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已经在检票了。xiashucom
两人走进放映厅找到座位坐下。
刚坐下没多久就听见后排座位有人在说话。
“我是为了尤迟来看的, 我朋友说尤迟最后那场爆破戏拍得超棒。”
“南岑一个新人,真演得有那么好?”
“柳芙其实也还好啦!”
······
电影院灯光倏地暗下, 只剩下大荧幕上的莹莹亮光。
电影正式开始。
观众席上鸦雀无声,南岑屏气凝神。
荧幕变亮。
M国的苍茫青山一座座峰峦叠嶂,山涧中的一条河流深不见底,大片望不见尽头妖冶的罂粟花在风中摇曳,袖子空荡荡的妇人弯腰切割收集,一个瘦弱的小女孩在花丛里开心地跑来跑去···
几个锈迹累累残缺的“边境行动”烙印在大荧幕上。
阴暗的房间里电脑开着,椅子上的人吸着烟雾,表情迷醉。电脑房间里有很多人,大家姿势迥异, 互相观看, 颓靡模糊交流感受。
镜头像糊了一层薄雾。
这是5.31特大网络吸贩毒案件,最小的13岁,最大的68岁。
他们还在网上互相传授技术,兜售配方, 销售原料。
5·31牵扯出境外毒品集团。
公安全体上下乃至整个国家引起高度重视。
公安高层派了特别行动小组潜入M国, 揪出毒巢,一举消灭。
上面给他们透漏了一个代号:酒鬼,这是中国警方多年前打进去的卧底。
但酒鬼是谁
不知道。
《边境》取材于七年前真实案件改编,影片最大程度还原真实,不仅侧重人物形象的塑造, 真实描述缉毒卧底的艰辛不易, 他们为了国家, 为了这片土地,半只脚踏入了棺木。更意在表现国家对人民高度的关注和保护。
有顾初阳保驾护航的《边境》有别于传统警匪片,借用好莱坞模式展开叙述, 为后续爆发做最好的铺垫,让人深入其中,不能自拔。
卡莎出现在镜头里,她跪坐在帕钦身后弯下脖颈,面庞白皙艳丽,好看地不可方物,嘴上在笑,眼里却冰冷一片,像个提线木偶。
于泽亭饰演的马昊是帕钦手下,他嘴角邪笑,恶贯满盈。
帕钦让卡莎为他带路。
镜头一路延伸拐弯,走下楼梯。
阴暗冰凉的地牢里,一个男人血肉模糊,奄奄一息被锁链拴在角落里。
卡莎瞳孔像猫眼,递给他一把刀,声音像从冰块里捞出来:“杀了他,分尸。”
马昊接过刀子,蹲下身打量问:“这就是那个卧底?”
他对上那双折磨不堪却仍有光的眼睛,眼底一丝波动。
那双眼睛也怔怔看向他。
他气若游丝道:“你们杀不死我,白天终究会来临。”
马昊忍下痛楚,举起刀子一把捅入他胸膛。
他倏地挺起胸膛吐出污血,眼底一片平静,到最后眼睛都睁着,不知看着何处。
刀子血红,马昊的手灼烫似被火烧。
卡莎的眼睛映在刀面上,似一个幽灵。
特别行动小组决定在M国花节跟酒鬼接头。
之所以定在花节,是帕钦派他去杀掉一名线人。
M国热闹拥挤的街上,他在前面走,卡莎在后面紧追不放。
就在她拔刀要解决掉他时,一声枪响。
子弹突然打在马昊肩头。
她有一瞬的惊愕。
整个街面的人乱成一锅粥,大声喊叫,拼命逃窜,人挤人,发生踩踏事件。
马昊用了招苦肉计成功和小组接头。
事情办砸了,帕钦这只老狐狸越想越不对劲,把卡莎约到水边问话。
他声音平静,仿佛在闲聊:“马昊之前有没有不对劲?”
“没有。”
“你送他去庙里治枪伤呢?”
“没有。”
“你有离开过他吗?”
“中途出去拿了次药。”
帕钦像吐蛇信子的毒蛇,迸射出毒光,一把将她拖下水。
他声音陡然狠厉:“你居然敢背叛我!”
她口鼻窒息:“我没有。”
“不是你,是谁!”
卡莎险些被淹死。
帕钦掐住她脆弱纤细的脖子,“不想活,我就送你去死!”
他掐得越来越紧,仿佛听见骨骼碎裂声。
卡莎平静受死,不挣扎不反抗。
帕钦只要一点点力气,就可以掐死她。
正好这时,手下报告,泄密之人找到了。
帕钦像丢垃圾把她丢开。
看得观众惊心动魄。
底下人窃窃私语:“南岑演得太真了,差一点就要死人了吧!”
“潭岩是圈里出了名的不要命,假戏真做不稀奇。”
“哇靠,南岑真拼命。”
······
特别行动小组在M国潜伏许久,熟悉地形,将一切都摸透之后。
真正的一场大战即将拉开。
五名穿军绿作战服的小组成员钻入热带森林,行动矫健敏捷,丝毫不拖泥带水。
帕钦手下毫无逊色,心狠手辣。
枪林弹雨,各类型枪和□□轮番上阵,炮火连天。
小组成员直捣毒巢,四处找寻马昊。
最后在地牢找到。
彼时马昊卧底身份暴露,全身伤口无数,溃烂发炎,中指食指缺了一截,白骨露出。
尤迟饰演的齐阳忍泪把他架在身上,“快走!”
寨子外的瞭望台轰然爆炸,火光冲天。
帕钦手下毫不退缩,纷纷朝尤迟开枪。
尤迟迅速躲闪,寡不敌众,只得先把马昊放在角落。
帕钦趁乱逃跑,却对马昊怀恨不甘又折回地牢,一路尾随齐阳。
混乱中,黑幽幽的枪口对准马昊脑袋。
他指腹按下。
观众大气不敢出一口。
忽然,一发子弹射入他脑袋,脑袋上多了个黑窟窿。
帕钦瞪大双眼,扑通倒地。
卡莎举枪站在身后。
她面无表情,朝马昊跑来,架起他手臂欲要背他走。
她咬牙,一声不吭。
齐阳匆忙赶来,看见卡莎,忙举枪对准她额头。
她迎着枪口,把马昊还给他:“带他走吧。”
齐阳迟疑。
她厉声:“快带他走!”
齐阳没空犹豫,放下枪背着马昊迅速离开。
待他们走远,卡莎举起□□拼命往帕钦身上开枪,眼眶通红,破喉嘶吼。
“砰砰砰···”
她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缓缓抬起手,将热烫的枪口对准下巴。
扳机扣下,“砰!”
什么都安静了,她终于可以好好睡个觉了。
猩红的血液染红衣襟,好像开出一朵朵花。
她看见鸟儿在天空飞,大片大片的罂粟花,她在花丛里跑,那个少年在身后追。
他给她戴上草环,说要娶她,生很多很多的孩子。
那是她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光。
到了地下,终于可以见到他了。
泪珠从眼角流下,没入鬓发。
可是她不敢,她怕他会嫌她脏,肯定不会要她了。
若有来世···
齐阳把马昊交给队友,和两个人一块去救关在地窖的村民。
他动作迅速地解开他们身上的绳子。
外面队员接应。
就在齐阳准备解开最后一个男孩身上的绳子时,不知碰到了哪儿,他耳根一动,听到“滴”的一声,他一把掀开他衣服,霍然发现他身上被捆绑了□□,刺眼的红色数字飞快倒数。
只有五分钟。
齐阳眼睛一沉,从背包拿出工具拆卸□□。
村民依次撤退被救出寨子。
倒计时还在退,还剩3分钟。
齐阳聚精会神,额头冒汗。
村民全被救出。
02:55
数字还在倒退,五种颜色的电线令人眼花缭乱。
齐阳额头汗珠滑下,指尖快速摆弄。
01:05
00:50
齐阳深吸一口气,“咔嚓”剪下红色线。
倒计时戛然而止。
还来不及松口气,红色数字又开始跳动。
00:40.
队友欲要上来拽他:“齐阳,快走!”
不等齐阳回答,男孩露出邪恶的面孔,死死抓住他。
队友惊骇,想要上前拉他。
齐阳大吼:“快走!别管我!快走!”
“齐阳!”
他嘶吼道:“快走!”
00:20
“快走!”
队友决绝转身离去。
00:10
5,4,3,2,1,齐阳最后那一眼直击人心,坚毅决然。
“嘭”
火球冲上天空。
震耳欲聋,什么都不复存在。
画面黑暗。
再亮起,是一排排墓碑,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马昊退役,改名换姓,去了特别偏远的县城做小区片警。
在一个冬至夜晚,他被分尸,倒在血泊中。
屏幕彻底暗下来,几行字映了出来。
“我很怕死,但知道有人能因此活下去,突然就不怕了。”
“我不敢告诉别人我爸爸是谁?我跟我妈妈姓,学校资料父亲那栏是空的。”
“哪有什么岁月安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字幕又抹去。
打出几个大字:【远离毒品,珍爱生命。】
【向中国所有缉毒警致敬】
大荧幕缓缓响起片尾曲,响彻在整个放映厅。
观众眼眶含泪,泣不成声。
南岑久久说不出话,再一转头,发现盛溪园无声息地泪流满面。
她眼睛悲恸空洞,仿佛没有灵魂的木偶。
南岑给她抽了几张纸巾。
盛溪园忘了接。
整个放映厅出去的人无一不红着眼睛,缄默悲哀。
南岑和盛溪园走了很长一段路没有说话。
最后盛溪园说:“我请你吃饭吧。”
两人来到一家只摆了几张桌子的面店。
店很小,没怎么装修,桌沿磕碰有划痕,墙上贴着几张发卷泛黄的海报。
她点了一碗青菜鸡蛋面,南岑点了一碗番茄打卤面。
面上来。
一言不发地吃着。
盛溪园吃了两口青菜面,说:“差点味道。”
她倒了很多辣椒酱,汤成了红色,她吃得眼睛泛红,吸了好几次鼻子,“好辣。”
面吃完,盛溪园跟她告别,“今晚的飞机,回T市。”
南岑企图挽留:“再待一晚上吧。”
“不用了,店里忙。”
窄巷子面店门口,盛溪园跟她分手。
南岑目送她离开,她背影孤寂,好像蒙着一层雾。
不知怎么,她心里总觉慌慌的。
感觉这是最后一次见她。
脑海里窜出这个想法时,她自己都觉得荒诞可笑,怎么可能呢?
南岑转身离开窄巷回酒店。
当晚,她睡得很早。
林芒芒怕打扰她,只开了自己床边的小台灯。
睡到凌晨,南岑手机响了,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响亮。
南岑被吵醒,胡乱在床头柜上摸索手机。
她划开手机,接起。
“喂。”
汤竟逾的声音听来格外不真实:“南岑,盛溪园昨天夜里在家割剜自杀,去世了。”
南岑脑子里嗡嗡鸣叫,“你···你说什么?”
“你别激动,我也是刚得到的消息,想着应该跟你说一声。”
她像是在做梦,什么都听不清。
盛溪园去世了?
怎么可能?昨天下午她们还坐在一起吃面呢?怎么突然去世了呢?
汤竟逾说:“我马上给你订机票,让小麦送你去机场。”
南岑连电话什么时候挂的都不知道,只知道机械地爬起来穿衣服。
林芒芒被她的动静吵醒,“怎么了?什么事?”
她置若罔闻,穿好衣服冲出房门。
小麦已经等在酒店外,待她上车,载她去机场。
直到坐上飞机,南岑才回过神。
到T市已是清晨,六点,天就亮了。
汤竟逾去机场接她。
从机场到医院,这一路格外漫长。
汤竟逾:“昨天夜里她发了条短信给路锋,路锋觉得不对劲连夜赶去她家,发现她躺在热水浴缸里,地上满是血水,送医院宣布抢救无效,凌晨2:32分去世。”
南岑泪水再也抑制不住,涌出眼眶,“她昨天来看我就很不对劲了,我居然没多想!都怪我!我不该让她回来的,我应该拉住她的!”
汤竟逾抱住她:“不怪你,她想干什么,你拦都拦不住。”
“呜呜呜”,她摇头,哭得一塌糊涂。
车停在医院门口。
南岑一路跌跌撞撞往里跑。
好几次差点撞到人。
当她看见躺在太平间,盖着白被单的盛溪园时,气都喘不过来。
她不敢想象,昨天还活生生的人,今天居然冷冰冰地躺着这里。
南岑轻轻掀开被单一角,盛溪园平静而安详地躺着,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她轻轻唤道:“溪园。”
她没有给一点回应。
南岑捂住嘴,哭得没有声音。
门口的路锋一夜之间像变了个人,盛溪园的去世顿时抽走他所有精气神,他颓废地垂下脑袋,眼睛里没有一丝亮光,浑浑噩噩。
汤竟逾跟他说话,他不应。
让他吃饭,不吃,就守着盛溪园。
一夜白头这个词是真的。
第二天,盛溪园的姐姐接到消息从美国赶来。
她说:“我早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的。”
她按照盛溪园的意愿简单办了葬礼。
之后去盛溪园住处收拾遗物。
南岑也去了。
那个80平米的套房里空荡荡的,没有多少东西,主人不在了,整个房间都透着萧索冷清。
她姐姐坐在地上一件件慢慢收拾着。
南岑静静看着她翻开相册。
“五年前,程涉去世,溪园差点疯了,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我们把她接到美国看最好的医生,全家人日夜盯着她,怕她自杀,没想到她仍然走上了这条路。”
“她开馄饨店,也是因为程涉。”
“她性子太烈了,对爱情,对程涉,陷得太深,义无反顾。”
南岑凝视着相框里依偎在一个年轻男人身边笑得开心的盛溪园。
认识她以来,就从没见她这么笑过。
盛溪园看似独立,没有了程涉,她是残缺的孤魂野鬼。
程涉带走了她所有一切。
现在,她抛开这个世界,义无反顾地去找程涉了。
对她而言,终于放下解脱了。
圆满幸福了。
她姐姐翻着相册说了很多很多。
关于盛溪园的故事。
清坪镇是程涉的老家,他父母在他10岁那年因公牺牲,他被舅舅抚养长大。
盛溪园因为父母工作原因初中转去了清坪一中。
程涉比她大一岁,盛溪园因为跳级有幸和他读同级。
两人相约考同一所重点高中,高考填志愿,程涉瞒她考了公安大学,两人分隔两地成了异地恋。
大学四年,来回火车票堆了满满一抽屉,约好固定下来就结婚。
一毕业,盛溪园去了程涉的城市。
程涉成了一名缉毒警。
他能力出众,身手不凡,逻辑紧密,是缉毒警里最出色的年轻人。
毒贩怀恨在心,在道上放话要他的命,50万悬赏他的脑袋。
他不以为惧,想着跟盛溪园求婚。
就在取戒指当晚的清剿行动中,他被毒贩捅了六刀,被车轮轧过拖行了几十米。
队友找到时,他已经没气了。
尸体惨遭毒贩□□。
程涉壮烈牺牲。
死后只有一块无字碑。
没人敢去祭奠,墓前涨满了杂草。
这么多年,只有盛溪园去。
盛溪园葬礼办完,她姐姐带着骨灰去了清坪镇,依照她的遗愿,把骨灰放在程涉旁边。
五年后,她终于去陪他了。
路锋还是老样子,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自从知道盛溪园心底的人叫程涉后,他越发沉默寡言,只说了句:“我比不上他。”
汤竟逾拍拍他肩膀,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