人路过围观废墟的残破和凄凉。

要这样去面对世人吗？

面对那些曾经停在她身上的，羡慕的，崇拜的，侵略的，不屑的，厌恶的眼神。

不，如果这里是地狱，那她选择永坠黑暗。

她艰难的爬起来，费力的支撑起自己，走向外面的阳光明媚。

多温暖的太阳啊，可这温度融不进她的心。

她的世界在一个平平无奇的课间，粉身碎骨。

她迈着沉重的脚步登上当初向往的台阶，来到教学楼最高的天台上。

天台的铁门被一根铁条像模像样的箍着，门锁早就腐朽被丢在一边。

这一瞬间她甚至心里有些庆幸，还好，上天给她通往解脱的路上留了一扇出口。

在阳光明媚的正午，她放弃了自己满身伤痕的身体，纵身一跃，逃离了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