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飘零 第3章 Part 3

邓布利多曾经说过，麻瓜自有其优越之处，你要懂得善用你的双重身份，那是梅林的恩赐而非惩罚。而唐克斯则教会她，当人们过于依赖咒语的强大之时，往往会因自大被最简单的小物件玩死。

这是她用偷偷藏起来的麻瓜防狼喷雾放倒几个手持魔杖的不法分子时告诉秋的，那时她正带着秋这个实习生第一次出任务。

“我早就想这么干了，比昏击咒还要轻松。”唐克斯在收工时心情愉悦地把头发变成了紫罗兰色。

二者结合起来，结果是秋在帮忙捡起乌姆里奇的文件时，只用一个针孔摄像机就拿到了审讯时间表。第一次做这种事，令秋回到纳西莎巷后仍然后怕不已，阿不福斯说她胆子大了不少，其实并不准确，她只是告诉自己失败的后果更可怕，以此驱赶着内心怯懦的小女孩不断向前，向前。

她在一堆陌生的人名中间找到佩内洛·克里瓦特，显示审讯时间在两天后。谢天谢地，还有不少准备的时间。秋带着机票来到地下室，装了一瓶复方汤剂，尽管她要去找的人可能并不需要。除此之外，她从杂物中间拉出一个行李箱，清理干净，将那瓶复方汤剂，几件她自己的保暖衣物，一些提前换好的麻瓜货币，机票和此前找阿不福斯的某个顾客办理的护照塞了进去，拉上拉链。

做完这一切，秋坐在箱子上环视四周。她一直把这栋孤独的房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像是随时等待它原来的主人归来一样，然而此时她却更加希望这里像自己原来的家，多些人生活的痕迹。如果她也能和蕾妮生活在一起就好了，在沃顿，秋想，紧接着，她摇了摇头，像是笑自己的多愁善感。

我真正该学的是她的理智。秋提上手提箱，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了套不起眼的麻瓜套装，用长长的围巾遮住半张脸，压低了帽檐，确认不会被认出来后，她派守护神提前给蕾妮传了口信，走出房门，到巷口幻影移行。

九月，沃顿平原上依旧有大片欧石楠盛放，紫色花海蔓延至天际，宛如坠入人间的晚霞，然而秋知道，一切都是魔法的幻象。进入赤胆忠心咒的范围后，这里变成了普普通通的平原，欧石楠业已凋零，孤零零的木屋矗立在绿海中央，零星野花开在小径两旁。在决定寻找魂器以前，这里是秋打算度过余生的地方。

蕾妮·芬伯顿高挑的身影出现在小屋门口，她穿着鹅黄色的长袍，浅色长发飘动宛如金风，同上学时不同，如今的她早已褪去那层冰冷，有了些许暖意。她接过秋手中的手提箱，一言不发地走进屋内，示意秋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提着箱子上了二楼。秋坐在熟悉的灰色布艺沙发上，看着对面壁炉里橙黄的火光，不禁鼻子一酸。三个月以前，这里还是她居住之所，她太想留下，忘记纳西莎巷九号的一切，像蕾妮一样和凤凰社中的大部分人待在一起。

“茶？”蕾妮走下楼梯，秋几乎有些嫉妒她从容自若的态度，但眼下她实在想暖和起来：“如果有的话，谢谢。”

蕾妮优雅地拿出茶包，动作灵巧得像在熬制魔药，她的手很美，骨节分明修长，天生适合做这种精细的工作。秋盯着她将滚烫的水冲进茶壶，淡淡地提醒道：“用滚水泡茶并非上佳，最好降降温。”

蕾妮没理她，倒出两杯深红茶汤，一杯推到秋面前，一杯加了牛奶，缓缓搅动着：“你不妨试试看。”

秋吹散杯口的热气，小心啜饮一口：“还真不怎么样，难怪要加牛奶。”

蕾妮面色无波：“真不客气。”

秋不置可否，在杯子里倒入牛奶：“如果你是问箱子，那是给佩内洛准备的。”

“克里瓦特？”

“没错。”秋点点头：“机票，护照，复方汤剂，衣服和必要的通讯设备，除了魔杖，我都准备好了。”

“送她去哪？”

“我用了她上学时告诉我的地址，她姨妈家，亚特兰大，我随便挑了一个机场，佩内洛年逾二十，总能自己找到地方。”

“想得还算周到。”蕾妮说。秋注视着她的脸，真希望能从这一潭死水中找到一丁点表情的涟漪，好猜测她此刻的真实想法。

蕾妮没有让她再费心，放下茶杯后，直截了当地开了口：“你有这个心思送她去美国，为什么不回中国？你明知道在魔法部完全倒台前她不会有性命之忧，最多在牢里多待一段时日，而如果你两天后失手，等待你的就不是魔法部的审讯，而是阿兹卡班。”

“在魔法部完全倒台之前，谁也说不清有多久，但摄魂怪每天都在侵蚀人们的精神，你忘了……”

你忘了阿兹卡班的囚徒是如何被摄魂怪折磨的吗？

秋戛然而止，她不敢说出那个名字，尤其是在蕾妮面前。对面的人喉头动了动，淡灰的眼睛一瞬间仿佛蒙上一层雾气，秋感到愧疚，伸出手去，想要握住蕾妮的，然而她在秋碰到它们之前便收了回去，置于瘦削的膝上：“我没忘。”

“如果你只是来这让我收留曾经的级长，完全可以，毕竟这里也有你的一部分。”蕾妮的声音有些许沙哑，但依旧平静：“如果你是来同我商讨，我只能建议你保存实力，没有必要在更重要的事面前分散精力。”

秋望着眼前理性至极一如学生年代的女孩，有些哀伤地笑了。

“什么是更重要的事呢，蕾妮？”

“在最后的战争开始之前，邓布利多交给你的那件任务。”

秋摇摇头，站了起来：“那不是什么任务，蕾妮。”

金发石像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讶异的神色：“他把你叫过去，给了你线索，指引你行动，你就是为了这个离开沃顿的，不是吗？”

“根本没有什么线索，也并无指引，他告诉我唐克斯夫人有一个受他的赤胆忠心咒保护的安全屋，告诉我留在那里，也许我能帮助哈利·波特，仅此而已。我在那里住了三个月，起初我把那翻了个遍，寻找任何可能与神秘人或者哈利·波特相关的东西，后来我一无所获，那里只能给我孤独、惶恐和噩梦。”

“知道吗，蕾妮？”秋说：“有时候我甚至觉得那不是邓布利多给我的任务，只不过是为了安慰一个为接连离去的恋人哭泣的傻姑娘给出的飘渺希望而已。”

“邓布利多不会仅仅出于安慰。”蕾妮笃定地说道：“他一手设计了自己的死亡，即便在他死后，战争依旧会按他设想的那样发展，我不知道他为何找上你，但一定有其理由，秋，你所做的事并非毫无意义。”

有时秋也嫉妒这个，在囚徒离去之后，她依然保持了理智，没有像她一样轻率地失了判断，就此搭上自己的后半生。

“即便如此，我还是要去。”秋坚持说道，此刻她忽然觉得蕾妮也许能够明白她的想法：“我知道在自己被通缉的情况下还跑到魔法部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很傻，但……我需要为她做点什么。”

蕾妮回手拨了拨炉火，若有所思：“克里瓦特到底是什么人，让你冒着被捕的风险去救她？”

“她是我所熟识的人。大约我再也无法忍受对身边人无力保护的感觉，这一次我想主动出击。”

言止于此，蕾妮也沉默了下来，淡灰色眸子沉静地盯着她。秋等着打击的话语，然而并没有，她罕见地微微倾身，主动握住了秋冰凉的手，虽然骨骼分明，但还是暖的。

“你打算怎么办？”

“佩内洛的审讯在两天后，我大概傍晚带着她过来，请你帮忙收留她几天，到飞机起飞当日就送她走。”

“我就在这里等你。”许久之后，她说：“祝你好运，秋·张。”

秋微微一笑，起身告辞，在大步离开沃顿平原时，她最后回望了一眼那如梦如幻的紫色花海，原地转身时，极力抑制住了流泪的冲动。

与此同时，哈利·波特在格里莫广场的餐桌上沉默落座，克利切的手艺突飞猛进，用炖肉和水果糖浆馅饼完美地安抚了他的不安。整个下午的侦查他都有些心不在焉，近七个小时中，除了为乌姆里奇始终没有出现而失落，他还在思考着秋化装来魔法部的原因。

毫无疑问，她和魂器没有一点关系，邓布利多交代过他，不能告诉其他人，但除此之外，她会出于什么目的？他一度想开口问赫敏，但发现她正和罗恩激烈地讨论当天的新闻，只得缄口。他们因为告密生的事情不欢而散，而自从上了六年级以后，他和金妮成为情侣，几乎没再见过她，只有远远几次看着她和球队一起训练，心中毫无波动。

他不知道她的未来，只是听卢平偶然提起，唐克斯在训练新毕业的实习傲罗，里面有个亚洲女孩，好像曾经和和他关系亲密，但当时他没有仔细想，仅仅为了自己遥遥无期的傲罗梦想感到失望。从三年级起他就幻想着能牵起她的手，在秋吻他的时候他甚至一瞬间以为他们会埋葬在一起，然而仅仅过了这么短的时间，她的未来便已与他无关。

哈利的伤疤又疼了，他连忙伸手用力按住。赫敏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哈利，你没事吧？”

“我没事，只是想……去休息一会。”哈利连忙假装是在用手整理头发，推开盘子，从座位上站起来，向楼上走去。赫敏担心地看着他，哈利迅速上楼冲进西里斯的房间，闩上了门，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希望能想想什么别的事情来抵制那令人不舒服的感觉。他想着魔法维修部的藏青袍子，想着霍格沃茨，想着海格，想着金妮，想着他和她在操场上手牵手散步，想着他提出分手时金妮强忍伤心的倔强神色。

金妮从来不哭，她是个坚强的姑娘，而秋……秋总是把自己变成自来水管，那是塞德里克刚刚死去的时期。这回忆让哈利不快，他强迫自己想着金妮，但无可避免地，还是想到了秋。他曾经多么喜爱那个女孩，可爱漂亮，大受欢迎，飞行的时候和金妮一样灵活，谜一般的黑发下弯起的嘴角若隐若现，她笑着的时候也清清淡淡，有茉莉花的香味。然而她的一切美好都是塞德里克的，尽管他笨拙地讨她欢心，但那个他喜欢的秋不在了，留给他的只有无尽的争吵和眼泪。

这天晚上他思绪翻涌，辗转反侧到很晚才睡着，窗外一片无边无际的黑色，哈利终于放松下来，任由自己被梦境带回到往事中。不可否认，他更喜欢金妮，喜欢她的活力与明媚，但当秋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梦中的哈利面前，他开始觉得最初的那段悠长岁月并非全然不值得怀念。

秋的吻并不像金妮那样热烈，安静得如同一朵花在他唇间绽放，那时这花朵已然染上忧伤的阴影，他在感受甜蜜的同时尝到了苦涩的滋味。

他们的恋情一开始就是注定了早夭的，当哈利第一次看见秋的眼泪时就知道。

他看见曾经的自己拎着火弩箭和秋一起从海格的小屋外向城堡走去，落叶在他们脚下铺成了一片绵密的地毯，秋笑容恬淡，金色阳光落在她的脸庞上，哈利从没见过印象中的秋有哪一次如此美丽。他看见他趴在湖边的草地上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回复秋的诗行，同时克制着自己央求赫敏的**。那些诗篇花费了哈利好几个下午，他到至今都清楚地记得。

哈利坐在自己的梦境外，看着关于秋的记忆不断上演，他只看到那些美好的东西，全不记得曾经的争吵。但他也止于沉默观望，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哈利已经透彻的明白那一切都已经过去，当西里斯·布莱克死去后初回学校的那个下午，他与秋在寂静的长廊中擦肩而过时，他相信秋也明白了这一点。

重逢虽未经年，往事已成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