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狼星后来没有在凤凰社总部——那个地下室出现,他只是留在圣芒戈,一直陪在阿纳斯塔西娅身边。
阿纳斯塔西娅一睁眼见到的就是他。甫一对视,小天狼星的话还没问出口,就见她眨了眨那双美丽的眼睛,眼泪无声地从脸颊划过。他便什么都说不出了。
小天狼星也躺上床,侧着身子挨着床沿,然后将她搂进怀里,紧紧的。
总有许多人说,死不过是生的一部分。这当然也没错,小天狼星想。
可是死亡——它就是死亡。死亡意味着死者再无知觉,而被留下的人只能在无尽的回忆中度过余生,人们承受不了这样的痛苦,于是安慰自己说,死亡不过是生的一部分。
可是小天狼星无法接受。他无法接受。
阿纳斯塔西娅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很快被小天狼星握住,在上面落了一个吻。
“多卡斯……”她喃喃,又是一滴泪从脸庞滑落。它们持续地涌现,持续地落,阿纳斯塔西娅无法控制。
二年级时,多卡斯以一个保护者的形象出现在自己眼前——那时候她才五年级,却这样坚定地面对着几个斯莱特林。阿纳斯塔西娅还记得法里亚把桌上的金叉子变成了一朵玫瑰花送了给多卡斯,而她笑着收下了。
阿纳斯塔西娅也常常在校园里遇见她,永远是那样一副自信骄傲的面庞。
那时候多卡斯还留着黑色的短发。
再见就是凤凰社,多卡斯已经是叫人夸赞的,实力强大的,捉住了许多食死徒并将他们送进阿兹卡班的女巫了。
多卡斯.梅多斯,她果敢、坚毅、顽强、毫不动摇;她是个不折不扣的优秀的凤凰社成员;她是暴风雨中的海燕,是不改颜色的孤星,是极致浓烈的一抹耀眼颜色,饱满,沸腾,轰轰烈烈。
她会对自己温和地笑起来,牵着自己在小天狼星面前炫耀;也会在冗长的会议中主动把头发塞进自己手里给她玩——哦,对,那时候她已经是一头黑色的长发了
多卡斯还牵着自己跳过一个小水滩。
阿纳斯塔西娅跳过去之后,回头看着她,多卡斯面容沉静,迈步踏下那个小水池,水面无声映出她摆动的黑色长袍和坚定步伐。
然后下一秒水面就破碎。
阿纳斯塔西娅甚至仍记得她手的温度。温暖,柔软,微微粗粝。
但最后所有一切都定格在那道不详的绿光中——它正中多卡斯的胸膛,甚至还没等她们反应过来——就连她自己的表情都还没从惊讶中调整回来。
她就飞出去,软倒地面上,再也没有动弹过。
黑色长发被她压在身下,魔杖落在她身边,它永远失去了它选择的主人。
这不是阿纳斯塔西娅第一次失去伙伴,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但这是第一次,她不只是悲伤,而是感到切实的痛苦。多卡斯最后的死亡景象持续地在她脑海里出现,混杂着那双血红色的眼睛……那冰冷的、像蛇一样无机质而黏腻的视线,被风吹起的落叶,还有冰冷的水泥地面,有血蔓延上去。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小天狼星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搂着她,握着她的手,反反复复亲吻她的额头和发顶,甚至贴着她颈侧确定她的心跳。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纳斯塔西娅又开口,声音低低的,“……那时候很痛。”其实她现在也感觉自己头一阵一阵的痛,像是神经被用力抽拉着,鞭笞着,应该是钻心剜骨的后遗症。
小天狼星搂着她的手一紧——
他要怎么形容自己知道阿纳斯塔西娅中了几个钻心剜骨后的感受?他形容不出。
那是在他破碎的心上又狠狠的插了一刀。
像有人冷酷地,缓慢地,将他拖进万丈深渊,从他的视线转向时钟开始,到他看见空中的阿纳斯塔西娅,她如落叶一样坠落下来,送进圣芒戈得到诊断,到她昏迷……那只手坚定地,冰冷地,不容反抗地拖着他下坠。
于是他的脚碰不到底,整个人往下沉,他快要爬不上来了……他感觉到自己内心某种黑暗的野兽在长啸,嘶吼叫嚣着杀戮和复仇——
但他的十指却在悬崖上拉出血痕。
他最后的理智挣扎着让自己不被拖进深渊——上面还有昏迷的阿纳斯塔西娅在等他。
这是他最爱的,最爱的女孩啊。
她不该这样无声无息地躺在病床上,她不该承受这些痛苦和战斗……
或许她甚至不该选择这条道路。小天狼星在陪伴着昏迷的她的时候无数次这样想过——如果她是不会反抗的普通人该多好,她就会甘于压迫,慢慢接受黑暗,也就不会遭受这一切。
但这样小天狼星就不会爱上她,她也将不再是阿纳斯塔西娅。
她还是那朵暗香涌动的花,但将不再这样馥郁幽香。
原来他们所经历的每个平凡的日常,已经是连续发生的奇迹了。小天狼星当然不奢求任何事物永远屹立在那里,一切人和事物永存,就像太阳常升常落,海水常涨常退。
但阿纳斯塔西娅不一样——她是他的有所奢求。
然而命运这样阴晴不定,他无法掌控。自己的,他人的,世界的。他们在阴晴不定的命运中,又踩在刀尖上。
**
阿纳斯塔西娅足足在圣芒戈休养了一个星期。她刚被送来的时候惊动了整个圣芒戈,几乎所有治疗师都来探望过她。
她的朋友们也常来,几乎把这里当成第二个驻点。
一个星期后她终于出院了。
出院后见的第一个人居然是邓布利多,当时阿纳斯塔西娅正在阳台看着海景,面前突然凭空升起小股火焰,一根凤凰尾羽从迸射的火星中生成,伴随它的还有一张纸条。
它们飘飘扬扬,落在阿纳斯塔西娅手里。
“亲爱的阿纳斯塔西娅:我和福克斯想来拜访一下你。 阿不思.邓不利多”
阿纳斯塔西娅看着纸条上飘逸有风骨的字迹,笑了,“当然可以,随时欢迎您,邓布利多。”
羽毛又升起来,绕着她转了几圈,然后砰一声消失在空气里。下一秒,一位留着长长白色胡子的人就出现在了海滩上。
他仰头看了看阿纳斯塔西娅,又环视了一圈,“唔,这个房子真不错。”然后慢慢走了上来,途中还弯腰去摘了一朵小花,将它送到阿纳斯塔西娅手里。
那朵浅紫色的小花在阿纳斯塔西娅手里,努力地将花瓣更舒展了些。
“邓不利多,”阿纳斯塔西娅给他上了一杯红茶,“总感觉很久没见您了。”
老人挑了挑眉毛,“我倒是一周前刚见你呢西娅——在黑魔标记下。”他举起杯子轻轻啜了一口。
阿纳斯塔西娅也听詹姆说了当时的境况——真不敢想象小天狼星当时有多崩溃,她又指挥着茶壶给邓不利多续上了一点茶水,“邓布利多……”
老人的蓝眼睛很温和地望过来,落在她手臂上的血字上顿了顿。他探身,隔空点了点她的手臂,“疼吗?”
阿纳斯塔西娅便低头看了看。那行字小小的,横亘在她的手臂上,无法消除,也无法愈合,一直带着隐隐的疼痛。她想了想,摇摇头笑道,“我觉得不疼——但小天狼星不信。”
邓布利多便笑了。
“你一定有很多想问的问题,西娅。”
阿纳斯塔西娅点点头。
“你知道为什么人们总说光明会战胜黑暗吗?”邓布利多像是很随意地提问到,他还拿起阿纳斯塔西娅做的饼干咬了一口,“唔,蜜糖味的,我喜欢。”
阿纳斯塔西娅沉思了一会儿,“因为道义上,他们站不住脚;拥护者上,他们不忠诚——为了利益,为了未来,为了私心;而前景上,总有反抗压迫的人民。”
邓布利多笑起来,他吃甜点的动作这样快,就这一句话的功夫,盘子里的小饼干已经消灭了一半。阿纳斯塔西娅觉得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甜食爱好者。
“暴君害怕被压迫的人民,因为他们心里清楚,总有一天,在众多受害者中会有一个奋起反击,*”邓布利多轻声道,“你说的没错西娅,一点儿没错。你是个优秀的、聪明的赫奇帕奇。”
“这真是再好不过的夸赞。”阿纳斯塔西娅笑了。
邓布利多站起来,“我们去看看海景?”阿纳斯塔西娅便也站起来,跟他走向阳台。
从阳台外望过去,可以看见沙滩,泥地,远处的树林,还有一望无际的大海。它永恒地,不随人的意志转移地翻涌着,滚动着。
“汤姆——噢,你知道伏地魔他叫汤姆吧?”邓布利多解释了一下,阿纳斯塔西娅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表示自己并不知情,“汤姆他是我教过的学生。”
“聪明——非常聪明,机敏过人,当时所有任课老师都喜欢他。”
“除了您?”阿纳斯塔西娅问。
“我并不是不喜欢他——”邓布利多慢慢摇了摇头,“我只是在他身上看到了熟悉的感觉。”
但他没有说那熟悉的感觉是什么。从这个角度阿纳斯塔西娅只能看见他沉静的小半张侧脸,银白的胡子柔顺地下垂,遮住了唇角,也无法看清他眼底神色。
“那让我感觉到危险,你知道为什么吗西娅?”
阿纳斯塔西娅摇摇头。
“因为他不相信爱,也不懂爱。”邓布利多缓缓道,他伸出一只手——甚至没有拿魔杖,大海里的海水就翻涌着冲上天,形成了一道壮丽的水柱,一直连通到他们面前。
阿纳斯塔西娅还能看见这条漩涡里游动的鱼和水母,它们在水柱里打着圈圈。让他们升上空中的人隔空就能捏死它们,可它们甚至不知道自己从海底到了空中。
“他不知道什么是亲情、友情、爱情、他不相信真心真意、也不相信爱的力量。他无法接受爱,自然也无法给予。”
“汤姆没有爱的能力。这是最恐怖的事情。”
“他看所有人,就像我们看这些鱼——或者蚂蚁。”阿纳斯塔西娅想了想,说道。她又想起那双徘徊在噩梦中的红色眼睛。
邓布利多笑起来,他收回手,海柱就慢慢落了回去,海天一色,又恢复了祥和的美丽景象。
“我比较倾向于——他看所有人,就像我们看我们眼前的沙子。”邓布利多轻轻道,阿纳斯塔西娅的手颤了颤,却恍然。
当人们踩在沙地上,自然不觉得它们会痛,因为它们“没有生命”。
同样,有生命和无生命,在伏地魔眼里又有什么分别呢——他否认世间所有的感情。
或许在他人生中,能给他带来刺激的唯有强大的力量,和由力量带来的杀戮、权力以及荣耀。
其余一切不过是世间,他可以随手拂开的尘埃。
*邓不利多原句
呜呜呜呜原谅我,我第一次追星真的不小心陷进去了
所以很久没更(望天
但是!让我看看我的存稿,接下来两章巨甜!(肯定点头
Mua很多下大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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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蝼蚁与沙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