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祝言安坐在了温瑜身边。
一双含情眼闪烁微光,先回头问道:“陆小姐,吃葡萄吗,很好吃的。”
陆海棠早就习惯他端着葡萄挨个姑娘问了,只道:“多谢,不爱吃。”
温瑜想伸手拿颗葡萄,却被祝言安躲开。他的手滞在空中,随后用胳膊怼他一下,道:“什么意思啊公子哥。”
祝言安道:“别忙着吃。先说有什么好处。”
温瑜道:“你要什么,先说一句,我连银子都没有。”
有人道:“怎么,你爹……”
那人忽然意识到温瑜和秦冶父子关系不合,秦府目前鸡飞狗跳的,立马又道:“秦统领不给你银子花吗?”
温瑜道:“如今我有职位,才不需要他。”
“那点月俸够什么啊,只够吃喝。要不……”祝言安指了指温瑜腰间,笑道:“这两枚玉佩还不错,给我一枚也未尝不可。”
温瑜利索地解下一枚,扔给祝言安。
他道:“千金难买我开心。换成银子,你们几个分。”
众人道:“痛快!”
祝言安甩甩玉佩,神秘兮兮地道:“温瑜,我可得提醒你。我曾听过文太傅讲书,要求严厉的很。才疏学浅,才学平平,怠惰之人,定是会被好好管教一番的。一堂课下来,十个人得有九个站着的。”
一人点点头道:“言安说的没错。而且文太傅看人,不惧地位高低,只看学识深浅,就算皇子来了,也是照罚不误。”
他躲过温瑜再次伸向葡萄的手,挑衅道“咱们比比?比谁能坐着。”
众人无语道,又比上了。
温瑜道:“比谁坐着没意思。咱要比就比,谁能第一个被文太傅夸奖。”
陆海棠翻书的手停住,抬眸打量他。
温瑜无所畏惧,大喇喇地坐在第一排中间位置。
他一手撑着头,一手放在支起的腿上,正侧头看着祝言安,眸光明亮,笑盈盈的。与夜巡时的正经模样大不相同,多了些恣意随性。
陆海棠平时上课懒得冒尖,如今心上却也涌出胜负欲了。
祝言安笑道:“温瑜,你来帝京时间短,莫不是还未听过文太傅的威名。我刚刚不是讲过了吗,你要不要后悔啊,给你机会。”
温瑜扬着下巴,也笑道:“语落不悔真君子。”
有人道:“呦!温瑜,你有种。”
祝言安坐直身体,连葡萄也不吃了,道:“行啊,温瑜。我赢了,你就把另一枚玉佩给我。你赢了要什么?”
温瑜道:“祝言安,请我两个月葡萄,我可半天没吃上一口。”
“一言为定。”
众人说话的功夫,学堂内人也来的差不多了。
文德明绕过屏风,一身白色锦衣,脊背清直,可谓是仙风道骨。如果眼瞎忽略他手中一尺长的戒尺。
众人正襟危坐,一扫平时的懒散。
就连坐在最后,喜欢拿着小铜镜照个不停的李华嫦,也罕见的将其倒扣在桌上。
书童为每个人发了一本两寸半厚的书册,落针可闻的学堂内瞬间都是倒吸凉气的声音。
文德明淡淡地道:“此书是我自行编撰的,名曰《礼仪明德》。各位回去自行背诵,三日后我抽查,背不下的,抄写三遍。”
重雷劈在每个人头上,又是一阵倒吸凉气。
文德明道:“今日讲《礼记》,讲讲你们对其了解程度。”
众人不语,只是一味地低头。
温瑜却十分积极,起身行礼道:“学生才识浅薄,知‘君子不失足于人,不失色于人,不失口于人。’意思是在他人面前,君子举止要慎重,容貌要端庄,不要说错话。此言是为劝诫人们谨言慎行,避免招致非议。”
文德明只是淡然地点下头。
祝言安紧跟着行礼道:“学生也才疏学浅,知‘礼之于人,犹酒之有蘖也。君子以厚,小人以薄。’意思是对人来说,礼仪就像酿酒用的酒曲,君子重视礼仪,小人轻慢礼仪。此言是表明修养不同的人对礼仪的态度不同。”
文德明道:“坐下吧。这些你们先前的老师应该都传授过了,答对的不要骄傲,没答的需要反思。”
温瑜与祝言安对视一眼,心中都不服输。
之后的课堂上,两人不停地回答问题,倒是也有别人在发言,可总归是他俩在你争我抢。
最后便宜了有些人,可以在下面垂头装死。
文德明手持书卷,边走边喋喋不休道:“除了《礼记》,思想家颜元也曾表达过对礼仪的看法,这个你们也要记住,‘国尚礼则国昌,家尚礼则家大,身有礼则身修,心有礼则心泰。’”
众人昏昏欲睡,但却苦于那又长又宽的戒尺,只能装作努力。
“崇尚礼则,国家会昌盛,家庭会兴旺,自身能修养身心,心中会心态平和。表明了礼的重要意义。”
陆海棠听着课,手上草草翻过几页,字密密麻麻的,若是抄上三遍,定是头晕眼花,手都要断在桌上。
忽而她凝眸看去,心中奇怪,思考片刻,从沉默中开口道:“学生有异,太傅。”
文德明转过身来,蹙眉道:“讲。”
陆海棠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起身行礼,神情自若地道:“太傅刚刚讲过,若是学生没记错,颜元先生的思想是‘国尚礼则国昌,家尚礼则家大,身有礼则身修,心有礼则心泰。’”
文德明道:“一字不差。”
“学生刚刚发现,太傅编撰的这本书,与您所讲内容息息相关。可书中,颜元先生的话,您有两字写错,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余光中,前面的那两人赶紧翻开《礼仪明德》证实。
文德明问道:“你是哪家的。”
陆海棠答道:“慧德公主与陆氏之女。”
空气凝重,文德明摸摸胡子,点头道:“不错。”
他继续道:“这本书,共有三处错误。这三日,每日讲一处。若是勤学认真的,定会发现错处。我本以为,至少两日之后才会有人反馈。你倒是个敏锐的。”
陆海棠莞尔一笑,确认道:“太傅,这算夸奖学生吗?”
文德明轻点下头,便转身对着众人道:“其他人,届时我会提问,没找到其他错处的,也要罚写。”
陆海棠站在春日不浓的阳光中,眸光淡淡扫过温瑜和祝言安两人时,骄傲地抬抬瘦削的下巴。
祝言安先行转回去了,温瑜多看陆海棠几眼,忽然在桌下伸出个大拇指,确认她看见后,才转了回去。
时辰到了,终于下学。
课前生龙活虎的几人,身躯沉重,有人道:“真是累死个人,一点小差都不敢打。”
又有人道:“可不是嘛。回去还得背这么厚的书!”他转而变脸,笑嘻嘻地道:“都输了吧哈哈,叫你们俩这么狂。”
祝言安摆摆手道:“下次再战,温瑜。”
温瑜笑道:“欢迎再来,祝言安。”
几人坐在原位你一句,我一句闲聊。
陆海棠拿着书出门去了。知露站在门口等候,接过厚重的书册,笑道:“小姐,辛苦了,我们回去吧。”
她还没开口,便见秦华站在学堂门口,嘴角带笑,正与李华嫦说话,而李景清面色冷淡地站在一旁。
她一身红色华服,头上金冠珠钗华丽璀璨,身后是一众太监宫女。
陆海棠心中轻轻咯噔一下,想起昨晚之事,上前行礼道:“见过贵妃娘娘。小女有一事疑惑。”
秦华抬眸,眸光锐利,道:“何事?”
“听闻飞鸿天整修。有一盏海棠纹琉璃灯盏挂在穹顶,是皇祖母送小女的礼物,本应还与小女,可却被通内司林公公命人砸碎。小女早晨已去通内司寻求说法,可林公公口出狂言。”
秦华问道:“说了什么?”
陆海棠道:“他说,如今是贵妃娘娘统领内宫之事,小女惹不起他。此人胆大包天,竟拿贵妃娘娘之名狐假虎威,还请您降罪于他。”
她说话时,不卑不亢,声音清脆,路过的人都能听见。
秦华凝眸片刻,直到人都走光了,忽然道:“让本宫看看你的脸。”
陆海棠抬起头。
秦华端详着陆海棠的脸,道:“和你母亲长的真像。”
她眼神晦暗不明,陆海棠只觉奇怪。
秦华冷笑一声,眸色闪过阴狠,红唇勾起,道:“也和你母亲一样,眼巴巴净瞧着头顶的东西。”
陆海棠闻言,呼吸一滞,随后捏紧了手指。
李华嫦杏眸天真,笑出了声,道:“有其母必有其女。”
虽然陆海棠心中不满,不满母亲曾告诉自己,面对困境应该坚韧刚强,最后却放弃生命,**而死。
但她心中仍被无名火烤着,眼神晦暗不明,扯嘴笑道:“贵妃娘娘请等一下。”
陆海棠转身进了学堂,只见那几人还没走,看见她时,笑着打招呼。
陆海棠冷漠地回应,然后快步走向最近的书案,一把抄起温瑜面前的砚台,藏在身后,抬脚便走。
身后传来祝言安的声音:“诶?这是干嘛?”
温瑜道:“奇怪,出去看看。”
陆海棠三步并两步地走到秦华面前。
“啊!啊——”
秦华尖叫个不停。
原来是她将砚台上的墨汁,尽数泼在秦华脸上!身上!
这章写的很爽,因为棠棠太争气了[猫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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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流绪经风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