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杳然睁开了眼,他有几分恍惚地撑住了额头。
“师兄,如何?”
什么……如何?
他仿佛从一场很沉的睡梦中苏醒,思绪迟钝又恍惚,他好似看到了远古的战场,又似乎观测到百年以后的未来。
大梦之后才恍然发觉,他其实一直都停留在当下,半刻未动。
周围的一切都看不真切,可偏偏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最熟悉的模样。
苏杳然静心凝神,强行将一些奇怪的联想抛诸脑后。
他谢绝了师妹的搀扶:“不必了,灵云。”
“可是……”姬灵云还想说些什么,可见苏杳然态度坚决,还是放弃了这点细枝末节。
她又提起了另一件事:“师兄,‘近天道’那边,非去不可吗。”
近天道……
苏杳然回首,垂眸看向一脸担忧的姬灵云,他低声说道:“……”
【偏离修正——】
【已屏蔽】
【修正中……】
苏杳然恍惚了一阵,突然忘了他刚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他看着师妹满是担忧的眼神,发现自己现在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姬灵云说道:“师兄,【近天道】那边,非去不可吗。”
他好像听到过这个问题——不,这明明是姬灵云第一次问出。
【屏蔽】
他是不是曾经回答过了——
【屏蔽】
“师兄?”姬灵云察觉到苏杳然反常的沉默,再度开口:“近天道那边,其实……”
近天道……
对了,近天道。
他仿佛被触动了什么开关,一切疑惑尽数消散,先前的些许异常被他完全抛诸脑后。
“我……必须去。”苏杳然轻声说道,疑虑散去,他的目光逐渐坚定。
姬灵云虽然仍有忧虑的模样,但见师兄这样坚决,便也没有再开口了。
天机阁·近天道
此处堪称修真界至为隐秘之所,唯有历代天机阁阁主才能进入此处倾听真言。
传闻中一切天机尽皆隐匿于此,在过度神化此处的流言里,星辰流转,日月明晦,万事万物之至理似乎都能于此找到答案。
但对于天机阁的历代阁主而言,近天道其实也算不得那般玄奥。
其特殊之处也就在于【天道】偶尔会从这里向外界传递祂的意志。
之所以往常只有历代阁主能够进出此处,也只是由于天道的些微意念足以将大部分修士逼疯。
但哪怕是现任天机阁阁主魏广潮本人,也并不如何愿意在此地久待。
他的年纪已经太大了,哪怕外貌仍旧停留在青年时期,也掩盖不了他寿元将尽的事实。
长期处在天道神念的冲刷之下,更是令他更为虚弱。
但偏偏近些年这里需要有人驻守。
数十年以前,天道传出了虚弱的信号——实在是很难令修道者相信,但事实确实如此,亘古长存的天道,竟然也会有虚弱到需要修道士援助的那一天。
而起因,便是祟气的加剧。
祟气究竟是从何时出现的已然无从考证,其与灵气相悖,长期沾染祟气的修士修士也将堕入魔道不得善终。
而更为危险的是,随着祟气的蔓延,灵气被污染,衰弱的天道出现缺口。
目前,天机阁阁主魏广潮驻守于近天道,尽全力支撑天道,仙盟发布任务,各门各派协同清理祟气。
这一局面勉强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如若平衡打破,最为危险的天灾也将降临人间。
魏广潮只怕至多只能再撑到下一个十年。
下一任的天机阁主,也该尽快准备就任了。
“师尊。”苏杳然在殿外行了一礼,等候着阁主的命令。
“杳然,去处理掉苍城的祟气吧。”
魏广潮看向勉强浮动的地图,苍城已然被象征着祟气的黑色气流紧紧缠缚,危险且不祥。
这般严重的状况显然又是诞生了些不得了的东西。
但这是苏杳然必须完成的最后一个试炼。
足够危险,也足够服众。
“是,弟子听令。”苏杳然并未多问,顺从地回答道。
“另外……”魏广潮隔着重重帷幕看向他最为放心的弟子,这是他选定的继承者,也是天道指定的将终结一切的救世主。
天道行将衰亡,留给修真者的时间已然不多了。
魏广潮的语气柔和了几分:“杳然,等你回来,便继任天机阁的阁主吧。”
听闻此句,苏杳然也不由一惊。
太快了……虽然早已有所猜测,但这也比苏杳然所料想的要早了太多。
师父的身体竟然已经到了这般地步了吗。
苏杳然抬眼望向层层帘幕掩映之后模糊不清的身影。
他突然想起,近天处的帘幕,到底有多少年未曾打开了。
近天道设下的重重帘幕,是为断绝修士对天道的窥伺,也是为了隔断天道对修士的影响。
而自从阁主魏广潮常年进驻近天道以来,近天道的八十一重屏障也再未升起。
一切命令隔着层层帷幕下达,无人知道帷幕后的天道现状到底如何。
从那以后,苏杳然也未再面见过他的师父。
苏杳然心中的忧虑难以抑制,但他也知晓,对于这种状况,他现今根本没有改变的可能。
寂静的时间有些许久了,魏广潮的声音从帘幕之后传来,他关切地再度呼唤了一声:“杳然?”
苏杳然低声应了声是。
“不必担忧,杳然,”魏广潮的叹息几乎难以听闻,“现在还没到就连你们也必须搏命的时刻。”
师父话语中不详的意味过于深重,苏杳然差点问出一句“那您呢?”
还没到我们必须搏命的时刻,是意味着属于上一代的修士的斗争已然开始了么。
但他最终还是未能说出口来。
问出口仿佛将会打破某种禁忌,那样过于逾矩了。
“杳然,退下吧。”,魏广潮也再未给苏杳然任何发问的机会,帘幕后的身影缓缓抬手,近天道的殿门随之轰然紧闭,苏杳然也出现在了殿外。
“师兄!”等在殿外的姬灵云立时上前,“师父有说些什么吗?”
“是苍城,”苏杳然看着师妹不加掩饰的关切,还是开口了,“师父让我去处理苍城的祟气。”
“苍城怎会……”姬灵云想起一些传闻,又不由住了口,但她的担忧更甚,“师兄,我陪您一道去吧。”
“无碍,我自己去就好。”苏杳然拒绝了师妹的好意。
从师父隐隐透露的话语,与仙盟愈加紧绷的氛围。苏杳然不难推断出,天道的问题愈加严峻。
只是这些消息对大多修士而言,都是隐秘,就连师妹姬灵云也只是有所猜测。
思及过于严酷的猜想,苏杳然也不想把太多消息告知师妹。
这些东西,由他来负担便足够了。
……
周晋最终仍然拜入了段永元门下,依他所展露的天赋,道宗掌教自是没有拒绝的道理。
只是这样一来,他也成为了岳寒商唯一的直系师弟。
周晋这一次以足够高调的姿态进入道宗,他所面临的试探拉拢或是刁难也逐渐变多。
但他并未放在眼里。
先前所遭遇的都已经足够多了,他闭着眼都能猜到又触发了什么支线NPC们又将采取何种行动。
比如现在。
周晋面无表情地迅速摆平了又一个找事的炮灰。
距离他拜入道宗已然过去了三四个月,但被NPC们找事的频率丝毫未见下降。
哪怕只是来草药堂领一下当月丹药的份额,都要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没脑子的炮灰刁难。
也许这就是作为主角的苦恼吧,周晋没什么诚意地想着。
炮灰被周晋放出的威压吓得惊恐地倒退至跌倒:“金丹期?”
“你怎么可能是金丹期?”炮灰被吓到几近破音。
“金丹?”“怎么可能?”
“他才入门多久?”
周围围观的人群也彻底惊了。
这种时候旁观的弟子们多是打算看看新入门的天才打算如何应对刁难。
周晋的横空出世实在是过于离奇,一日筑基后又拜入了多年没再收徒的掌教段永元门下。这难免引起了太多隐秘的恶意与嫉妒。
哪怕是并未直接出手,围观的弟子们多半也怀揣着一些渴望看到这一位高高在上的天才翻车的**。
在周晋之前被刁难的时候更是全在冷眼旁观。
周晋对这些弟子也没多少好感。
他甚至能听到人群中传出一些不太友好的猜测——
“丹药堆的吧。”
“假的,这还不到半年呢,怎么可能……”
“就算是岳寒商他们也没这个进度。”
“绝对不可能。”
“走火入魔……”
“祟气?”
虽说他修魔的时候也不在少数,但这一周目,周晋千真万确还未接触祟气。
一群目光短浅恶意揣测的炮灰罢了。
不过,不赶在他刚入门的这段时间找找存在感,以后这批家伙也就没有出场的机会了。
他目光扫过这批惊疑不定的人群,冷嘲热讽:“我都入门快四个月了,这要是还不能结丹,岂不是对不住师兄师姐们的殷切期盼。”
“师兄师姐们都入门多少年了,怎么也才这点修为。难道是因为金丹期风景太好,不想到元婴化神去吗?”
“这么多年了,怎么还修不到没元婴化神,是因为不喜欢吗?”
周围的人群被周晋的话语全然激怒了。眼看一场更大的冲突即将爆发。
周晋也正好打算把潜在的麻烦先在这里解决一批。
然而这场冲突在彻底爆发之前,却被意外生生消弭。
“咦,师弟,你在这啊。”突然闯入的岳寒商发出声音。
丝毫不懂得读空气的岳寒商甚至没察觉到周遭紧绷的氛围,哪怕是感知到周晋放出的金丹期威压后,也只是对周晋的修行速度表示惊奇。
“金丹?你什么时候到金丹的,”岳寒商发出惊喜的声音,“我竟然都不知道。”
原本差点与周晋冲突的弟子们,在向岳寒商问过好以后也顺势散去。
先前那批弟子们终究还是欺软怕硬,岳寒商在场的情况下,这场冲突便彻底没了发展下去的可能。
最终仅剩周晋与喋喋不休的岳寒商仍然留在原地。
“师尊本是让我负责师弟的修行的,我竟然这才知道师弟已经修至金丹,倒是我失职了。”岳寒商犹在感慨。
周晋打断了岳寒商没什么营养的废话,“师兄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