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漂流日记 第17章 第 17 章

阿枫先见到的是古瑞德。这位须发花白的老者接待了他，请他坐下并送上了一些果干和海苔。阿枫沉了沉气，向古瑞德表明来意：“我来找族长。”

古瑞德点点头，说：“我知道，你来之前我正在想你准备何时来找纳奇尔呢。”

阿枫对于老者智慧心悦诚服，稍微放松了些：“那您应该也知道我的来意。”

“我明白的。”古瑞德摸了摸胡子，感慨般地说，“部落的声音我都听到了，在这件事情上我也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当初你伤势痊愈，我只想到以海神祝福为你的特殊能力做遮掩，避免乔伊卡尔的敌意，他是个自己得不到就要毁掉的狠心人……唉，却没想到，反而给他了造谣生事的机会。”

阿枫摇摇头：“您不必为此愧疚，不论怎样，乔伊卡尔不会放过我的。”

古瑞德长叹一声：“乔伊卡尔，最初他与他父亲加入我们时我只以为他是条不服管的鱼苗，如今却已长成尾随星螺的死亡利维坦……是我和纳奇尔错误的判断为所有人招致祸乱。”

老者佝偻着身体，在叹息后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孩子，纳奇尔隐瞒真相的理由我可以理解，但并不认同，所以我支持你，尽管向纳奇尔诉说你的委屈吧。纳奇尔不是个心胸狭隘的人……”

“谢谢您。”

古瑞德“呵呵”一笑：“说实在的，我本以为你还会晚些再来的……看来你并非我所想的那样过于柔软，这很好。温柔和善是美好的品德，但就算是最柔软的水母，面对敌人也有着蜇人的尖刺和致命的毒素。”

“我明白。”阿枫点点头，“我已在这方面吃过亏，绝不会忘记教训……”

很快纳奇尔也来到古瑞德的家里，古瑞德站起来：“你们好好说说话，我这个老人家就不打扰了。”

纳奇尔向阿枫打过招呼，他胡子拉碴，意外地看着有些憔悴。但他的目光依旧沉静，他身为一族之长的威严依旧迫人，他等待着阿枫开口。

阿枫开门见山：“族长，我来只为一个问题。在您的心里，我与流浪族群是否具有相同的重量？”

“你在为伊森等人的处置而不满？”纳奇尔不为所动，沉着声音说。

阿枫摇头否认：“我理解您对那孩子的宽容与良苦用心，但很显然，有人在逼迫您做出选择。我因您的接纳而重新有了容身之所，不愿意再承受颠沛流离之苦，因而我愿意为了平稳的生活而牺牲一些名头。”他停顿了一下，“但倘若有人不给我这个机会，我也不会坐以待毙。”

纳奇尔审视着阿枫，紧接着他蹙起粗粗的眉毛，肯定道：“你心中已有打算。”

阿枫微微点头：“近日的传言想必您也清楚，这是因为大家对我能力不理解引起的。既然大家不清楚，我想不如让大家都尝试尝试。因祸得福，前阵子重伤痊愈后我发现我的能力有所增强。”

见纳奇尔果然正色看向他，阿枫抛出自己的底牌：“致命伤，我可以治愈。”

纳奇尔眼睛一亮：“说说你的打算。”

阿枫便向他道出自己的计划：“我打算后日为部落的所有人都进行一次体检……您可以理解为探查人的身体是否有隐藏的疾病和伤痛。我的能力是用来救人的，想必大家在体验过后就不会因此而恐惧的，反而会因为部落里有一个可靠的医生而高兴。”而有好医生的部落是极为稀少的，是否要离开这样可以保障性命的部落，有些人自然会好好考量的。

“很好。”纳奇尔笑起来，认可了阿枫的计划。

阿枫：“当然，一切也还需要您的支持。”最重要的是，需要纳奇尔来宣布真相。

纳奇尔不是个笨人，身为族长他正因为部落的生存还有乔伊卡尔潜在的叛乱而焦头烂额，阿枫的说法正合他的心意，如果真的成功可以帮助他解决很多的问题。但眼下还有最后一点他想要确认：“可否让我见识一下你提升后的能力？”

阿枫点点头，然后正想着怎么向纳奇尔展示，就看到纳奇尔拿过骨刀给自己的手臂划了长长的一刀，顿时鲜血横流。然而这个男人却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阿枫心中有些敬意，赶紧调动能力给纳奇尔愈合伤口，在柔和的绿芒下纳奇尔手臂上的伤口止血、生长、结痂然后愈合，只留下一道浅色痕迹，这一切都在不过短短数次呼吸中完成。完全不似当初阿枫给古瑞德医治撞伤那样缓慢，效果也极大地提高了。

纳奇尔连连称“好”，见到阿枫因为能力消耗而有些疲惫：“我听阿伦特说过，你可以吸收植物的能量？”

“是的，只能吸收植物的能量。”阿枫点头，“所以后日前，我需要收集足够多的植物。”

“当然。”纳奇尔点点头，“我让阿伦特和桑去海里帮你找。”

“谢谢。”

纳奇尔站起来，朝着阿枫行了一个捶胸礼仪，这是部落战士相互表示敬意的最高礼仪，接着纳奇尔说：“阿枫，我向你道歉并致以最高的敬意。不论你是否介意，都是为我这个族长的无能而承担不该承担的东西。这么几年我没有能够处理掉族里的祸害，如今还让你成为众矢之的……”纳奇尔的眉眼间涌起些许愧疚，但很快他恢复一个族长的坚定，“我向海神发誓，在我死之前，我都会守护你的生命。”

“您言重了。”阿枫站起来笑道，“我也希望，可以在星螺部落和所有的族人们一起，好好生活。”

纳奇尔露出一个舒心的微笑：“我会按照你说的准备好你需要的东西的。日后跟着古瑞德好好学习吧。”

纳奇尔走后，阿枫走出古瑞德家回到自己房屋前，他若有所感，在甲板上站了一会儿。果然，蓝色人鱼携着清澈海水扑上甲板来，阿伦特带着一贯的笑容：“解决了？”

阿枫看着他，明快的情绪在胸膛流动：“解决了，族长同意了。”

阿伦特甩甩漂亮的尾巴，薄纱般的鱼鳍扬起水滴：“接下来要做什么？”

阿枫：“为我收集尽可能多的绿植吧。”

次日阿伦特和桑为阿枫收集来了大量的海中植物，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一日后，纳奇尔如约将所有的族人召集起来，阿枫站在他身后，看着不少族人看向他的异样目光。尽管有所准备，阿枫还是感觉心跳无法控制地加快了，同时理智又飘忽地想到，乔伊卡尔速度是真的快，不过一两日就将谣言在三族中都散播开，并且很多人都信以为真。

纳奇尔扫视了一眼族人们的情况，随后大声地说：“最近部落里有了一些不真实的谣言，说阿枫从重伤恢复是夺取了他人的生命，这是无稽之谈！阿枫虽然加入不久，但已经是我们部落重要的一员，这些言论是大家不了解阿枫导致的。今天就借着这个机会，让阿枫为大家检查检查身体，哪儿受伤了不舒服了都可以来看病！”

很快汇聚在一起的族人开始交头接耳，相互嘀嘀咕咕。尽管有族长做背书，多数人还是十分迟疑，生怕是阿枫假装给他们治好了病又偷偷拿走他们的生命力。而且听说阿枫十分小心眼，看那伊森和伦迪姆至今都十分虚弱地躺着，完全没有好转的迹象。他只是因为这两个孩子淘气而意外受伤，就对这两个孩子出手，这样的人真的可信吗？族长真的不是被他欺骗了吗？这是很多人心中的疑惑，就连一些原来被阿枫治过病的人在这样的质疑浪潮中都好像感觉到自己不舒服了起来……

眼见着族人们越发躁动，却完全没有人愿意响应。纳奇尔脸色有些难看，这意味乔伊卡尔的影响力比他预计得太多了，对他而言这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信号。

对于阿枫而言，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预料到，之前凯特还提议要不要让他认识的人当个托，阿枫拒绝了。这种找人响应的事情很容易被乔伊卡尔那样狡猾的人抓住把柄。

人群愈发动摇，甚至有人大声质疑起阿枫的能力，诸如“一个海上的野人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能力？”“他是不是就是因为夺取别人的生命才被赶走成为野人的？”等言论不断蔓延，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阿枫看见一边的阿伦特拳头硬了，看着那几个越说越过分的人的眼神十分可怕，心中竟然小小笑了一下，阿伦特还是这样直白。而阿枫早就准备好了，他给阿伦特一个安抚的眼神。

阿枫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顶着因为紧张砰砰直跳的心脏和作梗的喉头站到质疑的人群前方。

海风依旧腥咸，天却蓝得极为深远，云朵也遥远地望着他。阳光好极了，晒得每个人都黑黑的。

一切都是自己预料的那样，阿枫想着，他现在就要证明自己，去获得他应有的地位。

阿枫黑色眼睛依旧闪动着柔和的光，除却仇人他从未对任何人抱有过恶意，他的声音被风扬起：“我曾听过一句古话，多数时候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要告诉大家的是，我的能力可以拯救濒死之人的生命，比如这样。”

随着白色的骨刀划出，惨白的刀锋轻易地划破脖颈处脆弱的皮肤和血管，血色刹那间，在所有人惊恐至极的目光下飞溅出一朵艳丽的红花。

阿枫很清楚，如今的他作为一个流浪野人出身的新族人，在这样一个势力错综复杂的部落里，他的地位地下，存在感极弱。而在乔伊卡尔的鼓动下，族长的支持和之前为人治病留下的立足根基也被撬动。如今的他在聚集的人群面前微不足道，他的话想必除了与他亲近的人极少有人能够听进去。

所以他需要一个足够刺激的盛大开场，来将所有人目光聚集过来。

而猩红的血色和浓郁的血腥味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在漫长的演化过程中，人类对于鲜血流淌的恐惧刻入骨髓，那意味着死亡的绝望。

阿枫嗡鸣的耳朵里听到阿丽娜的尖叫，似乎还看到阿伦特狰狞的表情，或许这也吓坏了阿伦特和阿丽娜了，晚点回去给他们做好吃的补偿一下吧。阿枫想着，手里捏紧一把采摘回来的长叶藻，他感觉到植物的生命力被缓缓吸收。

对不起了，植物们，为了我的苟活，需要你们的生命，谢谢你们。阿枫慢慢地想着，纯粹的生命在他身体里流淌，他觉得现在舒服很多。鲜血的流速变缓，人们惊奇地发现飞溅的血液逐渐缩小，那道可怕的伤口正在逐渐止血，而阿枫抬起的手中拿着的长叶藻却在逐渐的枯萎。

一片寂静之中，五六条长达十数米的长叶藻从鲜活的绿色尽数发黄枯萎，最终人群的青年尽管身形有些摇晃，但脖子上的刀伤已经生长出新的嫩肉，很快覆盖上血痂，已是快要愈合的模样。

然后在所人目瞪口呆之中，阿枫再一次开口：“我想，现在大家心里应当有数了。”

虽然他的声音因为受伤而虚弱颤抖，但从这一刻起，无人再敢轻视他的声音。

TBC

周末加更\(-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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