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等于是杀了他们,”他嘶哑地说,“那些无辜的人……还有我的亲姐姐……姐姐和凯希吵了一架,我一直劝她和凯希和好,凯希笨嘴笨舌,我甚至帮凯希说好话,就因为凯希曾经告诉我说他一直深爱着维乐娃……都怪我,这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有从中极力撮合,维乐娃是不会和凯希走到一块的……维乐娃失踪的那天,我着急地去看看凯希是否知情,可是当我赶到他的住处时,凯希已经不见了,那里并没有搏斗的痕迹。我感觉不妙,害怕起来,马上去了维乐娃的另一个秘密藏身处。当我看到客厅和卧室的一片混乱时,看到一些被撕碎的衣物和血……我意识到凯希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
索洛克的声音哽咽了,他背过脸去。
“够了,”易莱安说,声音中有一种瑞卡从没感到过的寒气,“有个可靠的办法可以证明事实真相。爱丽丝,把他给我。”
“你要把它怎么样?”爱丽丝紧张地问。
“迫使它现出原形,”易莱安说,“如果它真是一只普通雀鹰,这不会伤害它。”
爱丽丝犹豫着,好一会儿才交出了咕咕,易莱安接了过去。咕咕开始不停地尖叫,扭来扭去,小小的黑眼睛像是随时要鼓出来一样。
“准备好了吗,野狼?”易莱安问。
索洛克走向易莱安和那只挣扎的雀鹰,潮湿的眼睛突然像在脸上燃烧起来一样。
“准备好了。”他轻声说。
易莱安紧抓着咕咕,右手食指上的魔戒正对着前方,“数到三。一——二——三!”
魔戒瞬间喷出一道蓝光,一瞬间,咕咕停在半空中,灰色的小身子疯狂地扭动——爱丽丝大叫——雀鹰落到地上,又一阵炫目的闪光,然后——
就像快放镜头一样,先是一个脑袋出来了,四肢也出来了。片刻之后,一个男子站在咕咕原来的地方,畏畏缩缩,绞着双手。克鲁克山在床上怒吼着,吐着唾沫,背上的毛都竖了起来。
这是个非常矮小的男人。没有光泽的稀疏头发乱糟糟的,顶上还秃了一大块。他的皮肤看上去皱巴巴的,像一个胖子在短时间里掉了很多肉;尖鼻子和水汪汪的绿豆眼还带着几分雀鹰的特征。
他扫视着众人,呼吸急促,瑞卡看到他的眼睛直往门那儿瞟。
“你好啊,凯希。”易莱安愉快地说,好像经常有雀鹰在他面前变成老同学似的,“好久不见。”
“野—野狼……R.J.……”尖嘴凯希的声音尖细,眼睛又朝门口瞟了瞟,“我的朋友……我的老朋友……”
索洛克的胳膊举了起来,但易莱安抓住他,使了一个警告的眼色,然后转向尖嘴凯希,语气依然愉快而轻松。
“我们刚才在聊天,凯希,说到维乐娃遇难失踪那天夜里的事情,你在床上吱吱乱叫时,可能漏过了一些细节——”
“R.J.,”尖嘴凯希急促地说,瑞卡看到他苍白的面孔上冒出了汗珠,“你不会相信他吧……?他想杀死我,R.J.……”
“我们听说的是这样,”易莱安说,声音冷淡了一些,“我想跟你澄清一两个小问题,凯希,如果你愿意——”
“他又来杀我了!”凯希突然尖叫起来,指着索洛克。瑞卡看到他用的是中指,因为他没有食指。
“他,是他杀了我最爱的维乐娃……现在又来杀我……你要救我,R.J.……”
索洛克的脸看上去更像骷髅了,深不可测的眼睛盯着尖嘴凯希。
“在我们把一些事情弄清楚之前,没人会杀你的。”易莱安说。
“什么弄清楚?”凯希尖声叫道,又张皇四顾,眼睛瞟到封死的窗户,又瞟到那扇唯一的门,“我知道他会来找我!我知道他会回来的!我等了十二年了!”
“你知道野狼会从摩曼帝裘逃出来吗?”易莱安皱眉道,“以前可没人做到过啊。”
“他有我们做梦都想不到的黑魔力!”凯希尖厉地叫道,“不然他怎么能逃出来?我猜是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人教了他几手!”
索洛克笑了起来,一种可怕的、没有快乐的笑声,充满了整个房间。
“古斯塔夫?教了我几手?”
尖嘴凯希畏缩了一下,好像索洛克朝他抽了一鞭子似的。
“怎么?听到你老主人的名字害怕了?”索洛克说,“情有可原,小凯希。他手下的那些人可对你不太满意啊,是不是?”
“不,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野狼——”凯希嘟哝道,他的呼吸更加急促,现在已经满脸是汗了。
“这十二年你不是在躲我,”索洛克说,“而是在躲着古斯塔夫的老部下。我在岛上听到了一些事情。小凯希……他们都以为你死了,不然就会让你坦白交待……我听到他们在梦里嚷嚷着各种话,似乎认为是那个骗子背叛了他们。你设计把维乐娃献给了古斯塔夫做傀儡……却不敢亲自回去复命……因为你怕,怕你自己也是同样的结局是不是?古斯塔夫的部下并没有全部进入摩曼帝裘,是不是?还有好些在外面,等待时机,增强组织内部的黑魔法势力,假装已经改过自新……要是他们得知你还活着,小凯希——”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凯希又说,声音更加尖厉。他用袖子擦了擦脸,抬头看着易莱安。“你不相信这——这些疯话吧,R.J.——”
“我必须承认,凯希,我想不通为什么一个清清白白的人会愿意做十二年雀鹰。”易莱安公正地说。
“清白是清白的,但是害怕呀!”凯希尖叫道,“如果,如果黑魔法最古老势力的部下在找我,那是因为我把他们最得力的干将送进了摩曼帝裘——这个奸细,野狼索洛克!”
索洛克的脸都歪了。
“你怎么敢!”他咆哮道,听起来很像他变成的那条熊一般的大狗,“我,古斯塔夫的奸细?我什么时候巴结过比我强大、有势力的人?而你——我搞不懂自己为什么没有一开始就看出你是奸细。你一向喜欢强大的朋友,好得到他们的关照,是不是?以前是我们……我和维乐娃……还有R.J.……”
凯希又擦了擦脸,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了。
“我,奸细……你准是疯了……没有的事……明明是你看不惯我和你姐姐在一起!不知道你怎么能说出这样——”
“维乐娃是听了我多次的劝说才允许你的接近的!”索洛克咬牙切齿地说,语气那么激烈,尖嘴凯希后退了一步,“我以为,我以为你真的深爱她多年……一个掉包计……古斯塔夫不会用你这样一个软弱无能的东西……而你又是那么地怕死……于是你告诉古斯塔夫,你可以把更强大的维乐娃献给他,那一定是你卑劣的一生中最得意的时刻。”
尖嘴凯希语无伦次地咕哝着,瑞卡听见了“荒唐”、“你疯了”之类的字眼,但她不能不注意到凯希那土灰般的脸色,还有那双眼睛又在朝窗户和门口瞟着。
“易莱安教授?”查理怯生生地问,“我——我可以说一句吗?”
“当然可以,查理。”易莱安亲切地说。
“嗯——咕咕——我是说,这个——这个人——他在爱丽丝的寝室里睡了三年,如果他是黑势力的帮凶,那他为什么一直没有伤害爱丽丝或是别人呢?”
“对啊!”凯希尖声说,用他那残缺的手指着查理,“谢谢你!看到了吗,R.J.?我没有动过爱丽丝或是其他人一根头发!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索洛克说,“因为你从来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古斯塔夫销声匿迹十二年了,人家都说他已经半死不活。你不会为了一个失势的巫师在阿瓦兰·伊浮列敦的眼皮底下杀人,是不是?你必须确定他还是最大的霸主,才会回去跟他,是不是?不然你为什么会找一个巫师家庭来收留你呢?因为这样可以竖着耳朵听消息,是不是,小凯希?万一你的老庇护人东山再起,形势安全了,你再回去跟他……”
尖嘴凯希的嘴巴张了几下,似乎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呃——索洛克先生——野狼?”查理说。
索洛克听到有人这样称呼他,惊得一跳,瞪着查理,好像从没见过他这样的人。
“希望您不介意我问一下,您——您是怎么逃出坎塔岛的呢,如果没有用黑魔法?”
“谢谢你!”凯希叫道,一个劲儿朝他点头,“对啊!这正是我——”
但易莱安用一个眼神打断了他。
索洛克眉头微皱地看着查理,但似乎并不是对他感到恼火,而像在考虑怎么回答。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他缓缓说道,“我想,我没有失去理智的唯一原因是我知道自己是清白的。那不是一个愉快的念头,所以摄魂怪不能把它从我的脑子里吸走……但它让我保持神智清醒,知道自己是谁……也使我能够保存我的法力……所以当情况变得……太难熬的时候……我可以在牢房里变形……变成一条狗。你们知道,摄魂怪看不见……”他咽了口唾沫,“它们靠感知人的感情向人靠近……我变成狗的时候,它们可能觉出我的感情不大——不大像人,也不太复杂……不过,当然啦,它们以为我像其他囚犯一样正在丧失理智,所以没有在意。但是我很虚弱、很虚弱,没有魔戒,我没有希望驱逐它们……
“可是后来,当我在那张照片上看到凯希……我意识到他在阿森特奇,在维乐娃袭击过的那个叫瑞卡·达尔维拉的姑娘身边……”
凯希摇着头,无声地动着嘴巴,但好像被催眠了似的一直瞪着索洛克。
“……一旦确定自己有了同盟,他就会采取行动……继续做着寻找傀儡的勾当。像对待我那可怜的姐姐一样……如果他能再献上几个强大的巫师,谁还敢说他背叛过古斯塔夫?他会被当成功臣一样受到欢迎……”
“所以,为了姐姐,为了阿森特奇,我必须做些什么,因为只有我知道凯希还活着……”
瑞卡想起布莱先生对他太太说过:“守卫说他常说梦话……总是那一句话……‘报仇……在阿森特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