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着变异生物的房间位于船舱最底层。
晏云栖跟随着杰恩,乘坐略微有些潮湿的铁制电梯慢慢下行,旋即又穿过了几道巨大沉重的铁门,他突然感到空气中的湿度陡然加重,就连呼吸时,都有种浅浅被阻塞鼻息和肺部的感觉。
“爱德华上将有指示,必须保证这些变异海洋生物的存活,所以我们刻意制造了这样的环境。”杰恩看到晏云栖皱眉,于是解释道。
随后,他推开了最后一扇门。
原本昏黄压抑的空间立马被蔚蓝的光线充溢满了,水波的光流四下溢着,使人就像置身于阳光明媚的海水中。
在这偌大的房间内有着近十张长桌,桌上摆放着大大小小各种形状的透明玻璃罐子、水缸、水箱等。而这些容器里,存活着晏云栖大约能辨识或有些疑惑的各种变异的海洋生物。
现在,他突然觉得自己曾经研究过的变异海龟和鱼,实在是太小儿科了。
他现在所看到的,有的甚至能称得上恐怖和诡异,在刺激着一个海洋生物学家探索**的同时,也震撼着作为一个人类的全部感官。
“希望不会吓到你。”杰恩语气轻松地半开玩笑说道。
“有一点。”晏云栖浅笑了一下。
“没事,你随便看看,只要不把这些变异海洋生物放出来就行了。”杰恩笑道。
晏云栖点头,没有再说话,只是非常自然地就将目光投向了摆放在房间最里面的一个巨大玻璃水缸。
那水缸足有四五米高,里面灌满了水,而那只曾被送到会议室供众人参观的人鱼正静静地漂浮于水中,巨大的鱼尾在水中缓缓晃动。
此时,人鱼并没有被绳索束缚着,他的双手很随意地怀抱在身前,双眼垂下,眼神冰凉地、冷漠地凝视着向他走来的两个人。
“别靠得太近了,”杰恩提醒,“他已经变异出了类似于人类的智慧,很可怕。”
晏云栖颔首。他研究过变异的海洋生物,知道它们其实并没具备所谓人类的意识,而一旦没有智慧的生物拥有了智慧,往往就会产生严重的后果。
晏云栖抬起头,上前了两步,推了推眼镜,望向那居高俯视着他的人鱼。
“战后,我们抓到了很多变异的生物,陆地上的,海洋里的,具备智慧的并不算多,或者说几乎没有,但他……”杰恩斜瞥了人鱼一眼,继续解释说着,“他很聪明,所以将他送到会议室时,捆住了他的双手,也遮住了他的眼睛,捂住了他的嘴。据说,只要与他对视时,他会用目光传递意念,从而控制人类,当然,我并没有切身感受过。”
要是切身体会过,岂不是就已经丧失了人类的意识。
晏云栖暗暗一笑,?又忍不住有些心惊。他想起自己与人鱼的双眼对视时,震撼于那种惊心动魄的美。
当然,他似乎也感到了他传达的意念,最为明显的,是求助的意愿。
“你再随意看看,”杰恩说着,笔挺地站在一旁,“这里安全系数很高,你完全不用担心会有任何危险。”
晏云栖点点头,背对着人鱼,四周参观那些瓶瓶罐罐,以及瓶瓶罐罐里装着的各类变异海洋生物。
但是,无论他走到哪里,他总觉得有一道目光,一直刺在自己的后背,让他的背脊不断生出丝丝凉意。
“杰恩,我们走吧。”晏云栖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也不愿意再待在这里。
杰恩颔首。
走向出入口时,晏云栖又忍不住好奇,再度回头,望向了那关着人鱼的巨大玻璃水缸,目光延伸向上,见那水缸一直延伸到了接近房间顶部的位置。
杰恩也停下了脚步,顺着晏云栖的视线往了上去,随意道:“正巧,这上面是你和克劳?菲利克斯教授的房间。”
这句话便令晏云栖瞬间有了一个揣测——
那夜里的歌声,是来自于这条人鱼吧?
而且正因为这条人鱼是被关在了他和克劳房间之下,所以只有他俩能听到他的歌声。
因为杰恩还有别的任务,便没有再与晏云栖一道。而晏云栖刚回到甲板上,就被伊莎贝尔一把抓住。
“晏教授,麻将,三缺一。”
“啊?”
伊莎贝尔不由分说地,将晏云栖拽到了麻将桌前。桌前,黄允知和克劳已经在等着了。
“晏教授,你能来参加实在是太好了!”克劳双手搓着,满脸兴奋,“看看我今天新学的一招,能不能三家通吃!”
一旁,黄允知抿着唇,什么都没有说,默默挪开了视线。
这是跟我有仇吗……晏云栖腹诽了一句。
而伊莎贝尔此时已经将晏云栖按坐到了座位上,笑道:“让我们见识见识您的牌技。”
无奈之下,晏云栖只能点点头,兴致乏乏地摸牌。
打了好几圈,晏云栖摸到的牌不好不坏,他愈发失去了兴趣,但坐在他一旁的伊莎贝尔的兴致却越来越高。
“杠!”伊莎贝尔兴奋地捡起牌。
“五筒。”黄允知随后打出一张牌,终于抬眼瞅了坐在她对面的晏云栖一眼,“晏教授到Y国多少年了?”
“十年。”晏云栖碰了一张牌,不甚在意地回答,但心中也嘀咕起黄允知对他的态度。
“哦。”黄允知似乎在思考什么,“八条。”旋即又问,“您似乎并不太喜欢社交。”
“一个人习惯了。”晏云栖很真诚地回答。
“在家乡也没有娶妻生子?”黄允知轻笑了一声,“我听说,你们这一批留学生中,很多人都在家乡有原配妻子的,但隐瞒了这件事,又在异国他乡寻找所谓真爱。”
晏云栖察觉了一点什么,推了推眼镜,看了眼黄允知。
黄允知很是坦然地与他对视,嘴角微勾。
“胡了!”伊莎贝尔一把推到牌,兴奋地站起身来大叫一声。
“把把输,不玩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餐厅吃饭吧。”克劳丧气地说。
“行,我也有些饿了,”伊莎贝尔随着克劳站起身,又扫了眼晏云栖和黄允知,问道:“你们不去?”
“你们先去,我们随后就到。”晏云栖平静地说。
等克劳和伊莎贝尔走开后,晏云栖隔着麻将桌,看着黄允知,开门见山:“女士,你想说什么?”
“凌怀钧。”黄允知吐出这三个字。
“凌……”晏云栖脑子像被人用重锤敲打了一下。
黄允知嘴角翘起:“还记得他吗?”
晏云栖当然记得,凌怀钧是他到Y国时,于轮船上认识的朋友。
只不过,凌怀钧在几年前就已经死了,死在他的公寓里。
当地的警察来检查之后,认定他是自杀的。
当时警察其实也找过晏云栖。毕竟,凌怀钧在Y国的朋友并不多,来自同一个国家的朋友只有晏云栖一人。
只是晏云栖的确不知此事,也有完整的不在场证明和时间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