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克劳奇朝侧旁一让:“你先进来。我的室友今晚去找他女友过夜,正好腾出地方方便我们聊一聊。”
“你知道我会来。”卢修斯调整好表情才显出身形。
“我都算计到你的头上了,以你的傲气,你会忍得住?”小克劳奇得意地扬扬眉:“主上说过,骄傲是你的优点,也是你的死穴。”
卢修斯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你觉得你赢了?”
“难道不是?”小克劳奇诡秘地舔了舔嘴唇:“我就问你,你把卡罗安置在哪里了?”
“她……”卢修斯一滞,但马上表示:“我很快就能把她接走。”
“已经晚了。主上参加麻瓜贵族的宴会,很少会停留超过一个小时。以你的谨慎作风,不打无准备之仗,恐怕要先跟老帕金森和穆尔塞伯谈完了才找到我这儿。算算时间,主上已经回去了。所以,我宣告——我赢了。”
“我要带走我的女友,和主上有什么关系?”
“别说你没发现。主上心中虽无情爱,也不惦记哪个女人,但这不妨碍他一见到卡罗,就对她有兴趣,有好感。卡罗的血统有些特殊吧?是什么?是媚娃?不管是什么,都是加分项。而且,据我观察,她还能和动物交流,这样一来,连纳吉尼也喜欢她。反正伏地魔庄园那么大,多养一个人,主上不介意。”
“所以你要把我的女人献给主上?与其说你媚上欺下,还不如看做——你在报复我。”卢修斯默默紧了紧手中的手杖:“就因为我给了你暑假参加宴会的资格,却没有亲自为你引见,在主上面前替你美言?”
“当然不是。引见和美言,本来就不在我们的约定中。不过,我也确实不满意。”小克劳奇张狂地大笑:“我早视你为眼中钉,谁让你离主上最近?在我成为主上心腹的大道上,你是第一颗要搬开的绊脚石!”
卢修斯回以冷笑:“你以为只因为一个女人,主上和我就能被你离间?”
“卡罗是一根刺。”小克劳奇用手指比划着举到眼前:“一根你舍不得拔掉又不得不拔掉的刺。”他把指尖抵上胸口:“它插在你这里,让你疼,让你爱。可你卢修斯·马尔福会愿意为区区一个女人受伤流血吗?而且说实话,我也没害你。你看,你要是拔得太晚,留下的痕迹太深,将来万一主上计较起来,赏你个钻心咒都是仁慈!”
“你连我和曼汀也要离间。”卢修斯一眼道破他的用意:“想让我众叛亲离?”
小克劳奇承认得轻松:“我是,你待如何?”
“我以被你视为对手为耻。”卢修斯取出手帕,慢慢擦拭着手杖,轻蔑的态度端得纯熟:“你对曼汀做过什么,我已经一清二楚。我卢修斯虽称不上光明磊落,但终究有所为,有所不为。在英国,如何对待女士,能检验男人的教养和品性。男人间的斗争,不会牵扯女士。绅士可以为她们决斗,却不会伤害利用她们,更别说是出于一己私欲。也许你学会了主上的手段,但他的风度,你难及万一。我想主上一定早就看透了这一点,所以他才——”他将手帕一团,朝脚边一丢:“好比这样——放弃了你!”
“你!”小克劳奇脸色一厉:“主上没有放弃我!只要我有机会,我一定会向他证明我的忠诚!我的价值!”
他上前一步大声逼问:“我义无反顾!我殉身不恤!我百死无悔!可你——你卢修斯·马尔福,敢么?”
“你以为主上会在乎你那一条命?”卢修斯抬起手杖把他顶了回去:“活着的棋子,得力的帮手,主上才会看重。你这要死要活的作态,是质疑主上的眼光吗?”
他微微仰起下颌:“你了解主上,我何尝不了解?你说我骄傲,你何尝不骄傲?我承认,在曼汀一事上,你似乎找到了最好的行动时机——邓布利多不在学校,我一样也分/身无暇,曼汀又对你警惕不足,这都方便你兴风作浪。但事实上,这该是最坏的时机,你落不到半点好处。我确实是你的绊脚石,可惜现在,你搬不动,而且你这么贸贸然地向我表露敌意,那么你的那条通天大道,我倾尽马尔福全族之力,也要给你堵死了!”
“你以为你姓马尔福就能一手遮天吗?”小克劳奇愤愤地低吼。
“不敢——将要一手遮天的是主上,马尔福只求在这片天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卢修斯瞥了他一眼:“而你这种人,我会使劲把你踩进泥土里,让你永生永世都无法翻身!”
小克劳奇原地咆哮:“有种你现在就杀了我啊!”
“我确实可以杀了你。我来这一路,没有人看见,要是你的室友明天发现你的尸体,就算傲罗想按图索骥,也怀疑不到我的头上。”卢修斯摊开手:“我卢修斯·马尔福的名声,依然清清白白无尘无垢。你看,这样一来,你这条命,就更不值钱了。”
见小克劳奇气势受挫,他微笑着又一转话锋:“可是,我说了,活着才有用。”
“你以为你还能用得动我?”小克劳奇警惕地反驳。
“我不用你,但我教另一个人用。”卢修斯回答着,如同闲庭信步,如同指点江山:“而且,本来就是你欠她的。”
“她?谁?卡罗?”小克劳奇故意道:“就算我们是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也不会替她心甘情愿办事。”
卢修斯闭了闭眼,忍下了他的表达,继续思路清晰地说:“那要是我说,这是合作呢?你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我这座大山,你还搬不动,但有个碍眼的小土丘,你如果帮她铲平了,也是给自己报了仇。”
“你又说的是谁?”
“帕特里克·派瑞特斯。四五年前,你被放弃,他功劳不小。他的心思,在食死徒内外,无人不知。”
“你想转移仇恨?”
“合则两利而已。”
“卢修斯,我发现我还真小看你了。”小克劳奇一脸嘲讽地打量了他一番:“你知道我对卡罗做了什么,没朝我施咒我就很惊奇了,现在居然还帮卡罗谋划以后如何?我是该说你心宽,还是当马尔福家出了一个痴情种?”
“既然说了不杀你,再去施咒有何用?让你更加仇恨我?让你对曼汀的伤害更加心安理得?”卢修斯盯着他的眼睛,仿佛要借此看穿灵魂:“你哪怕还有一丝羞耻心悔过心,也应该回馈到曼汀身上,而不是被我的一时意气消耗。你做的这件事,从后续影响看,对我的报复才是附带。你们之间的因果,就该由她亲手了解。”
“你觉得卡罗有这本事?”小克劳奇嗤笑一声,仿佛听见了个笑话。
“第一,主上看重她——你自己说的。”卢修斯依次数出大拇指、食指和中指:“第二,我会教她——我十分乐意;第三,她能学会——我可以保证。”
他眯了眯一双灰色的眼睛:“你若不从,我们有一万种方法,让你被你敬仰的神明彻底厌弃,然后彻底遗忘。我想,这对你而言,恐怕比死更糟糕吧?”
“果然是马尔福!”小克劳奇的神色顿时异常难看。
“我会认为,这是夸奖。”卢修斯再次扬起下颌:“该说的我已经说完,恕不奉陪,后会有期!”说罢抬脚就走,仿佛多留一秒都是浪费。
“等等!”小克劳奇叫住他:“若我答应帮卡罗,你还会不会阻我?”
“知道担心了?”卢修斯轻描淡写地眼风一扫:“我阻不阻你,你将来如何,就让曼汀来决定。”
卢修斯走得干脆,一回到马尔福庄园,就先写了一封短笺,在收信人一栏填上“亚度尼斯·帕金森”的名字。放飞了猫头鹰,他两手撑着头,反思今日之内所有的事情,良久后刚坐直,却听墙上画像里的阿布拉克萨斯忽然开口:“卢克,你方才的应急处理还不错!”
“您……”卢修斯一愣,伸手去摸口袋里的相框吊坠。
“你那时心神不宁,把隔音咒打偏了。”阿布拉克萨斯一句话解释了自己为什么知情。
“……哦。”卢修斯淡淡应着,也没掏出手,便往椅背上一靠:“让父亲您见笑了!”
“不用失落,卢克。”阿布拉克萨斯柔声安慰:“我的父亲,比你的父亲活得久,我在你这个年纪时,远不如你。我依然为你骄傲,卢克!”
“感谢您的鼓励。”卢修斯捂了捂眼睛:“真好——一直有您鼓励我,支持我!”
阿布拉克萨斯让他静了片刻才问:“你对小克劳奇的谋算有何想法?”
“他未必会如愿。”卢修斯抬起已经恢复镇定的面孔:“主上确实表露过对金发女性的偏爱,但这应该是断绝同性恋流言的下策,毕竟他不婚至今,常引人议论纷纷。至于曼汀的血统,从杰拉尔德到我,虽说并无协议,但也如同共识,都保密得很好,并无泄露之虞。总而言之,主上的生活若需要娇花装点,伏地魔庄园早就有女主人了,哪里会轮到比他至少小了三十岁的曼汀?”
“所以,也不用管小克劳奇能不能如愿,你都以此为布局和谈判的底气,并借卡罗的名义暂时震慑住他,把他和派瑞特斯的矛盾勾连起来?”阿布拉克萨斯面露欣慰:“所以我说,这还不错——哪怕万分之一可能的条件,也要抓住它并且好好利用。”
“可是我还要考虑,如果我最不希望的情况发生,我应该如何应对。”卢修斯极尽所能地让自己双眼显得冰冷无情:“为一个女人,和主上离心,让家族冒险——值不值得。”
“你的姓氏,你的身份,已经不需要我再提醒你了。”阿布拉克萨斯叹了口气,却是以一位父亲的名义。这样一身为家族荣耀奋斗的孤勇,他如何不懂,如何不感同身受?
“父亲,我有个疑问……”不欲和父亲多谈论这个话题的卢修斯另起了个话头。
阿布拉克萨斯点点头:“你说,卢克。”
“当年您为什么对外宣称关闭庄园?”卢修斯问道。若是没有这个规定,他就能把克莱曼汀带回来,毕竟哪里也不如自家安全,更不会让小克劳奇借机生事。
“公开的理由是,没有女主人在,不方便承办宴饮,招待客人。”阿布拉克萨斯如实相告:“也因此有了金玫瑰酒吧——这才是经营它的首要目的。”
“说得通。”对此卢修斯毫无异议。马尔福庄园中没有仆人,只有不能现身的家养小精灵服务,总不能让男主人再担女主人之职:“仅此而已吗?”
“还有不可言传的理由。”阿布拉克萨斯点点额角:“是一种直觉的危机感。”
“直觉确实不可捉摸,可您如果付诸行动,那必然将它合理化了。”卢修斯难得地刨根究底:“您是怎么想的?”
阿布拉克萨斯的脸上浮现出回忆之色:“我关闭庄园时,主上刚来英国。那时,主上还没有获赠沙菲克庄园。于是,各家争相邀请,他也欣然前往。他去的第一家,是布莱克老宅,我也陪同在侧。我观察着他参观房子的眼神,想起了巡视自己领地的狼王。”
“您担心……引狼入室?”
“主上留在英国发展势力,此乃长久之计,必然迟早要有个落脚地。新建一处城堡或庄园并不容易,主上刚从法国来,根基不稳,不宜太大兴土木,那么攫取现成的,既简单直接,还理由充分。可我们的马尔福庄园,已世代经营了千余载,如何能就此拱手让人?即便对方是斯莱特林的传人也不行!”
卢修斯领会了阿布拉克萨斯的担忧。马尔福庄园和牛津城堡一样,始建于一千年前,一开始都是城堡。后来贵族居所式样的主流不断演变,马尔福也追随着潮流及时作出改进,直到十八世纪,庄园风靡全国,马尔福城堡也干脆更名为马尔福庄园。然而它毕竟以城堡为底架,虽不如温莎城堡和汉普顿宫恢弘大气,但也仍不乏一方诸侯划地为王的气派。不是马尔福自恋,至少当时尽数英伦三岛各大世家的府邸,唯有这里最和黑魔王的地位事业相匹配。
“所以,主上真的一次也没来过吗?”
“我不知道。”
“您怎么可能不知道?难道是很久前,祖父邀请过他,却没有告诉您?”
“我不太清楚。我只是怀疑,起码他对我们家的书房很熟悉,因为,他一需要什么藏书,找我借阅时的说法,总是‘你们马尔福应该有’,虽然是推测的语气,却一次也未曾落空。起初我还以为,他用这种表达,是为了让我无法拒绝,后来回想才觉得后怕,像是他已经强大到无视一切魔法防御,能随心所欲地去往任何地方,询问我也只是给马尔福面子。”
“不是的!”卢修斯立即反驳:“霍格沃茨城堡,他若不做安排,就进不去。马尔福庄园的防御虽略逊一筹,但只要不是开门揖盗,谁都不可能来去自如。我们马尔福应该对自家手段拥有绝对的自信!”
“是这个理,卢克。”阿布拉克萨斯赞许道:“我只是一幅画像,无法理解当时怎么会生出那种怀疑。这种细枝末节,你不必放心上。”
“好。”卢修斯答应着,不过不放心上,不代表脑中不留下一道痕迹。
“那你现在怎么办?”阿布拉克萨斯问起他的打算:“再去伏地魔庄园?”
“不。”卢修斯摇头:“既然已经牵涉到主上,哪怕曼汀尚未给马尔福带来任何直接危害,哪怕私人感情和家族利益暂时仍相安无事,从现在起,以防万一,我也要为自己和家族编造一番说辞,留下一条退路。”
他侧脸望向漆黑的窗外:“而且,我在等亚度尼斯的消息。这一整张拼图,如今只差一块。我只有拼全了它,明天才好给曼汀一个交代,同时教会她如何引以为戒,或者,引以为鉴。”
这一次阿布拉克萨斯没有再说话,只是面色沉静地也看着窗外夜色。方才他虽然夸奖了卢修斯的应对,但小克劳奇的计谋也算不上失败。只要卢修斯开始忌惮,那么他失去他的精灵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增加。感情是否有所保留,时间一久终见分晓,但也同样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这应该才是小克劳奇报复的核心。
然而阿布拉克萨斯不会提醒卢修斯,一来这是以马尔福为姓的卢修斯的必然抉择,二来他也不赞成放任克莱曼汀作为他的软肋人尽皆知。让小克劳奇帮助卢修斯拔掉一根刺,让卢修斯借此更好地控制小克劳奇——两者都是他喜闻乐见的。不入局中,坐享其成,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