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气氛正好时,却突然听得一声惊叫声,顿时众人皆安静下来,神色有几分戚戚然,显然是被吓到了。
而紧接着,不知谁高声喊了一句:“有刺客!”
众人闻言,一下便慌了神,纷纷起身欲往屋外跑。
顾清影是第一个镇静下来的,连忙让苏默儿先将大家安抚下来,可惜苏默儿就差喊破喉咙了,厅内还是乱作了一团。
顾清影不得已,只得站上了凳子,奋力摔掉了几个碗碟和杯盏,刺耳的声响传出,众人这才停下了动作,满脸惊恐地看着顾清影。
顾清影高声对众人道:“此时情况尚不明确,众位小姐们不要乱跑,你们都是些女流之辈,若是真有刺客,你们跑出去碰到了就是死路一条。”
“那你说怎么办?”其中一人颤声问道,其他人都纷纷附和着。
顾清影思索了片刻,问苏默儿道:“王府有离此处近些的角门吗?”
苏默儿忙点头道:“有的,穿过一处回廊便是了。”
顾清影便让小歆先去马房找各家来时的车夫,让他们将马车拉到角门外的巷道等着。
小歆应下,当即便跑了出去,顾清影虽心下有几分担忧,可也别无他法,小歆好歹有些武艺基础,非常时候还能有自保之力,腿脚也快一些,她估摸着刺客也应当不会对一个小丫鬟紧咬不放。
顾清影继续安排道:“七公主开路,众位小姐们互相拉着手,紧跟着前面的人,我会些武,便守在你们身侧,尽量保你们无恙。”
苏默儿点头,也不再耽搁,率先走出了屋门。
顾蓠此时来到了顾清影身旁,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袖,犹豫道:“你的伤?”
顾清影微微摇头,无奈道:“此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顾蓠无奈,跟在了最后面走着,心中也明白此刻情况特殊,在座的人又只有顾清影会武,若她不出手,只怕要出大事。
一众人轻手轻脚地朝苏默儿所说的那个角门而去,顾清影神经高度紧张,五感皆最大限度地放大了,仔细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绕过了院子,正要走进那处回廊时,顾清影突然神情严肃地看向一个方向,厉声喝道:“你们快走!”
没一会儿,苏默儿也看到有两个蒙面人正朝她们快速奔来,心中焦急不已,又听得顾清影的声音,只好咬牙对大家道:“大家快跟着我走!”
求生的本能刺激一众娇生惯养的女子步伐飞快地穿过了回廊,角门外自家的马车已经等着了,众人连忙找到各自的车,车夫一挥马鞭,疾驰而去。
而这边顾清影拖着未愈的身子勉强应付着两个刺客,好在这两人不似生绝门的刺客那般厉害,若是顾清影并未受伤,定能寻到机会全身而退,然而此时却十分勉强,手臂上的伤口又开始渗出血来,人亦渐渐觉得无力。
顾蓠在刺客出现时便悄然往回跑了,她十分清楚顾清影受的伤有多严重,也十分担心顾清影会支撑不住,可恨的是她并不会半点武艺,所以她只能去搬救兵。
一路上跑得太急,顾蓠被绊倒摔了好几跤,她无暇顾及脚腕处传来的刺痛之感,硬撑着爬起来继续朝今日的男宾席所在的院子跑去,她知道裕王是武艺超群之人,她要去找他们帮忙救顾清影。
在顾蓠再次被绊倒时,突然有一人出现扶起她,柔声问她道:“你没事吧?”
顾蓠抬起脸见是一个陌生的男子,她也顾不上其他,忙抓着他的手,哭着对他道:“裕王殿下在哪儿?女眷席出现了刺客,求他救命!”
那人忙宽慰她道:“你放心,献王殿下已经带人赶过去了,其余刺客也都被抓住了,只余下那两个。”
顾蓠闻言,这才真正放下心来,此时她终于感受到了脚腕处传来钻心的疼痛之感,眼泪忍不住如珠般落下。
那人看着她哭,有几分手足无措,轻声问道:“要不我先带你找个地方歇会吧?”
顾蓠一脸委屈地微微点了点头。
而顾清影在与两个刺客周旋之际,渐渐失力,一不小心后背又被利刃划到一下,幸好她闪避了一寸,所以伤口不深,只是这样一来失血便更快了。
就在她感觉到了极限、再招架不住之时,救兵终于来了,顾清影甚至还未来得及看清是何人,便在松下神经的那一刻晕了过去。
苏承轩赶到时,恰好看到顾清影晕倒在地,他看着那两个朝顾清影靠近的刺客,眸色深沉,像是酝酿着极大的风暴,而下一秒,他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结果了两人,剑法快得剑上甚至都未沾丝毫血迹。
苏承轩没理会那两具尸体,急忙丢下手中的剑,抱着顾清影便朝他在裕王府专用的屋子而去。
顾清影再次幽幽转醒时,一下便闻到了屋子里充斥着一股药物的味道,其间还夹杂着一缕极淡的檀香气味。感觉到手上似是被什么东西压着,顾清影这才将视线往下移,却看到了一个沉静的睡颜。
顾清影下意识动了动手,本就浅睡着的苏承轩便醒了过来,见顾清影正直愣愣地看着他,难得有几分局促不安,忙松开了拉着的手。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苏承轩清了清嗓子,问道。
顾清影试着动了动,除了后背有些许的不适感,其他倒还好,便对他笑着微微摇了摇头。
苏承轩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自己自小受伤如同家常便饭,可见顾清影受伤,却是紧张得不行。
顾清影感觉到自己此时通身舒适,想来伤口都被处理过了,衣服应当也换过了……想到此处的她突然惊坐起身,红着脸看向苏承轩,轻声问道:“这伤是谁替我处理的?”
苏承轩见顾清影此时这般模样,不由地觉得十分有趣,便回她道:“此处除我以外,并无他人。”
顾清影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脸更是红的像一颗熟透的柿子一般,她无奈控诉道:“偌大的裕王府,竟寻不到一个丫鬟吗?还劳驾献王殿下亲自动手。”
“我不习惯别人到我的地方来。”苏承轩一脸的理所当然。
顾清影不禁气结,心中不由地腹诽此人果然是怪人有怪癖,这么不爱与人接触何不干脆出家修行算了。
“我救了你,郡主不该表示谢意吗?”苏承轩似笑非笑地看着顾清影。
顾清影无奈,按理说应该是这样,可她也莫名其妙被人占便宜了啊,这如何算?
“谢过殿下。”顾清影敷衍道。
苏承轩面带笑意地盯着顾清影看,直把她看的心里发毛。
顾清影挣扎着要起身,道:“我该回去了。”
苏承轩忙扶着她,虽然不想让顾清影带着伤奔波,却也明白此时不适合让她留在裕王府,不然被外人知道了,还不知道惹多少闲话。
苏承轩对顾清影道:“你不要着急,我让人送你回去。”
顾清影清楚自己眼下的身体状况,也不与他客气,点了点头。
苏承轩小心翼翼地扶着顾清影到了裕王府外,临安王府的马车已经在等着了,小歆也在一旁,看见顾清影后,连忙跑过来搀着她。
“二姐呢?”顾清影没有看到顾蓠,便问苏承轩道。
苏承轩答道:“她伤了脚,一会儿便出来了。”
没一会儿,便看见顾蓠由一个陌生男子扶着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
“我与两位郡主同路,由我来送她们回去吧。”那男子对苏承轩道。
苏承轩思虑了片刻,道:“也好,麻烦宋公子了。”
宋姓男子微微颔首,而后便行礼辞行,顾清影和顾蓠亦一前一后上了马车,而他便在一旁骑着马,一行人直往临安王府的方向而去。
一上马车,顾清影便悄声问顾蓠道:“外头那人是谁?”
“他叫宋书白,东昌侯府世子,也是今年的新科进士,应邀来赴宴的。”顾蓠答道。
顾清影闻言顿时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看着顾蓠偷偷地笑。
顾蓠红着脸瞪她,“你莫要胡思乱想。”
“我可什么也没想。”顾清影调侃道,笑得愈发意味不明。
顾蓠一张脸更红了,愤然偏过头去,不理会顾清影。
顾清影也不敢真惹恼了她,接下来两人便一路平安地回到了临安王府,顾临安知晓今夜裕王府之事后,后怕不已,好在顾清影二人并无大碍,见顾清影又受了伤,他便严令禁止她在伤彻底痊愈之前别想再出门了。
顾清影知道顾临安正在气头上,不敢违逆,只得应下。
第二日。
亲王府邸竟出现了刺客,这一消息一经传出,便引发了阜阳城内人们的热议,苏承轩和苏承衍二人亦急忙入宫面圣,禀明情况。好在没有闹出人命,皇上训斥了二人一番,并责令他们尽快查明真相,给众人一个交代,而后便让他们退下了。
苏承轩和苏承衍灰头土脸地走出御书房后,他犹豫了片刻,道:“我去看看我母妃。”
苏承衍忙道:“我也去。”
苏承轩却摇了摇头,道:“昨夜之事已经让皇上心中不悦,你不必因此再惹他不快。”
苏承衍闻言垂头丧气的,他知道苏承轩说的有理,只得无奈道:“好吧,日后有机会我再去看风嫔娘娘。”
如今他倒是十分想念他们还未回宫的时候,风嫔娘娘总是关爱着他,给予了他最大的温柔与呵护,填补了苏承衍自小缺失的母爱,因而在他心中,也早已将她视作亲生母亲了。
越往御花园的深处走,苏承轩的神情便愈加沉重,最后来到了一座看上去毫不起眼的宫殿外,匾额上书写着三个大字:长乐宫。
这座宫殿名为长乐,可如今事实上却与冷宫无异,鲜少有人踏足,所以这个名字也显得尤为讽刺。殿内只住着一个妃嫔,那便是苏承轩的生母——风嫔。
殿外无人值守,苏承轩径直往里走去,一直来到殿内,才看到有一宫女正擦拭着灯柱,看见苏承轩后面露喜色,连忙跑进里屋通传。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宫装妇人缓步走了出来。
苏承轩看到人后便起身行礼,道:“见过娘娘。”
妇人神情平淡,听到后只微微点了点头。
“昨夜裕儿府里刺客一事,处理妥当了?”风嫔问他道。
苏承轩有几分诧异她如何这么快便知晓此事的,随即又自嘲一笑,他的这位娘亲,能耐可比他所知道的大得多,在他或者苏承衍身边安插几个眼线,算得了什么难事。
想到这里,他垂首答道:“我会调查清楚的。”
风嫔闻言轻蔑一笑,道:“还需要调查吗?用脚想也知道究竟是谁做的。”
苏承轩回道:“目前我们没有证据。”
“即便有证据又如何,一件这样的小事也伤不了他们什么。”风嫔眼中的嘲讽之意更甚。
苏承轩未接话,风嫔继续道:“你不必与太子那个蠢货死磕,沈家不倒,就谁也动不了他。”
“儿臣知道。”苏承轩恭敬回道。
风嫔神色复杂地看了苏承轩片刻,柔和了几分语气,问道:“你今日来我这儿,可是有事?”
苏承轩终于抬起头来看着他母妃,道:“先前与您说过的那位孙先生,儿臣让他参加了此次春闱,高中探花。”
风嫔微微点头,道:“倒是个有本事的,你说的那个有先天心疾的幕僚,便是他吗?”
“是的。”苏承轩颔首,道:“儿臣此番前来便是想问问您,可有医治之法?此人毕竟是个可用之人。”
风嫔道:“你之前让人送来的关于他的医案我看了,据他医案上所记录的发作周期及症状看,应当不是先天所致,倒更像是旧疾缠身,一直不曾根治,再者他本就体弱,以致成了如今的局面。”
苏承轩越听,眉头便皱的越深,若是连他母妃都没有办法,那孙先生基本就等同于药石无医了。
不料风嫔转而道:“并非没有医治之法,只是需要人日夜给他施针,再辅以药物,长此以往便能痊愈。”
苏承轩闻言便沉思起来,若是需亲近之人日夜施针,他母妃只能教授施针之法,而孙景云也不是谁都让接近他的,他突然想起那个在齐州救下的女子,似乎与孙先生是旧识,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苏承轩对风嫔道:“倒是有一个合适之人,过几日我想办法送她入宫,劳烦您亲自授予她施针之法。”
风嫔喝了一口温茶,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且仍不忘提醒一句:“你行事小心些,莫要惹人生疑。”
苏承轩只得应下。
话已说到这里,风嫔料想他该说的事都说完了,便准备回里屋歇着,刚一起身,便听到苏承轩轻声喊她道:“母妃。”
风嫔诧异地回身看他,这声称呼她有多少年不曾听过了,记忆中也只在他儿时才听他喊过,小时候一有什么事求她,他便会小心翼翼地唤她一声“母妃”,两个湿漉漉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像一头倔强的小兽。
只是可惜……
风嫔深吸了一口气,掩去眼中的复杂情绪,平静问他道:“何事?”
苏承轩犹豫了片刻,这才道:“我是想问母妃,从前六弟受伤时你给他涂的祛疤痕的药,可还有吗?”
风嫔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道:“从前给衍儿用的时间长了,效用不大,我闲暇时做了几瓶新的,你若是要的话我拿给你。”
苏承轩起身作揖,道:“劳烦母妃。”
风嫔也不过问太多,让小宫女拿出东西来递给苏承轩,随后苏承轩才作辞离去。
风嫔怔怔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回神。
第二日,顾清影在府中养伤,听人报说七公主前来探望她,她听罢觉得有几分惊讶,照理说她与七公主也不算有什么交情。
将人请进来后,苏默儿先是满脸担忧地问候了一番,顾清影亦客气地与她回着,随后只见她拿出了一个瓷瓶来。
苏默儿道:“这是三哥托我带来的,说是有祛除疤痕的功效。”
顾清影闻言心中了然,但想到那人竟替她换了衣裳,不禁微微红了脸。
苏默儿见她这副模样暗自笑了,看来她三哥应当也不是一厢情愿。
顾清影接过,回道:“烦请七公主替我谢过献王殿下。”
其实这类膏药墨萧给过她一些,只是效果有限,像她手臂上那样深的伤口所结的疤痕,就没多大用处。
其实墨萧还是更擅制毒一些,制药一事,术业有专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