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安乔在客栈冷静下来后,惊奇地发现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竟然是自己亲“耳”听见的。
略一思索,余安乔便想到了傅涯,自己的耳朵现今还留在他身上,定是被他带在身上听到了这些不该听的东西。
婉转迭起的声音扰得人无法宁心,余安乔烦躁至极,迫使自己静下来,感应到耳朵的所在后匆匆赶了来。
到场后,果真看见傅涯躲在礁石之后窥视小情人缠绵私会。
余安乔简直不可置信。
没想到这人浓眉大眼的,竟然做出偷听春色这种事!
心中惊讶太过,余安乔不假思索,脱口便是质问:“傅涯,你在这儿偷听什么?”
傅涯也被余安乔的突然出现打了个措手不及。
比起余安乔单纯的震惊,他此刻的心情要复杂得多。
此情此景,他该如何解释才能让余安乔相信自己并非有意偷听?
毕竟夜色已深,若非故意前来,怎么会出现在这杳无人烟的礁石岸边?
“我……你……”
傅涯抬起手又放下,张开嘴又闭上,想辩解几句,却在对上余安乔那双清澈但写满质疑的眼眸时,瞬间失语。
还好这足以令人窒息的尴尬并未持续太久,就在傅涯手足无措时,礁石之后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
“你说什么?你、你再说一遍!”
是傅洲的声音,听来是万分惊慌。
紧接着传来林秋的低低啜泣,光听他的哭诉,眼前便能想象出他掩面低眉的委屈模样。
“我有了身子了,是你的……”
此言一出,震惊了所有人。
连偷听的傅涯和余安乔都不约而同地瞪大了双眼。
余安乔还差点惊呼出声,反应过来后立马捂了嘴,跑到傅涯身边,和他一起蹲下偷听。
傅洲作为当事者,受到的冲击显然比傅涯与余安乔两人要更加沉重。
他变得歇斯底里,捶打起身后的礁石,“怎么会这样!你和我说这事,是想做什么!”
“二郎,我有你的孩子了,而且我并不是真的想要嫁给你哥哥,你就不能……”
你就不能娶我吗?
后半句话被林秋难为情地吞回了肚子里,但任何人都能猜到他想说什么。
林秋长得清瘦,又惯常低眉顺目,一副惹人怜爱之姿,此刻放低身段卑微如泥的一番话,听得人难免为他揪心。
可傅洲缺心眼,也缺少同情心,居然毫不留情地穿好衣服打算离开。
他像是急于甩去拖油瓶一般,对林秋嫌恶道:“你在胡说什么,我娘不可能准许我娶你的。我若说要娶你,她肯定会狠狠修理我,你别说了!”
林秋忙扑过去,从后背将傅洲抱住,“二郎,你难道忍心抛下你的亲骨肉吗?”
“你放开我。”傅洲挣扎起来,一时口不择言,“谁知道你肚子里是不是我的种……我、我可没和你在一起过几次!”
这话如晴天霹雳,将林秋劈得四肢百骸如至冰窟。他晃神片刻,傅洲已经挣脱了他的怀抱,手里捏着腰带落荒而逃。
察觉傅洲正往礁石这边走来,傅涯拍了下余安乔的肩膀,提醒到:“他要过来了,我们快走。”
余安乔迷迷糊糊间,跟着傅涯快速而隐秘地离开当场。
二人来到海边一棵红树下,盈盈如盖的树冠与夜色将二人的身形完美遮掩住。
背靠在树旁,余安乔才缓过惊讶。
不料看起来柔顺脆弱的林秋居然敢做出偷.情这种事。
更不料貌似寡言少语憨厚老实的傅洲竟是个负心汉。
而后余安乔想到林秋分明是刘氏说给傅涯的媳妇,如今却和亲弟弟搞在了一起,不知傅涯会作何感想。
他不免关切地看向傅涯。
余安乔的眼神太直白,把傅涯看得尴尬又好笑。
这家伙居然在担心自己会不会因此难过。
傅涯对余安乔露出个毫不勉强的笑容,“你放心,林秋本就是我后娘强塞给我的,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娶他。”
“哦。”余安乔稍稍放下心,移开眼神。
紧接着他觉出傅涯话中的歧义,着急地解释:“我干什么要不放心啊,这、这件事又跟我无关!”
傅涯一惊,若不是余安乔提起,他还当真没发觉自己那话还能有旁的意味。
“是是。”傅涯顺着余安乔的毛摸,“是我说错了。”
余安乔默然一会儿,又开始生气:“你那后娘真是不厚道,居然为你相看了这样一个人。那林秋也是……明明已经和你弟弟在一起了,还想着嫁给你。”
说着说着,余安乔叹出一口气,“不过他也可怜,没遇见好人。”
见余安乔一双纤细的眉因无关紧要的旁人而微蹙伤神,傅涯不禁出声宽解:“别想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造化。”
余安乔将这话听了进去,点了点头。然后他反应过来,又抬眼,“对了,你还没说你为何会在此撞见他俩私会呢。”
原来这一茬还没能过去。
傅涯无奈,将自己月前发现弟弟行踪诡异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余安乔,力证自己绝不是故意要听他们缠绵的,全都是巧合。
知晓前因后果后,傅涯在余安乔心目中的形象才算是重新建立了起来。
余安乔瘪瘪嘴,“姑且相信你。”
夜已深,海边不宜久留。二人约定好这几日一起出海,便一同回到了扁舟村。
夏潜正在村口等着,将余安乔接上回了客栈。
平静的日子按部就班地过去,余安乔和傅涯几乎每天都出海,捞上来的鱼全拉去集市卖掉。几日下来又赚了五贯钱。
酒楼的胡掌柜也总让他俩送货,已然成了二人的常客。
这日不出海,余安乔揣上珍珠,带上夏潜,去到了镇子里唯一一家典当铺。
走入典当铺便是极高极高的柜台,几乎卡到了余安乔的脖子处。柜台后只开一处小口,留给朝奉和顾客交谈。
余安乔走到小小的窗口前,将怀中的珍珠拿了出来,递给朝奉。
当值的朝奉是个山羊胡老头。
老头拿起一方绸布,从余安乔手中接过珠子,浑浊的眼中闪过一束精光。
但那光转瞬即逝,老头像是看见什么天大的瑕疵一般,失望地长叹一口气。
把珠子递还给余安乔,老头摇着头,咂咂嘴,“这珠子倒好,只可惜颜色不正,略显淡粉,非当世喜爱之纯白无瑕,价钱上要打不少折扣。而且只有单珠,又并未加以雕琢镶嵌,值不了几个钱。”
“您直说,能给多少?”余安乔问。
老头伸出五根手指,“最多五十两。”
得到这个价钱,余安乔半句废话没有,直接收起珠子,招呼夏潜,“咱们走吧。”
来当铺的人,几乎都是急着用钱治病救命的,能换点银子就谢天谢地了,哪有余安乔这般说走就走的果决。
饶是见多识广的朝奉也吃了一惊。
眼见着余安乔一只脚便要跨出当铺大门,朝奉终于沉不住气,扬声叫住了他。
“哥儿你等等!”朝奉喊,“再加二十两!”
此话一出,当铺已然落入下风。余安乔本不清楚珠子价值几何,可见到朝奉二十两银子说加就加,反倒让他咂摸出其中的猫腻。
看来这枚能让刘氏不顾脸面的珠子果真值钱。
七十两,只怕是远远不够。
潼渔镇不大,能给出比七十两还多价钱的人寥寥无几。这枚珠子已经是从海里带来的最后一颗,可谓自己事业的起步资金,余安乔绝不想贱卖。
略一思索后,他心中已有成算。潼渔酒楼作为镇上最大的酒楼,定然接待过附近最有钱有势的贵客。
他决定找酒楼掌柜的打听一番再说。
于是余安乔转过身来,对朝奉道:“抱歉,我不当了。”
说完扭头就走。
朝奉傻了,后知后觉自己刚才果断加价的行为有多鲁莽,眼前这位主儿定是从中估出了珠子的真正价值。
放走一单大生意,朝奉遗憾地拍了拍额头。
从当铺出回到客栈,需要经过集市。而在集市上,余安乔万万没想到会见着傅涯和刘氏一块儿出现。
刘氏正不管不顾扯着大嗓门,对着傅涯喊:“你做出这种事还有脸上集市买东西,还不快快跟我回去!”
傅涯身后背着背篓,背篓里放了油盐。他脸上表情惊讶非常,看来并不是和刘氏一同上的街,而是意外遇见。
下一刻,傅涯眼神扫到刘氏身后站着的林秋,一种不祥的预感立时笼罩心头。
林秋躲在刘氏身后,垂头低眉,双目中愁思缠绕。而在林秋身旁站着一个高大粗糙的汉子,正是大他几岁的兄长林屠户。
林屠户怒目肃容,看向傅涯的眼神明显带着敌意。
林家兄弟联合刘氏一起上街堵自己,显然是来者不善。
街面上的人来来往往,有什么事还是回家去关起门来商谈更好。
因而傅涯并不当场驳斥刘氏,而是顺从了她的话,先招呼着人回家。
傅涯和刘氏他们回村里去,没有发觉余安乔悄悄跟了上来。
很快一行人回到了傅家。
林秋在眼眶中打转了一路的泪水终于憋不住,决堤而下。
林屠户揽过弟弟的肩膀,轻言宽慰几句,紧接着瞪向傅涯。
“涯小子,我还以为你是敢作敢当的好儿郎,却不料竟是这般无赖!”
林屠户直接发难。
傅涯全然不明白这唱的是哪一出戏,不卑不亢地反问:“不知林大哥何出此言?”
林屠户冷哼一声,“你还装不知道。趁着夜色在街上戏弄我弟弟,还差点撕坏他衣裳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话音落,林秋哭得更加伤心,伏在兄长肩头,把脑袋深深埋下去,似是无颜面对一般。
刘氏赶紧上前轻抚林秋的肩背,端的是一派温柔长辈的样子,安慰道:“你别哭,婶子一定让涯小子好生给你个交代。”
说完刘氏猛地转头,看向傅涯,“你可知道你做了多荒唐的事儿!”
看见刘氏浮夸虚伪的嘴脸,傅涯明白了,今日这局明摆着是设计好了,专门冲他而来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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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天降黑锅憋屈的傅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