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言语间都说到这种地步,众人心中自然清楚不是作假的,那种隐约噙着看戏的眼神不由自主的投到陈意阑的身上。
就连郑容朔都垂眸,原本宠爱的眉眼淡漠下来,大掌攥着她的手腕,轻声询问:“意阑,你说呢?”
“我承认。”
三个字一出口,慕娇娇眉梢微动,不由得和青柠对视了眼,她们便清楚陈意阑的段位要比陈语如高得多。
只瞧着她依旧一副怯怯弱弱的模样,半窝在郑容朔的怀里,豆大的泪珠无声息顺着脸庞流下来:“我承认我是故意顺着力道打她的,因为……因为我自卑……”
言辞之间将字眼弱化,然后搭配着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仰脸,濡慕的小眼神睨在郑容朔的脸上:“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配不上你,毕竟我出身不高,又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我能够成为你的女朋友,恐怕就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了。所以当被她用那样刻薄的言语戳穿我一直不敢承认的事实后,我就特别不甘心,也特别害怕,所以我才……”
一席话说的漂亮又足以满足男人最本质的保护欲。
不仅是郑容朔,就连包厢里不少二世祖都按捺不住心软下来。
修长的手指很自然的抚摸到陈意阑的脸上,郑容朔叹了口气,哑着嗓音恢复到温柔:“你这丫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份纯良,只能抬眸,看向不远处的姑娘身上:“也是你背地里说人在先,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被扇的姑娘名叫夏媛,虽说夏家在南城区并不算多么的显赫,但奈何夏媛在家中格外的受宠,从小到大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
眼眸瞪圆,毫不在意这是什么场合,一句“凭什么”就顶了回去。
她才不管夏家是否是郑家阵营中的,她只知道自己受了委屈。
“如果非要追究我在背地里说她坏话的责任,那我可以道歉,可这巴掌的事情不能如此简单的一句这就算了吧来解决。”
闻言,郑容朔的眸色一凌,很自然的将陈意阑护在身后,神色隐约噙着几分不悦:“那你想要怎么样?”
“让她给我道歉。”
陈意阑躲在郑容朔的身后,巴掌大的小脸上委屈的神色凝滞了瞬,但很快便恢复,拽了拽郑容朔的衣角,娇弱着嗓音:“这件事的确是我的错,我给她道歉好不好?”
陈意阑是郑容朔带来的,代表的自然是他的脸面。
他安抚性的在她脸上蹭了蹭,低冷凉薄的嗓音噙着男人最原始的气息:“没事,我来解决。”说完,掀眸,眼神依旧淡漠,可却有着浓重的压迫和犀利感,一字一句:“夏小姐,这件事我会直接和你父亲沟通,赔礼也会直接送到你的手中,我希望今天的事情能够就此结束。”
咬紧最后四个字,这是属于他的警告。
只可惜,夏媛听不懂,咬着唇:“郑少,我觉得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你无须牵扯到我父亲身上,我也不要什么赔礼。”她虽说受宠,但也不是那种奢侈无度的女孩子,所以平日里并没有什么很强烈的购买欲,对她而言,自然也不稀罕什么礼物:“我就只要一个公平,我能够因为我的错给她赔礼道歉,她凭什么就不能给我赔礼道歉?”
“夏媛。”
下一秒,彻底放沉的嗓音响起,睨过去的眸色很淡,却敛着十足十威胁的腔调。
夏媛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被旁边的朋友拉了把,打着哈哈帮她圆场:“郑少,刚刚是夏媛魔怔了,这件事就如同郑少所说的,到此结束吧。”
“我不……”
夏媛不甘心的嚷嚷着,最后却被朋友强行拽着离开,哪怕是距离远些,还能隐约她的嘟囔声。
场面一顿僵硬尴尬到蔓延开死寂般的气息。
直到有个素日里和郑容朔比较亲近,胆子也大些的公子哥笑言:“行了,咱们继续玩牌去吧,你们这些瘪犊子总不能刚输两个钱儿就撂挑子不玩了吧。”说着,凑到郑容朔跟前:“郑哥,要不你也玩两局?”
他的意思是让郑容朔和大家缓和缓和氛围。
郑容朔自然也听得懂,攥着陈意阑的小手揉捏着,轻描淡写着:“会玩麻将吗?要不要跟着大家一起试试?”
他玩算什么,能让陈意阑融入这个圈子里,才是他的目的。
陈意阑抿了抿唇,仰脸:“我以前没有玩过。”
“没事,我教你。”说着,带着人往牌桌前坐:“刚会玩的时候手气是最好的,你今天帮我多赚他们些钱。”
仿佛被鼓励到了,陈意阑笑得轻松甜腻了两分:“好啊。”
可一心一意都在女人身上的郑容朔完全没有瞧见旁边人的脸色,青白交错,说不出是种什么复杂情绪。
让他们陪着郑容朔玩也就罢了,陪着个登不上台面的女人又算怎么回事?
郑容朔不过是仗着沈氏夫妻都在财政部工作,鉴于工作性质的缘故,沈家向来在南城区低调的很,而三代里也就只有沈予知这么一个孩子,今天并没有沈家人出现在饭局上,所以才敢如此肆无忌惮罢了。
郑容朔都陪着陈意阑坐到麻将桌前,还未曾有人动作。
有资格陪着玩的人不屑于自降身份,没资格陪着玩的虽说眼巴巴期待,却也没有这个胆子凑上前去。
最后还是青柠从喉咙里溢出低低的笑声,一口烟雾喷薄出来:“瞧着你们玩,我倒是手痒痒的很。既然没人敢陪着手气好的新手玩,那应该不介意我欺负欺负人吧。”
青柠虽说文不成武不就,但在数字方面别具天赋,记牌记得清清楚楚,逢玩必赢,弄到后来众人都怕和她坐到同一牌桌上。渐渐的,她便也很少摸牌了。
上场前,她还想很顺手拽住慕娇娇。
可谁知道,手还没有探出去,就在半空中被一只微微泛着粗粝的大掌拦住,短发下的眉眼深沉着:“把烟掐了。”
青柠后知后觉才想起来,慕娇娇的嗅觉天生发达,是闻不了烟味的。
“哦”了一声,不紧不慢将吸了一半,还袅袅飘散着烟雾的香烟掐灭,然后摊了摊手,眉眼上挑着:“这下行了吧,还用不用我再去洗个手?”
顾戾没有回应她,只是嗓音低沉淡漠着:“有事?”
“我想让娇娇陪我玩两把。”
青柠原以为顾戾不同意,谁曾想他点了下头,而后很自然的将慕娇娇拉到他身后,毫无平仄的开腔:“不玩,没钱。”
“靠。”
一声低咒脱口就出。
在场说谁没钱,大家都敢信,唯独顾戾说没钱,大家连半个字都不信。
毫无形象的翻了个白眼:“输了算我的,赢了算娇娇的,这下行了吧。”
顾戾等的就是这句。
骨节分明的大掌帮怀中的小女人捋顺长发,漆黑的眸底蓄满了笑意,嘱咐着:“去吧,放开了玩,有青柠帮你兜底呢。”
“好啊。”慕娇娇很是配合,手霜交缠着圈住他的脖子,转眸还朝着青柠璀璨一笑,眉目狡黠卖乖的很:“那就谢谢柠姨了。”
青柠望着那张清净明艳的五官,抬手捏了捏眉心,无可奈何的叹气:“真是欠你们小夫妻的。”
三方落座,还差一个位置上没有人坐。
青柠随手摸过来一枚麻将,头也没有抬,用那略带着沙哑妩媚的嗓音轻笑了声,卷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随口唤着:“三缺一,青时,你再帮我找个人来搭伴儿玩。”
瞬间,人群中不少的视线都蠢蠢欲动起来。
要知道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
青时应了声,眯了眸,视线漫不经心的在人群中扫了眼,手指状似随意的朝着一个方向指了过去:“就你吧。”
众人顺着青时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瞧见唐幼葭安安静静坐在那里,被朋友拉起来的时候,眼神还茫然无知着,好似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正犯着瞌睡就被人拽了起来。
不远处的唐初自然是不甘心,一把拦住唐幼葭的路,笑意谄媚盎然着:“青少,她可笨了,要是让她陪着玩怕是没两局就坏了兴致,不如我替她?”
四周安静了那么几秒钟,无人回应她。
她讪讪着脸色,试探性的重新唤:“青……青少?”
这下,半倚在沙发里的男人才缓缓的掀眸,矜沉又凉薄的眼神就这么瞧着她,带着无形的逼迫:“我随意点的人,不管是聪明也好笨也好,你有意见,恩?”
“青……青少。”
“还不过去?”
“好的。”
唐幼葭早就习惯青时这幅样子,也没什么可害怕的,晃了晃小脑袋,将那股子困意赶跑后,才按照吩咐乖乖坐在空出来的那个位置上。
视线环顾一圈,垂首唤人:“顾爷,柠姨,郑少,慕小姐……”
轮到陈意阑的时候,她停顿住了,然后可怕的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她叫什么。
陈意阑也不生气,趁着她发愣的瞬间,连忙回应:“我叫陈意阑。”
“哦,陈小姐好。”
麻将桌开始工作,有着哗啦啦的洗牌声。
青柠先坐庄,随手按键筛出两个四来,然后依次起牌,不知为何原本烟视媚行的眉目现下克制着几分冷静:“你就是我侄子选出来的人?”
唐幼葭一时间也摸不清楚青柠这话是什么意思,按理说青家人应该都不知道她和青时的关系才是,但还是乖乖的回应:“是,柠姨。”
“多大了?”
“二十一。”
一问一答,流畅自如的很,在郑容朔教陈意阑麻将规则的窃窃私语声中也不算多么的打眼。
没有两分钟,青柠就将唐幼葭大致的家世背景了解的清清楚楚:“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了,想好做什么了吗?”
“没有。”唐幼葭摇头,摸牌后放在牌列的最后位置上,又从最中间拿了张打了出去,心思全在牌上,实话实说:“我是有些想考公务员的。”
“公务员?”
在他们这个圈子中,有这样小的职业规划还真是令人发笑的很。
但青柠也没有多说什么,看着陈意阑踌躇了半天才扔出来的三条,脸上那股子浅浅懒懒的笑一下子浓郁起来,将牌一推:“胡了,混一色,六番,拿钱吧。”
说着,便喜气洋洋的朝陈意阑伸手。
陈意阑有些后悔和泄气,不是说新手的手气会很好的吗?
抿着唇,刚准备掏筹码,就瞧见慕娇娇神色淡淡的也将手中的牌往前一推,黑白分明的丹凤眸漫不经心的看过来,也噙着点笑:“我也胡了,三色三同顺,八番。”
“一炮双响。”郑容朔都惊叹于陈意阑的手气,失笑的看着她有些不满的侧脸,摸了摸她的发,低哄着:“没事,这才第一把,说不定下局你的牌就顺了,这点小钱……”
话还没有说完,唐幼葭仿佛慢半拍,杏眸瞪大着:“我好像也胡了。”说着,将牌推倒在大家眼前:“十三不靠,是十二番。”
一炮三响,这手气。
如果不是郑容朔在这,怕是人群中都要有人笑出声来。