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飘零 第28章 Part 4

圣诞节假期后，六年级的学生即将搭乘霍格沃茨特快返校，卢娜·洛夫古德一如既往地坐进了金妮·韦斯莱和纳威·隆巴顿的包厢。火车行进，几个高年级的格兰芬多在低声交谈关于邓布利多军训练的事宜，卢娜怀里抱着最新一期的《唱唱反调》，听金妮告诉她陋居最近发生的事情。

“今年比尔可能会过来一两次。”她悄悄说道：“来客串我们的老师，到时候我们还可以问问哈利的消息。”

卢娜轻轻地点点头，蓝蓝的双眼看上去仿佛雨雾。小胡萝卜已经被她换成了松枝，偶尔会刺得她痒痒的，她晃了晃脑袋，翻开最新一版的神奇动物特辑认真看起来。金妮离开车厢去上厕所，回来的时候突然感觉车厢轻微晃动了一下，差点摔倒，几声惊恐的尖叫让她的心陡然揪紧了，其中还有纳威的声音。金妮狂奔回自己的包厢，以为又有摄魂怪像几年前那样混上火车，结果当她拉开包厢门，看见的却只有地上的《唱唱反调》，和昏迷的纳威。

卢娜。金妮几乎是立刻想明白了，这个认知让她不由浑身发冷。

食死徒抓走了卢娜。

黑袍子打破了火车包厢的窗户，把卢娜抓走时，她也尝试过反抗，但很快魔杖就被夺走了，一个六年级的学生又怎么与强大的食死徒抗衡？她被丢在马尔福庄园的地牢里，一路都蒙着眼睛，被推搡到冰冷的地面上时，罩布才被一把扯下。卢娜花了些时间适应这里昏暗的光线，角落里蜷缩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卢娜端详了他很久，认出这是魔杖制造商奥利凡德。他透过墙上的灯架散发出的微弱光亮打量着她：“你是洛夫古德家的孩子？”

卢娜站起身来，还有些惊魂未定，不等她开口，奥利凡德已经自顾自地接了下去：“一定是洛夫古德家的，我记得你的魔杖，那是我做过的最柔软的一根，杖芯吸收了月光。”

“他们为什么抓你？”卢娜坐到他旁边，将乱糟糟的金发从眼前拨开，环顾四周：“这个地方一点也不适合做魔杖。”

“这要问他们是怎么想的。”奥利凡德眼光一闪，别过了头去：“对老人和小女孩也一点都不心慈手软。”

“你觉得会有人来救我们吗？”卢娜问。

“我已经在这待了一段时日了，如果凤凰社能来，我也没必要承受风湿的痛苦。”

奥利凡德叹了口气，将身上的伤痕遮得更严一些，别过了头去，卢娜认真地想了想，轻快地说道：“我妈妈说弯角鼾兽的鼻涕可以治疗风湿，可惜直到现在我和爸爸都没能找到。”

“弯角鼾兽是……”

“是一种神奇生物，虽然没人见过，但我们相信它存在，我爸爸的书桌上还有它的角，关于它的具体习性，你可以在往期的《唱唱反调》找到……”

老魔杖商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放弃了和她交流下去的打算。

地牢阴冷潮湿，卢娜很快就不舒服起来，她的魔杖被没收了，没办法施烘干咒，自然也无法让奥利凡德的关节暖和起来。不知过了多久，有家养小精灵来给他们送饭，卢娜问它是否可以把地牢的温度弄高，小精灵并不理睬，放下东西就走了。卢娜有些失望，奥利凡德有气无力地挪过来，端起一个盘子，像是宽慰般说道：“要是这些家养小精灵听你的，那我们早就出去了，再待几天就习惯了。”

卢娜不想多待。她没有多少害怕的情绪，在被食死徒押过来的路上，她林林总总想到了许多可能，最终的结局无外乎指向生与死，在阴阳的世界中，总有一个人会与她作伴，不是爸爸，就是妈妈。她只是不喜欢这里的环境，没有清澈的小溪和院子里的护树罗锅，也没有阳光，金妮和纳威，只有生了苔藓的墙壁和昏暗的灯火，昼夜不熄地注视着她。

她等着人来叫她上去，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抓来，但食死徒总不会平白无故选择她。家养小精灵每过来送一次饭，她就用石块在墙上刻一个记号，结果刻满了一块砖，也没有等到黑袍子的提审。奥利凡德问过她是否了解这个符号的意思，卢娜想了想，说：“可能是某种魔法生物吧，长着三角形的头和一根长长的角，正中一只大眼睛？我从小就见过这个标记，我妈妈的实验室到处都有。”

然后那个老人就没再过问。一连好几天过去，卢娜几乎都要习惯这种阴冷的寂静，除了奥利凡德的呼吸声，只有她的自言自语微弱回响。德拉科·马尔福跟在家养小精灵身后等地牢门打开的时候，听到她在轻声哼唱着什么，那旋律很奇怪，他从未听过，但并不难听。

“月亮和太阳一起闪光，卢娜和星星一起跳舞，梅佐凡提的故事讲完了，诺恩斯的歌儿唱完了，小疯子要去睡了……”

卢娜重复着后面的几节，空灵的声调忽然有点忧伤：“这是我妈妈教我唱的，本来应该有四节。”

“洛夫古德。”德拉科·马尔福开口打断了她：“我……有些事情要问你。”

地牢的气味令他皱起了眉头，不同于奥利凡德和卢娜的狼狈，他的满头金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服帖地梳向后面，整洁笔挺的黑呢外套一直扣到下巴——由于担惊受怕，又尖细了不少，尽管有些抬头纹，但总归比奥利凡德要好。

“把这里弄干。”他吩咐家养小精灵：“我的衣服都要发霉了。”

家养小精灵恭敬地鞠了个躬，一打响指，地牢顿时干燥温暖了不少，马尔福望向卢娜，指了指离奥利凡德较远的另一个角落：“你到这边来。”

卢娜照做了，她并没有问为什么，马尔福显然满意这一点，回身对家养小精灵说道：“你在外面等着，有人来就告诉我。”

家养小精灵离开了地牢，卢娜注意到它是凭空消失的。她在温暖了许多的地面上活动了一下手脚，紧接着就被马尔福的问题惊住了。

“你知不知道芬伯顿在哪里？”他问道：“蕾妮·芬伯顿。”

卢娜原本看起来就像是在吃惊的大眼睛更加突出了，马尔福的目光有些阴沉，抬起魔杖指着她：“我会用别的办法对付你，但我不想那么做，如果你配合的话。”

“她早就已经毕业了。”卢娜说：“不在霍格沃茨。”

“见鬼，我当然知道她毕业了！”马尔福有些急躁：“她凭空消失了，我找不到她，这样一个魔药天才，除了凤凰社还有谁会把她完全藏起来！”

卢娜静静地望着他苍白的脸：“你是食死徒。”

她垂下眼睑，自动忽略了马尔福的焦虑神色：“而且，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他的时间不多。马尔福盯着卢娜，将魔杖收了起来，蹲下身子与她平齐，小声急速说道：“我知道你信不过我，但我保证我不会伤害她，我只想知道她在哪。”

卢娜别过头去，恍若未闻：“蕾妮是纯血统，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对一个不在统计名单上的人这么感兴趣。”

“这与你无关。”马尔福感到心脏砰砰直跳，他努力抑制着挫败和怒火，然而耐心已然所剩无几，他不想在这个疯子面前交底，也不想就此放弃，他要找到蕾妮·芬伯顿：“别逼我用吐真剂，我说过我不会伤害她，你没必要透露什么别的东西，只要告诉我她……”

他顿了顿：“她安全吗？”

卢娜抬起头来，目光流露出探询意味，马尔福感到自己正在被打败，他的渴望程度远超自己想象，那颗素来骄傲自大的心慢慢地滚落尘土，他看到自己双手抓住疯姑娘的肩膀，听到自己卑微的声音：“只要告诉我她是否安全，我可以把你的魔杖偷出来还给你，告诉我……请你。”

“蕾妮……”卢娜被他摇晃着，犹豫了片刻：“很安全。”

马尔福松了手，长期以来的提心吊胆总算得到纾解，他站起来，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容，那笑容转瞬即逝，他低声对卢娜说道：“不要告诉别人我来过这里，你的魔杖我会想办法。”

“亲爱的德拉科，你打算想什么办法呀？”

家养小精灵的尖叫和姨母冷酷的声音让他的血液凝固了。

他僵硬地回头，看见一身黑衣的贝拉特里克斯倚在地牢拐角，揪着家养小精灵的耳朵，眼中闪着疯狂的光芒：“不合格的仆人将受到惩罚，但是德拉科，鉴于你找到了又一个凤凰社成员，也许黑魔王会奖赏你的。在此之前，你要向我们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对一个凤凰社的纯血叛徒如此心慈手软。”

她摔开家养小精灵，后者发出了尖利的叫声：“少爷——”

“如果你对那个女孩无动于衷，或许我会留着她的性命，纯血统如今不多了——尽管并不真的那么纯净，不是吗？”她轻蔑地瞟了一眼瑟缩在地上的卢娜：“带着她上去，在黑魔王到来之前灌她吐真剂，找到那个叛徒之后，我会和她好好玩玩的。”

马尔福的后背已经汗毛倒竖，他的嘴唇哆嗦起来，目光惊恐，不断摇着头：“不，不，不。贝拉姨妈，请你——”

“德拉科。”他听到纳西莎的叹息，看见母亲的金发出现在地牢中，他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扑过去抓住了她的手臂：“妈妈，求求你，求求你，不要……”

他哽咽起来，恐惧和悔恨占据了大脑：“求求你们，别杀她，是我错了，我保证不再过问，别杀她，别杀她！”

贝拉特里克斯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大笑了几声，黑眼睛熠熠发亮：“只知道求妈妈？宝贝德拉科，你真是永远也长不大！”

她几步冲过来拖起了卢娜，女孩拼命反抗，她一巴掌扇了过去，揪着卢娜的头发，硬是制住了她：“你知道，如果是平时，我会考虑给我亲爱的外甥留些小礼物，但眼下，这个叛徒的存在对你来说太过危险——和那个伊万斯家的泥巴种一样，对黑魔王的得力手下来说，这是个威胁。”

眼看着贝拉特里克斯将卢娜带出去，德拉科的胸腔快要燃烧起来，他忽然冲向地牢外的阶梯，想要赶上她，他对贝拉特里克斯的背影伸出魔杖，连母亲制止的声音都听不见。德拉科·马尔福在心里回想起无数个恶咒，但当他念出咒语时，一股强大的力量击中了他，他滚下凹凸不平的石阶，贝拉特里克斯依然拽着金发女孩向上走，头也没有回一下。

马尔福的自尊被这种不屑一顾的蔑视击碎，他被纳西莎温柔地抱起来，但他感受不到母亲臂弯的柔软，只顾着跌跌撞撞追寻贝拉特里克斯的足迹而去。然而当他来到卢娜接受审讯的房间，看到莱斯特兰奇可憎的面容和卢修斯·马尔福严肃的蓝灰双眼，知道一切都已无法挽回。他被迫坐在那里，在莱斯特兰奇的监视下看着卢娜被捏着下巴灌入吐真剂，一切都虚幻起来。

傲罗的安全屋……

她怎么能破格申请……

已知的安全屋有三处……

赤胆忠心咒恐怕失效了……

没关系，我们会找到她……

魔法部有我们的人……

他听不真切周遭人的话语，心如刀绞，蕾妮在哪里，她现在怎么样……一切都不再重要，他间接暴露了她，甚至可能杀死了她。

纳西莎抱住儿子瘦削的肩膀，将他的头安放在自己的怀里，轻轻拭去他面颊上止不住的泪水，莱斯特兰奇一家离去后，卢修斯走过来，面色意味不明，片刻后，他将一只手按在德拉科的肩膀上：“格林格拉斯家的小女儿阿斯托利亚，也许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德拉科的心里一瞬间翻涌出强烈的痛恨。卢修斯·马尔福在黑魔王的压迫之下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敢做，父亲尚且如此，何况是从小就不被看好的他？可他早就厌倦了这种生活，恐惧与疯狂如影随形，从他被迫去杀邓布利多，把食死徒引入霍格沃茨就开始了。巨大的荣耀是一个令人垂涎的诱饵，可背后空空如也，唯有安宁在不断被蚕食，少年人的梦被捆在阴冷的绿光中，绝望打湿了它。

卢修斯·马尔福永远都不会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