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 第24章 第 24 章

出发之前，洪海棠让小河给她约见了一次程千山。近年来，由于天南地北的客户很多，洪海棠也了解到了朝廷即将剿匪的消息。

况且，陈芊芊也在一年前与家人来到她的客栈做事，小河扭扭捏捏吞吞吐吐的解释了一通，洪海棠便大致知道当初程千方的良苦用心了。

这一次，她想带他去西域，回来那么他就是一个商人了，而不是山贼，而他们应该也能开花结果。

程千方推开小宅院的木门的时候，洪海棠站在院子的树下，举头望天，束起的长发仍然及腰飘散。

听到声音，洪海棠转身看向他，那人一身墨色长裳，腰间束着一条墨玉腰带，不知道是许久没清洗衣裳了，还是因为赶得急，这个人的衣裳上有些尘土。将近三年没见了，他的面容似乎变得沧桑了，眉宇间有化不开的愁结。

是在担心剿匪的事情吗？

洪海棠从厨房里端出烧好的热水，泡了两杯茶放在桌子上，墨色的他和红色的她在树下对饮，她说：“跟我去西域做生意吧？”

他摇摇头。

“为什么？山腰上的大多数居民都下山了，现在跳虎山上不过是一个空壳子而已。你跟我走，去一趟西域回来至少也要一两年，到时候说你从哪里来的商人也好，你便再也不是山贼大寨主了。”洪海棠给他解释道。

程千方安抚了一下她，“海棠，我知道。但是现在还不可以，山腰上的居民是下来了，但是我们雄虎寨的兄弟还在，我们就是山贼。朝廷没剿匪之前，我都会守在这里。”

洪海棠眼神疑惑的盯着他，声音不解而化厉道：“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你们一起离开不就好了吗？我知道你们并不想当山贼。”

“我们不当这里的山贼便有其他人来当，到时候他们可不会像我们这样，这附近的居民都不会有好日子过的。海棠，我和我的兄弟只是为了守护这一方土地，我绝不可做第一个逃兵。”程千方放下茶杯，再看她，轻轻的关门离去。

“程千方，等朝廷来剿匪的时候，你们还能全身而退吗？”洪海棠起身，眼圈泛红，嘴唇颤抖，对着他的背影喊道。

程千方没有继续前行也没有转身，更没有回答她，这是九死一生的事，他自己并不能保证可以全身而退，不然就不会不断的把下属送下山了。

洪海棠见他虽然无言以对，但是那健硕的肩膀却刚强的挺着，昭示着他不会改变主意。

洪海棠继续道：“我去西域，山上还有哪些人要离开的？让他们跟我走吧。一方客栈也容纳不了那么多人，去一趟西域，也许他们可以走其他的道。”

“什么时候去？”

“过完年之后，元月初六走。”

沙壁戈摊上，一抹红色身影带着数十人用三四只骆驼驮着几箱货物，在向导的带领下在沙风中艰难的前行着。

“周大爷，走这条路真的对吗？”宋闵宣喘着粗气，脚步深重的跟在领头人身后。

“没错的，这条路再走几天就到了。”周大爷带着口音的腔音信心果断的响起。

“怎么这么久，我们都走七八天了。我听说七八天一般就可以到达西域境内了，你真的识路吗？”人群里再次响起一道质疑声音。

“各位放心，我带你们走的这条路没有错的，之所以不走那条近路，是因为沙贼摸清了我们商人的路线，每天都会有人在各个路段看守着，若是不小心被他们探到踪迹，那么我们的货物不仅要丢失，估计人也不能完完整整的走出这片沙壁戈摊了。”

人群中那几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

“大爷，那我们就听你的，走一条安全的道。但是，你也是知道的，我们是去西域做生意的，那么回来的话这条路安全么？”宋闵宣问道。

“一般我们只带去程不带回程的，我们没有那个实力把你们安安全全的从西域带回境内，不过到了西域，你们可以和当地的骆驼商队合作，像当氏驼队和骆氏驼队是极富声望的，他们有强大的护商队，沙贼可不敢抢掠他们的货物。”周大爷解释道。

“那他们收的费用也不低吧？”洪海棠仔细听着他们的对话，对于周大爷口中强大的商队，她不完全承认他们的实力，相反她觉得他们和沙贼勾结谋私利的可能性更高。

“洪老板，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听兄弟们说的。曾经有个兄弟想要带商队从西域回到境内，可是半途遇到沙贼，那货物老板被抢劫了一半货，人虽然幸运的逃回了西域，但是听说最后带回境内的货物却没有多少。往后，我们都没有见过这位老板。只有那些和当氏或者骆氏合作的老板，倒是每年都会往返于西域和境内之间，应该赚着了。”

中午休息的时候，洪海棠走到围在一起吃着干粮说着悄悄话的人群中间。

洪海棠咳嗽一声，“你们觉得沙壁戈摊的环境如何？”

那一群人皱皱眉头，摇摇头，“干燥。”

“风沙大。”

“没有水源。”

“昼夜温差大。”

“那你们还想生活在这里吗？”洪海棠问道。

领头那人愣了一下，从来没有想过这个生活的问题。

其他人摇摇头。

“也许你们觉得沙贼，每日可以抢到很多金银财宝，但是他们的生活却未必好，每日藏在戈壁沙滩上，也没有个知心人交心，与家中娇妻隔着十万八千里，每日还要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 ...”

看着他们极其不愿的神情，洪海棠微微一笑，继续道：“兄弟们，咱们从雄虎寨出来了，就是把裤腰带上的脑袋安回了头上，咱们是商人，不是土匪，钱是赚不完的，冒着生命危险去抢不属于自己的钱，不如踏踏实实的凭着自己的双手创造财富。你们想，大寨主为什么把你们送出来？为什么让我带你们去西域做生意？他可能说让你们保护我，但是他却对我说，让我照顾你们。我海棠也不需要你们保护，更不需要你们来当我的下手，我有的是人用，我带你们去西域，可以教你们怎么做生意，只要你们愿意，每个人都可以去从事自己想做的事，以后赚了钱，娶个妻子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岂不是更好？”

这是过惯了四处飘散的人渴望的安稳的生活，当然也有些人总是想干点大事来证明实力，那么到了西域，便也是他展现的机会。

他们当中，其中一个已经把家人安置到了元涯镇的年纪比较大一点的说话比较有说服力，“我觉得洪老板说的是，大寨主的意思也是希望我们跟着你好好干，以后不要再过刀口上舔血的生活，我肯定是跟着洪老板的，你们几位，想自己干就自己干，但是再也不能干坏事了，谁敢再入那行，我老刘就替大寨主清理门户。”

“我可以跟着洪老板吗？”有个年轻小伙子怯生生的问道。

“当然可以。”洪海棠笑着回道。“你们好多兄弟在我手下当个伙计的，只要你们愿意过这安稳的生活，我都能安排，你们愿意自己单干，我也支持，但是只有一点你们要知道，危害他人的事再也不能干了。尤其是你，邱封，你若还有什么不安稳的心，那就乖乖的回到雄虎寨当你的山贼去，不要再鼓动他人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你愿意，那到了西域自己自立门户去，至少再回境内，你的身份就是一个商人了，商业，也未必不能实现你敛财的野心。”洪海棠对着那领头的壮硕小伙子严肃的说道。

邱封愤恨的看着她，不耐烦道：“知道了。”

把一群毛毛躁躁的刚从雄虎寨下来的小山贼治得妥帖之后，洪海棠修整一刻钟之后才同意启程。

阿飞走向她身边说道，“棠哥，放心，邱封那伙人我让小橙盯着了，况且还有老刘盯着，他想干什么坏事，我们会第一个阻止他的。”阿飞是小河特意选来保护她的，功夫在山贼群里算得上一流的。

“好，留意着他点，这小子戾气有点重，而且太在乎眼前利益了，怕他毁了大寨主的苦心安排。”

洪海棠走累了，便会坐到骆驼上面去，一行人中也只有她这个老板有这个殊遇，宋闵宣鲜少出远门，看到洪海棠坐上去，总是死皮赖脸的央着要坐一会儿，说他累着骆驼了。

他便嬉皮笑脸的道：“驼儿可不觉得我重。”惹得周围三十个弟兄一阵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