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裴原回到G市已经很晚了。
推开房门,家里灯火辉煌,裴原微微诧异。
“你回来了?”客厅里,苏珊汲着拖鞋缓缓走出来,脸上挂着温婉的笑容。
换了鞋,裴原将外套递给她,与她并肩往里走,“你怎么来了?等了很久?”
裴原边走边将领带松开,微微低头解着衬衫上的袖扣。
“也没有很久,我给你秘书打电话,她说你订的晚上7点的机票,最多11点到家。”苏珊笑着撩了一下头发,格外风情万种。苏珊有一头浓密的长发,现在烫成深棕色的齐腰大波浪卷卷,看起来十分明艳动人。
他衬衫上的黑色玛瑙袖扣在灯光下散发出冷淡的光泽,苏珊心情一下子愉悦起来,这对袖扣是她送给他的,当时他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帮他订到衬衫袖口上,看起来并不是很喜欢的样子,没想到现在却还带着。
“嗯。”裴原有些疲倦地应了一声,温和地拍了拍苏珊的肩,“我去洗澡。”
自上次不欢而散,他们已将近两个月没见面了,苏珊很不开心。本想等他主动联系的,但这么久让她意识到裴原似乎比她更擅长冷战。想了许久,她不得不向裴原投降,她确实不擅冷战。
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磨砂玻璃上是裴原健硕的背影,苏珊禁不住叹息:就连背影都那么让人无法抗拒。
将他的外套挂好,苏珊斜倚在窗,想起很久之前遇见他的情景。
那时候,她大学毕业不久,在父亲的公司不咸不淡地上着班。
一天,裴原突然出现在公司,和父亲洽谈合作。那时候,她莫名被吸引,然后假装公司后勤进会议室倒茶水。期间,父亲无数次扫过警告的眼神她都毫不畏惧。
后来,父亲安排他们一起吃饭,裴原倒没她以为的那般难搞定,没多久她就成了裴原的女朋友。
不过,两年了,他对他们的婚事绝口不提。
“想什么这么入神?”裴原穿着宽大的浴袍出来,看苏珊正出神地望着远方,擦拭着头发走近问她。
苏珊回头,温柔一笑,“没什么。”随手接过他手里的毛巾,踮起脚帮他擦头发。
裴原不太适应这样的亲昵,微微推开她,语气分明温和无比,却有不容拒绝的坚持,“我自己来。”
毛巾被突然抽走,苏珊看了眼空空如也的手心,虚虚握了一个拳头,侧过头将不易察觉的受伤掩饰过去,忍了忍到底还是没忍住,问道:“裴原,在你心里,是不是除了你侄女,什么都可以不放在心上?”
早前她从父亲那里得知裴原公司出了点状况,犹豫了一下,下午给苏于扬打电话,拐弯抹角地询问裴原的近况,苏于扬轻猫淡写地说一切都好,快挂电话的时候突然抱怨地说:“说起来你也该好好管管裴原了,忒不够意思了,今早把会开完,把一堆善后工作扔给我,自己跑B市潇洒去了……”
B市?
“听张秘书说你成绩很好呢。”
“张秘书太夸张了,其实也就一般。”
“你太谦虚了,张秘书说你高考考得还不错,考上了名校呢。”
“其实比起那些数一数二的名校,C大也还好啦。”
……
想起两个月前和程析的一次闲聊,苏珊突然浑身冰凉。
C大不就在B市么?
原本她以为,裴原会安排秘书送程析去上大学,但没想到他居然亲自去了。
不过是一个没血缘的侄女,有必要这么亲力亲为吗?
裴原擦拭头发的动作停滞了一秒,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擦头发,语气听不出喜怒:“苏珊,你平时不这样的。”
“可是你对别人也不这样的,为什么偏偏对程析那么特别?”苏珊仰起脸,两簇火苗在眼里熊熊燃烧。
裴原把毛巾扔到一边,语气平静:“她只有一个人,你不觉得她很可怜吗?”
“完全不觉得!你把地段最好的房子给她住,司机、保姆、秘书二十四小时围着她转,甚至是你,平时对任何事漠不关心的你,都围着她转,你告诉我,她哪里可怜?”苏珊开始咄咄逼人。
裴原按了按眉宇,隐隐有些不耐:“所以呢,你想怎么样?”
“我想你关心的对象是你的女朋友,而不是那个跟你一点血缘都没有的侄女!”
裴原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苏珊,你完全没有必要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裴原,在你心里真的只是把她当成孩子吗?”苏珊觉得可笑至极,“不要自欺欺人了,难道你不觉得她很漂亮,而且……”
“住口!”裴原脸色变得很难看,眼神有些凌厉:“苏珊,如果你就是来跟我吵架的,那你可以回去了,我今天很累。”
苏珊冷笑一声,拿起放在沙发上的包包摔门而去。
……
最近,程析觉得自己倒霉透顶,体育选修课居然和徐驿选了同一个老师的乒乓球课。
“喂,都是一个班的同学,你有必要每次看见我都把脸拉那么长吗?”一周两节体育课,只要看到徐驿,程析要么装作看不见,要么面无表情。
程析绕道走开,平静生活的要诀就是,千万不要和危险物品沾染上任何关系。
“我说程析,你倒是说句话啊,整天板着张脸,白瞎了这么好看的皮囊。”徐驿不依不饶地追上去。
这会说她好看了,她记得以前在高中时,有几个男生背后讨论说她长得还可以,徐驿怪腔怪调地说:那也算好看?你们见没见过美女?她顶多就是不难看而已。
“你跟着我干嘛,我要去上厕所!”被跟得没办法了,程析转身无奈地说。
没料到程析会突然转身,徐驿直挺挺地撞了上去,还好他反应快,一把拉住她的手,她才不至于摔倒。
程析甩开他的手,快速后退一步,一脸嫌恶:“你就不能离我远一点吗?这里是女厕所,你站在这里不觉得很自己变态吗?”
徐驿抬头,厕所门旁边贴着的穿裙子的小姑娘标志格外显眼。他摸了摸鼻子,略尴尬,却又不讲理地说:“你见过这么帅的变态?”
简直自恋到家了!程析无奈地摇了摇头。
从高中时,徐驿就跟她特别过不去,每天想法设法找她的茬,说起来他家境富裕,教养也还可以,对谁都温文有礼的他偏偏对她格外“特别”。程析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她到底什么时候得罪他了。要说学习,徐驿比自己的好,没理由打压她,要说她说话不注意得罪了他也不可能,她就没跟他说过几次话。
只能说明,这世界真的有无缘无故的恨,讨厌一个人确实不需要理由。
见程析进了厕所,徐驿觉得站在这里确实挺像个变态,转身返回乒乓球室,边走边看了看右手。
……不得不说,女孩儿的手就是比男孩儿的软……
“喂,你笑什么?”体育课上,李鹏飞看徐驿笑得春风荡漾,有些毛骨悚然。
徐驿回过神来,一本正经道:“我笑了吗?你眼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