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 第38章 第 38 章

话说，吴命在洪海棠离开三天后到达边沐城，他受皇命来助常沐管理边沐城。

在来之前，他也听说过，边沐城百姓疾苦，常以草芥为食，食不果腹，生养的儿子送入军营，生养了女儿卖入高官贵府。然而常沐接管边沐城之后，不买女不再养冗兵。常沐百姓便刨山根，猎虎兽以饲之，更多的百姓则搬离了边沐城，还有一些则将孩子卖去远方为奴为婢、为倌为妓。

初完婚的吴命本不想接手这份差事，然“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皇上亲自委以重任，带着他逛了一圈如今京城也不甚富裕的街尾烂巷，将重任交予他。“为官者，理应以百姓之安居乐业为己任，吴卿，你的官志是什么？”

吴命只好顺着皇上的话说下去，接下了此一重任。

当吴命到达边沐城的时候，却意外的看到了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百姓安居乐业。不似众大臣口中百姓生活疾苦。

吴命很好奇，到底是常沐假报边沐城生活状况图谋不轨还是另有原因。

他来到常将军府上，扣响了门扉，并没有见到常沐。老管家给他端上一杯茶放在桌子上，说道：“吴大人，常将军去西域做生意了。”

吴命大拍桌子，怒道：“成何体统？堂堂一介将军，竟然不惜身份尊贵，跑去行商，真是有辱朝廷声望。”

管家急得擦汗：“大人、大人，小声一点，将军是偷偷去的，没有人会知道他的身份。况且将军也是为了改善咱们边沐城百姓的生活而亲自前往的，目前，咱们派去的人，经过沙滩戈壁的时候总是会遇到沙匪，普通驼队护不住。咱们城里新建的驼队上次驼货回来为了保人护货便受了重伤，商品也失了许多，兄弟们大大小小都受了伤，现在还在柳军医那边医治之中。将军亲自前往西域城，不仅为了取货，也是要为他们报仇，只要那群沙匪敢再抢，那他绝不放过他们。”

“哼，匹夫之勇，若是被西域之人大做文章，岂不是要挑起两国纷争？不行，我得上奏皇上。”吴命气道。

“大人，请您莫急，等等将军回来再做决定也好。”管家跪下求他。

“嗯咳~”大将军住着拐杖咳嗽一声，引起了门内两人的注意。

吴命即刻起身行礼，“拜见大将军。”

常远将他扶起来，坐到主位上。“吴大人坐下吧。”

吴命端正的坐好，道：“大将军，请恕在下势必将此事告知皇上... ...”

常远面色严峻的听他讲完，这事他知道，他到现在仍然气不顺，全叫那个洪海棠带歪了他那不争气的儿子。

常远握紧拳头，捶了一拳桌子。“确实不成体统。这不争气的臭小子，我... ...咳咳咳咳，等他从西域回来，一定让他亲自向皇上请罪。咳咳... ...吴大人，此事你且先不管，你来到边沐城想必也是带着任务过来的，先去接手你的工作，犬子的事，老夫必然给皇上一个交代！”

吴命可以力斥管家，但是对于为夏华国做了无比贡献的老将军，他可不敢造次，只好听命行事。“那下官就先去忙了。”

“让管家带你去接任吧，如今边沐城裁冗兵、辞冗官，这将军府也就只剩下老管家一个得力的下人了，管家你去给吴大人安排个住处，再带他去上任。这臭小子，回来看我不打断他的腿，竟然是把城中得力的人都带走了。哼，咳咳... ...”

“老将军~”管家急忙上前，准备给他拍拍背。

常远挥挥手，示意他出去。

待他们走远之后，常远目视远方，恨其不争的道：“臭小子，能不能让吴命对你改观，就看你的造化了。”

这一边，管家将吴命带到将军府的偏房，给他置放了行李，命下人过来打扫打扫，顶着吴命不善的目光，带着他去军营。

路上，吴命的随从不赞同的说道：“我们大人从京城来上任，你们就为他准备了一间简陋的将军府侧屋，再怎么说按照品阶也应该是一个府邸。”

管家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抱歉的说道：“现如今咱们边沐城大势发展经济，用房紧张，暂时还收拾不出一个府邸来给大人，十分抱歉，我~我会尽快给大人安排的，还请大人和您先将就一下。”

到了军营，管家不是兵又没有将军召见，是进不去的。

而吴命，他本就是皇上派来协助常沐的，他的工作也得等到常沐给他分配了才能上任，空有一张圣旨，他想进去还是可以的，就是没法接手工作。

随从和管家在军营外面等候，吴命一个人进去，半个时辰之后，才从里面出来。

话说，吴命进去之后随便逛了几个地方，士兵们在校练场上勤练武艺骑射，他看了一眼并没有打扰他们练习，毕竟他不懂操练士兵。随后又逛了几个地方，伙房里边的用食可谓十分简单，一大锅粥少水多的粥，一些糠面馒头和几桶腌制包菜，不见一点油腥末儿。接着，一个士兵高兴的提了一块猪肉过来，对伙夫说道：“瞧瞧，这是什么？”

伙夫眼睛亮了亮，“哪里来的猪肉？”

“柳军医自掏腰包让我去买的，他让你做一锅肉末粥出来，给军营里面的病人吃，补充一点营养，他还说记得加一点檬果肉。”

只见伙夫嘴角抽了抽，道：“那得多酸。”

“那就不归咱们管了，反正也不是咱们吃，这几个人可真金贵着，受了点伤，还能吃上肉，咱们以往哪有这个待遇。对了，你将猪皮留下来给兄弟们吃一口肉，那个猪白肉拿去炒菜之后再给他们煮粥。”

“你这... ...不妥吧？”伙夫为难的说道。

“什么不妥？哎，你别以为是我想吃啊，这是大夫交代的，他说了，病人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所以让我们过一遍油再拿去做粥。”士兵解释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好咧，小事包在我身上。”

... ...

吴命接着去了那个柳军医的营房，只见他带着两个药童忙上忙下的给病人换药，其中有一个还躺在床上如死尸一般，药都是用灌的才能喝进去。

“师傅，这个人伤那么严重他还能活下来吗？”

“他必须活下来。所以我们一定要尽力救治，只要有一丝希望就不能放弃。”

“可他看起来很不好。”

“你们两个轮流看着，一定不能让他有事，另外在他耳边说一句话‘阿飞，洪海棠交给你的责任还没完成，你不能死。’”

“这... ...有用吗？”药童不可置信的问道。

“你去做就行了，另外几个昏迷的一起搬过来看着。”

... ...

“阿飞大哥还没醒么？”一名受伤的士兵担忧的看着他。“那个时候我以为他受伤不重，那些货物全靠他一人拼死挽救回来的，兄弟们也都是他护在后面。最后连货物都是一起推进城的，他还坚持把我们每个人送到您手上，可他自己怎么就昏迷不醒了呢！”

“他受的伤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严重，全靠一股意志力撑着，希望这股意志力能带着他走过这次生死大关。”

吴命拉住一个士兵，问道：“最近没有战事，为什么还会有受伤的士兵？”

“你是谁？”士兵怀疑的眼神看向他问道。

“奉皇命前来助常沐的人。”吴命将圣旨拿出给他看了一眼。

士兵立即低头跪下，道：“回大人的话，里面的伤患是我们边沐城新成立驼队成员，他们负责护送前往西域做生意的商客，以防沙匪抢掠。这次去西域护送货物回程途中遭到两伙沙匪的合攻，才导致了全队的人受伤的。受伤最严重的就是里面躺在床上不醒的队长阿飞。”

“知道了，那这些人为何出现在军营里面，他们不是军人。”

“回大人话，这些人大多数是士兵，虽然将军让他们去做驼商，但是那也是如今城内严重缺失青壮年而做的无奈举措，日后好了，他们还会回军中的。而且，城中，也就柳大夫的医术最好。”

“下去吧！”

“是。”

“等等，带路，将我送到军营门口。”

“是，大人。”

小士兵没发现吴命皱着眉头，正在想如何参常沐一本，自顾自的说道：“那些伤了我们驼队的人，将军是不会放过他们的，他现在亲自出马，一定能将他们解决掉。”

听到这一个，吴命又在参本上多记了一个理由，擅离职守。

次日，管家带着吴命上街体察民情。

他们走过医馆，走过酒馆茶楼，虽然说洪海棠在的时候对于大体环境已经做了许多整改，但是这里的酒馆茶楼仍然门店冷清，甚至还不如路边摊贩一个卖面的生意好。究根结底，还是边沐城百姓普遍贫穷，因此才会有如此茶楼酒馆生意不佳的局面。

“既然生意不好，怎么看你的店面才装修过？”吴命问掌柜的说道。

“将军说了，现在是生意不好，以后吸引了商人过来这边做买卖，那我这里一定是生意最好的客栈。”掌柜自信满满的说道。

“哟，你怎么能肯定会有商人络绎不绝的过来做生意？”吴命问道。

“瞧你就不懂了吧，我们做生意的人，也是很有眼光的。前段时间，将军请来了一位商人，他给我们演绎了什么叫做生意。那个人进货可真多，西域玻璃、珠宝玉石、香料等等，好几大箱的货物，那个人为了帮助我们边沐城，还赠送了一车的香料给到我们。将军府的人将香料做了改善，拿了一点出来送到隔壁那条街的香料铺卖，真的可谓是哄抢一空。呵呵... ...我家那位平时的败家娘们，竟然也是抢到了一盒，放在上房熏一夜香之后，客户赞不绝口，还问我们在哪里买的香料。后来他可从将军那里买了不少呢！”掌柜回想当日的情景，可谓羡慕不已。

“岂有此理，为官者怎可从商。”吴命拍下桌子愤愤说道，心里又给常沐记下一条罪过，不守官道。

“这？这位客官，你可别误会我们将军，他为人最为厚道，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边沐城百姓。虽然他在生意上参了一手，那也是因为这边沐城也没有能顶得上用的人。我们边沐城顶得上用的人早些年全搬走了，谁愿意留在这个穷山僻壤。将军也是逼不得已才亲自上马，而且开路，就为了方便商客们前来做生意，他将获得的钱财全部投入到了边沐城的建设中，给我们工酬，又给我们银钱在商路上开设茶馆，很多人现在都有了可以守本的买卖，就差引来一些商客了。”

出了酒楼客栈，吴命走在大街上，思考着，“这大街上倒是干净得很。”

“是呢，大人。以前有很多垃圾还有很多乞丐躺在大街上乞讨。洪公子认为环境太差容易引起疾病，也会给过往的商人留下坏印象，建议我们大人好好使唤这些人。这不，管吃管喝的，让他们收拾干净了城内的垃圾，集中处理，其他壮年人就出去开采路面，这一下子是既解决了他们的温饱问题又解决了我们人手不足的问题。嗯，也让监狱里面那几个吃白饭的人不算再吃白饭。”管家一边走一边说道。

吴命大吃一惊，“什么？连监狱里的人都放出来了，无视朝廷律例，你们这是造反了不成！”

“不是，不是！这将军释放出来的都是一些小贼小罪过的犯人，他们有心悔改，将军也不想拘着他们，想着若是有一日这些人能为我朝所用，那比起关在监狱里面吃牢饭要有价值得多了，这也是将军深思熟虑的结果。而且自从这些人被放出来之后，他们的表现很好，连同被关在牢里出不了门的那些牢犯也乖了许多。”

“真是岂有此理！快带我去看看那些罪犯。”

如果不是那一身身的牢服，吴命几乎认不出他们是犯人。那是一群在阳光下挥洒着汗水、热情洋溢的开路人。他们有时擦擦汗，有时与旁边的伙伴说一两句话，相互抢着干活，一点也看不出来事大奸大恶之人。而另外一边开路的普通百姓，他们干不了太多活，也是他们最后在太阳落山之前抢着干出来的。一整个下午，他们没怎么喝水，发饭的时候他们吃得比普通百姓都少。

“为何？”吴命想不明白。

“将军说了，如果表现好的，就给他们减轻刑罚，日后加入边沐城的建设之中。”

当晚，吴命秉烛写书，想了许多，最终也是没有将参书写出来寄回京中。

又过了一日，管家打算带他们去看看边沐城的特产，檬果厂！只是还没来得及他带他们去，他们两个便将他丢下，说是亲自去巡查开路状况。

也好在他去了，吴命用他的智慧，给边沐城城外设计了一条易开发的简弯形道路，比起直接开的直路便更加容易开道了，因为直接开采的那条路，被一块大山墩堵住了。

一连几日，管家才抓到机会带他们参观“檬果厂”。

吴命笑着说道：“管家可真会给你们将军揽功绩。行了，我会在给皇上的回书上奏明此事，给他多美言两句的。”

“啥？”这几日没见到吴大人，他变化怎么这么大！管家惊呆了。

吴命摇摇头，领着随从一同参观之后便回府写书了，经过这些时日的上街行访，他便也知道了他来到边沐城的意义，他能为边沐城做些什么！不是端身份、不是指责，而是真正的造福于边沐城的百姓。

正就是这一封书信，给程千方带来了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